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卻多情:神界篇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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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尚煙面前有溪水流過,與夜鶯之聲交織在一起,卻不如這似水如歌的嗓音來得動聽。 她慢慢抬起頭,只見云霧散去,夜?jié)馊缇?,月色暴露中空,波光如練,瑩亮如夢,亦為眼前的水面撒落萬千漣漪,碎玉散星一般。 不知何時,一個少年背對著她,站在溪水邊。 溪水漣漪擴(kuò)散,似跳動的星辰,在他身上投下點(diǎn)點(diǎn)光斑。 他身穿紫黑色勁裝,身材瘦削,腰間佩劍,后腦上面具的長長系帶、腰間的淺紫色冰蠶自然垂落,又時而因風(fēng)輕揚(yáng),與黑發(fā)一同被抖得凌亂起舞。 尚煙一時忘了哭泣,只怔怔地看著他:“有人在這里哭,你還吟詩,是在笑話我?” “你很思念母親?” 少年轉(zhuǎn)過頭來,臉上戴著一個白狐面具,一半輪廓被明月照亮,一半又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尚煙發(fā)現(xiàn),他面具后的眼睛竟也是紫色。而面具下方的皮膚,幾乎和面具一樣白。 雪白映深紫,有一股妖異之氣,在這明月之夜,比千年妖狐更具蠱惑之色。 這一瞬,尚煙想起了紫修。 只是紫修的瞳色很清澈,沒有這樣深。 眼前少年的眼眸卻神秘莫測,似大海中央最深處的月下海面,既令人害怕,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仿佛會誘人犯罪的魅力,好似他便應(yīng)該對任何人都高高在上,不應(yīng)該笑,不應(yīng)該溫和。可是,他的聲音偏偏平靜溫和,令人有一種被神靈謝恩禮遇的不適感。 “是……”想到母親,尚煙又覺得傷心得不得了,眼淚幾乎要再次落下來。 “聽你提到母親,我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一時感慨,因而吟誦。若是打擾到了你,見諒?!?/br> “這首詩是什么意思啊?” “這首詩是我爹思慕我娘時寫的?!鄙倌甑聪蚩罩械拿髟?,“意思是,女子看了男子一眼,原本無情,但因?yàn)樵律?,讓男子覺得,她已經(jīng)動了情。其實(shí),多情的是明月,而不是人?!?/br> -------------------- 作者有話要說: 紫修:這首詩以后就是孤日后的內(nèi)心的寫照了。前面寫這么多父女大戰(zhàn)鋪墊,都是為了讓孤體驗(yàn)這首詩的感受,你們見過這么拼的后媽作者嘛? 第11章 明月卻多情 “相望原無意,明月卻多情。你爹可真愛你娘……”尚煙喃喃道,“他們一直相愛嗎?” “嗯?!?/br> 聽到這樣深情的詩,再想想自己父母的悲劇,尚煙只覺得分外脆弱,但她強(qiáng)行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笑道:“真好。你爹娘真好。” “此處不太安全,你還是早些離去?!?/br> 可聽他這樣說,她又有些怕了,只輕聲道:“那……那我走了。謝謝這位哥哥,聽到你父母的美好故事,我覺得很受鼓舞?!?/br> “世間這樣的夫妻多得很,他們也不過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對罷了?!?/br> “那我也想多知道一些這樣‘普普通通’的故事。還是要謝謝哥哥。” 若是換了尋常少年,聽了這樣的話,多半也便沒了下文。但這少年成長過程中,經(jīng)歷了諸多風(fēng)雨,與形形色色的人物打過交道,已極會揣測他人心思,疑道:“怎么,看你這反應(yīng),你爹娘沒這么好?” 尚煙噎了一下。換作以往她那驕傲的個性,必然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個字,但這一夜,也不知是清風(fēng)太過淡若寒灰,還是月色太過冷眼旁觀,她只覺得孤獨(dú)跟冷空氣似的,一寸寸襲入四肢百骸,許多事,當(dāng)真是不吐不快。她禁不住道:“我娘很好,可她沒了;我爹還在,可他不好。” “怎么個不好法?” “我爹想要兒子,可我娘身子弱,只生了一個我。接著,我爹便去找了個外室,生了個兒子。誰知,我娘也懷了一個孩子,結(jié)果,她,她……”說到此處,尚煙心緒動蕩之極,幾乎說不出話來。 少年并未多話,只靜靜待她情緒平復(fù),任她接著說下去。于是,尚煙便將羲和如何孕中去世,自己如何被送到外祖母那里生活,外祖母如何家道中落,她如何回到父親身邊,回來如何面對繼母和弟弟meimei的生活,她又如何與家人一同來到孟子山,以及方才如何與父親吵架、被迫訂婚之事,一并告訴了他。只是為保護(hù)自己,未提人名地名。 “所以,今夜你便和你爹大吵一架,又追了出來?”少年說道。 “是……” “你想聽聽我的看法么?” “哥哥請說?!?/br> “男人三妻四妾,不足為奇。聽你的說法,你爹一歲九遷,在神界也是地位顯赫之人。你娘只生了一個女兒,你爹想找個外室,去母留子,原是合情合理之事。他錯是錯在,不曾經(jīng)過你娘的允諾,去偷了一個人,這無異于別生枝節(jié),作繭自縛了?!?/br> 后半截話尚煙壓根聽不進(jìn)去,從少年說出“三妻四妾,不足為奇”后,她腦子里“嗡”的一聲便爆炸了,還不待他說完,便打斷道:“我娘絕無可能接受三妻四妾!所以,即便我爹跟她商量了,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br> “那便是你爹的不是了。既想要兒子,為何要娶一個不同意納妾的妻子?” 