明月卻多情:神界篇 第15節(jié)
尚煙道:“‘來蹭的’?何解?” “既是一些不入流快活樓派來蹭的。喏,你看?!?/br> 尚煙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大門附近,有些相公站在街邊攬客,個個穿紅戴綠,花枝招展,但仔細看去,面容憔悴或有老態(tài),服飾廉價,妝容浮夸,卻也掩不住臉蛋多多少少的歪瓜裂棗之氣;而在玉風樓正門口前,相公則是青春年少,容光煥發(fā),著裝未必夸張,卻是頂好的舶來綢緞做的,臉上有妝勝無妝,要么星眉劍目,要么清純可人,都好看得很。 尚煙驚嘆:“哇,如此看來,真是高下立現(xiàn)。” 玉風樓的相公是最好的,顧客自然也全是各式各樣的富婆。只見豪華車輦上,一個女顧客走下來,頭上的翠玉金釵,起碼有五斤重。她由女官攙著手,大搖大擺地進去,在一個兔兒爺面前多停了片刻。 女官會意,反手便甩了兔兒爺一錠銀子。 “謝謝夫人,夫人今兒個真是天仙下凡,光華萬丈。請夫人里邊兒請。”兔兒爺彬彬有禮地拱手,宛如話本里走出個美郎君,飽讀詩書,緩帶輕裘。 “天仙下凡?”女官回頭瞪了兔兒爺一眼,對著主子的背影偏了偏下巴,“你看不到我們夫人是什么身份嗎?” 兔兒爺這才發(fā)現(xiàn),那夫人屁股后,有三條毛茸茸的紅色狐貍尾巴。他旋即笑道:“我說呢,夫人這清貴之氣甚似仙族,可這眉目間的嫵媚之氣,又極是誘人的,尋常仙子比不得。只怪夫人太美,小生不敢冒犯,連眼睛都不敢多看,是以看走了眼,小生罪該萬死?!?/br> “賞。”狐妖夫人很受用,命女官又丟了一錠銀子給兔兒爺,便昂頭挺胸,扭著屁股,步入樓中。 “啊,夫人,您這樣便走了嗎?小生冒昧,當真是被您的風采迷住,小生斗膽,想留下夫人的芳名……”兔兒爺說著,便追了進去。 尚煙從未見過這等畫面,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這、這也太會說話了吧?!” “哈,不是所有相公都這么會說話的。玉風樓的兔兒爺嘛,都是訓練有素的。”火火得意笑道,“最厲害的是,這狐妖是赤狐,身上sao氣甚重,你看看他去嗅那夫人,只跟嗅了花蜜一樣,演得可好了?!?/br> “真的呢?!鄙袩熚宋亲?,迅速以手眼掩鼻,“我還道這是什么味道,原來是狐貍的味道……” “這門口的你都覺得厲害,待你見了我們桃水相公,怕不得被迷死?” “火火,你怎的對此這般駕輕就熟?” “那是必須的。也不看看我是何方出來的妖孽?!?/br> 尚煙回頭看了一眼火火,沒說話?;鸹鹩只赝⑿Φ溃骸霸趺戳??” 尚煙還是沒說話。 火火又微微笑著欣賞兔兒爺。過了好一會兒,尚煙都把這事忘了,火火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額頭:“哎呀,說錯了!不是‘妖孽’,是‘女王大人’。何方出來的女王大人。” 尚煙汗顏。 何故,火火跟云嬸一個風格,都不怎么聰明的樣子…… “對了,煙煙?!被鸹鸬溃霸蹅兛梢崆罢f好,待會兒你可不能叛變,去投小紫公子的票啊?!?/br> 尚煙道:“是你帶我來的,當然是你投誰,我便投誰?!?/br> “夠意思。咱們進去吧?!?/br> 火火拉著尚煙正想進去,尚煙卻有些露怯:“等等,我們倆這歲數(shù),可以進去嗎?” “平時不可以,但今晚是花魁決賽現(xiàn)場呀,表演的都是才藝,不論男女老少,交了錢都能進?!被鸹饟P眉道,“但即便是平時,我也可以把你弄進來的?!?/br> 玉風樓頂層,六彩房檐下,有一個孤立的樓閣。 此處無客,唯有重重守衛(wèi)看護,在樓閣四周巡邏。 一抹紫色身影閃到房檐上,靜待侍衛(wèi)走來走去。待他們都轉(zhuǎn)過身去,忽然間,紫色身影翻身下窗,跳入華樓雕窗之內(nèi)。 他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便是一根針落地,也不如他的動靜來得小。 這是一個外族少年。 他頭戴白色狐貍面具,隨著他落地的動作,面具系帶、冰蠶腰帶也輕輕飄落。 屋內(nèi),九微火光照亮了九華帳。 在那九華帳內(nèi),有一個寶物的影子,西瓜大小,靜置于大理石臺之上。 九微火在暗夜中搖晃,在少年面具后的紫色眼眸上,留下兩點小小的光圈。 他慢慢走過去,用劍柄挑起九華帳,行蹤無聲。 看清了眼前的琉璃寶物,他雙眼瞇起,目光冰冷。 這是一個球狀琉璃工藝品,仙鶴浮雕盤旋其上,周身色澤流暢,在群青色與翠綠色之間來回過度,閃動著燈火的光華。 少年剛伸出手,便聽見一個懶散的聲音響起:“好看么?” 話音剛落,不見少年回頭,只見微弱的火光中,死寂的空氣里,一道寒光在少年腰間閃了一下。 “眼光不錯。這是我還在當相公時,一個魔族女官送給我的。”那懶散的聲音繼續(xù)愜意地說道,“我若不說后面這一句,是不是已經(jīng)在地上,成了一具死尸?” 少年沒有回頭,只將腰間的劍插回鞘中,無聲無息。 那道森冷徹骨的劍光,亦隨即消失。 一個青年倚靠在門前,身材高大,寬肩小臉,一身流云白袍曳地,黑色長發(fā)落于其上,如同水墨暈染出來的神仙。 “你為何會上來?”少年停了停,又冷冷道,“我若是你,便不會驚動外人?!?/br> 青年莞爾笑道:“你覺得我不該驚動外人,只因你覺得,即便是這整個玉風樓的人都奮起動手,也打不過你,對不對?” “我只要這天鶴神琉,拿到我便走人。不然,這整個樓的人,都得死?!?/br> “真是可怕的血統(tǒng)。如此年輕,便已練就如此身手?!鼻嗄暾f是如此說,卻未露出半點懼意,反而笑得更明顯了,“不過,我若是你,卻不會去動這天鶴神琉?!?/br> 少年靜靜注視著青年,不語。 “你大可在此間殺了我,反正一百個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但從你來參賽后不久,我便猜到了你的來意。所以,我已寫好了一封信,讓手下星夜帶出了孟子山。即是說,你若殺人奪寶——”青年呵呵笑了兩聲,“全天下都會知道你是何人了?!?/br> 少年回過頭,看著青年。白狐面具后,他的眼睛睜大了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得不承認,你父母是給了你一副好面孔。即便是我的巔峰時期,也比不上你一分一毫。但是,并不是生了好皮囊便能做相公,這道理,世子殿下可能很難理解。” 少年嗤笑一聲,語氣中盡是輕蔑之意:“不過是賺女人錢的行當,靠花言巧語、阿諛奉承騙財騙色,你倒還優(yōu)越起來了?!?/br> 他將相公說得如此低賤,青年卻沒透露出半點怒意,只是淺淺笑著,也不接茬。 少年嘴唇抿成一條縫,而后輕聲道:“我要這天鶴神琉,你要什么?” “交易,哈哈,我喜歡交易?!鼻嗄暾局绷松碜樱拔抑灰阋?guī)規(guī)矩矩完成今晚的花魁比賽,贏得第一,光明正大地把這天鶴神琉帶走。你做得到嗎?” 少年皺了皺眉。雖這一表情被白狐面具擋住,但青年一雙閱人無數(shù)的眼,早已察覺到了他的退縮之意,款款道:“世子莫不成是怕了?怕自己都頭異姓,龍血鳳髓,還比不過一群花言巧語、阿諛奉承的騙財騙色之徒?” “不可能。我只告訴你,這天鶴神琉,我拿定了。不管用什么方法?!?/br> “好的。”青年微微躬身,緩緩往后退去,“那么,我便先行下樓,靜候世子殿下的到來。” 玉風樓大廳內(nèi)人頭攢動,地道的擠沙丁魚,除了尚煙和火火身邊那一大桌空著,座無虛席。 茶博士端著盤子,路過清歌妙舞的高臺,經(jīng)過意氣驕奢的貴賓席,進入笑聲悅耳的人群,為客人們挨個上雞鵝腰掌、細巧果仁。 尚煙才見隔壁桌大嬸賞了兔兒爺天價深海珊瑚,正大感詫異,這一刻,看見茶博士深衣上的銀線,她再度震驚:“茶博士也穿成這樣?” “你要記住,這可是玉風樓?!被鸹鹋呐纳袩煹募纾Z重心長道,“茶博士要求已經(jīng)算低了,只要秀美倜儻便足夠。待會兒比賽一開始,你才會知道,要成為名相公有多難。” “有多難?” “要通過十二個科目的考核——色、香、儀、歌、琴、棋、書、畫、文、射、御、禮。你想想,最終選出來的得是怎樣的奇男子?” 尚煙大笑道:“我的天啊,好難考啊。他們不是在選花魁,是選天帝吧!” 這時,一個穿著流云白袍的青年走上臺,臺下瞬間一片寂靜。 青年對眾人微笑道:“諸位貴客光臨玉風樓,不勝歡喜,春生敝齋。在下玉風,是此間樓主。今年的大花魁會是何人,想來在座的各位,早已望眼欲穿了。那么,有請我們的美郎君。” “原來,他便是玉風?!鄙袩煾袊@道,“現(xiàn)在還是風度翩翩啊?!?/br> “那必須的,畢竟是當年名滿天下的藍顏禍水……”火火忽然指了指高臺處,“快看!花魁們來了!” 十二個美青年、美少年陸續(xù)走上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翠綠深衣,梳著同樣的發(fā)髻,頭發(fā)盡數(shù)光光地梳到腦后,不留一點劉海,以便觀眾挑出骨相優(yōu)異的參賽者。放眼望去,竟個個都五官端正,一表人才。 玉風轉(zhuǎn)過身,看看一眾參賽者,又看看臺下的觀眾,道:“前一個月,他們突破重重考驗和篩選,才走到了此處,可是值得諸位貴客擊掌表揚?” 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其間還夾雜了以女性聲音為主的沸騰呼聲。 “煙煙快看快看,我們桃水相公便在里面!”火火雀躍道。 “桃水相公,在何處?” “最俊美的那個!” 尚煙左顧右盼,一眼便看到一個少年。 分明所有人都穿著一樣的翠衫,他也一樣。但其余男子不是秀美亮麗,便是英俊周正,帶著些許討好的氣質(zhì),綿軟的柔情。 只有這個少年,氣質(zhì)幽冷狂放,眼神淡漠邪戾,只是站在那里,都自帶一股魔力,震顫心神,令人畏懼。 似自黑夜深處長出來的一樣,與其他人太過格格不入。 旁邊有人低呼:“快看,那個少年好有魔族氣質(zhì)??!” “左數(shù)第三個?天啊。這是我見過最像魔族的靈族了!” 即便不說是第幾個,尚煙也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是時,窗外有冷月如刀,山桃如血,冰涼幽香隨風微動,揚起了少年兩鬢的發(fā)絲。 他的眼眸深黯,不經(jīng)意回頭,便與尚煙四目交接。 一瞬間,空氣似也凝固了片刻。 尚煙嚇得趕緊別開頭,思緒全亂了,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 這張臉,好眼熟…… 她是不是在何處見過? 火火道:“煙煙,我們桃水相公,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確實好看?!鄙袩熰?,“但是,他何故看上去那么喪?是因為要輸給小紫公子了?” “喪?”火火迷惑道,“你說的是誰?” “左數(shù)第三個呀。” “左數(shù)第三……”火火順勢看去,氣得要死,“你說的是小紫公子!桃水相公是這一個!” --------------------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紫公子:按緊孤的馬甲。只要孤不說,沒人知道孤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