尚煙瞪圓了眼道:“不同意納妾很奇怪嗎?倘或你爹爹要納妾,你也會站在他那邊?” “不納妾,是選擇,而非職責(zé)。只要我娘沒意見,我自然沒意見?!?/br> 少年答得異常冷靜,尚煙卻越聽越惱:“憑什么男子三妻四妾便不足為奇,女子便要獨(dú)守空房,從一而終?” “我可沒說女子一定要從一而終。只要有能耐,不管男女,都可以三妻四妾?!鄙倌贻p輕一笑,“男妾不也是妾么?!?/br> 尚煙被他說得啞然失笑。她雖不喜歡朝三暮四之人,但眼前少年好歹是講究公平的,比起爹爹一味要求女子三從四德,不知強(qiáng)上了多少。她道:“我和哥哥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反正在家里,我被壓著欺著,也不是一天兩天,習(xí)以為常了,這事算了罷,當(dāng)我沒說。” “我話還沒說完?!?/br> “你說。”這下,連“哥哥”也懶得叫了。 “你也知道自己在家里被欺負(fù),為何還要‘習(xí)以為?!??你家那個姨娘,還有姨娘生的那meimei,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分明只是個外室,居然可以得寸進(jìn)尺,坐到現(xiàn)今的位置,跟你和你娘的不作為,可脫不開干系。” 尚煙心情原本便不好,少年這番指責(zé),又把她娘帶上了,自然弄得她不悅極了:“我看,你根本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爹娘那么恩愛,你這人呢,也一看既知是個被寵壞的公子哥兒,自然也沒見過我們家這樣雞飛狗跳的生活,自然覺得解決任何家庭瑣事,都易如反掌。你覺得我娘不作為,但你知道她有多愛我爹嗎?你一字不知!其實(shí),她生下我之后,大夫早跟她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再生孩子了,但她感恩爹爹的好,即便極可能朝不保夕,也要再懷一個孩子,你道是為何?你以為她真的那么喜歡兒子嗎?我娘的氏族,女子個個都是高貴的神女,根本不屑生兒子!可我娘愛我爹,愛到愿意為了他的兒子夢去死。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哪還有什么心思與這些別有用心的女人斗來斗去?她的感情你能懂嗎?!你有什么資格責(zé)備她‘不作為’?” 也不知是因?yàn)樯袩熂拥恼Z氣,還是因?yàn)轸撕偷墓适?,少年的眼睛驟然睜大。他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于是,月光漸次沐浴在他的黑發(fā)上、白狐面具上,照入他微微錯愕的紫色眼眸中: “你……叫什么名字?” 其實(shí),沒必要再問了。 比起當(dāng)年在杏花樹下的小女孩,她的五官沒有改變太多,只是更纖細(xì)美麗了。 “我為何要告訴你?”尚煙抱著雙臂,一肚子火氣,“我臭老爹說過,不要告訴陌生人自己的名字。多謝這位哥哥多此一問?!比缓髮λばou不笑了一下。 人真是不會變的。 除了脾氣更大了,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與兒時也并無太大差別。哪怕是嘲諷他,也還有小時那種戲精神態(tài)。 不敢相信,距離那時,竟已過了三百多年。她都已經(jīng)訂婚了。 訂了婚,挺好。 她以后會是別人的妻子。 如此,他再對她好一些,也不會有人對他耳提面命,說什么,少主,霸業(yè)為重,不可與外族女子嬉戲。 少年揚(yáng)了揚(yáng)眉:“不告訴我名字,卻把家事全都說了?”見她噎住,少年笑了一聲,“其實(shí),我并未奚落你娘,只是覺得,她付出了這么多,最終卻落得如此悲苦下場,你作為她的女兒,不是更應(yīng)該爭氣,莫再讓別有用心之人踩到頭上?!?/br> “對不起,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壓根便不想和她們搶。我只想早點(diǎn)長大,遠(yuǎn)離這個家,越遠(yuǎn)越好!而今晚我做得最錯的事,不是跟我爹吵架,而是跟你這個陌生人廢話半天,讓你也來踩我一腳!”說到此處,尚煙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跑開。 少年追了上去,擋在她面前:“天色已晚,你一個小姑娘,在外怕有性命之憂,傷身之虞。你住何處,我送你回去?!?/br> “不用你管!”尚煙看也不看他,只顧自己往前跑。 少年抓住她的胳膊:“這是孟子山,不是神界,別拿自己生命安全開玩笑。” “你放手!” 尚煙使勁兒甩手,試圖擺脫他,他卻加重了力道,不得已道:“你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你父親好歹還健在,不是么?” 尚煙動作放緩了一些:“什么意思……” “我父母都不在了?!?/br> 尚煙忽然冷靜下來,悄聲道:“幾時的事?” “很多年了。所以,你說我是被寵壞的公子哥兒,怕是有失偏頗。我自小在外飄零,身邊并無親人,只幸得有師尊指點(diǎn)術(shù)法、劍法,得以傍身,除此,與普通流浪孤兒無甚差別?!?/br> 少年語氣平靜,好似在說一件稀疏平常之事。尚煙卻聽得內(nèi)疚極了,十分懊悔方才亂發(fā)了一通脾氣:“對不起,我……我……”“我”了半天,卻說不出后文。 細(xì)細(xì)想來,這位哥哥其實(shí)人并不壞,自己卻不由分說對他一通亂懟,說的還全是廢話,好生幼稚。 “不必道歉。你今晚承受了太多不快,情緒激動乃是人之常情?!鄙倌昕纯匆箍?,又低頭看了看尚煙,“今夜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我送你,免得你一個不小心,被猛獸吃了?!?/br> 尚煙怔了怔:“……猛獸?” “是。孟子山夜里危機(jī)四伏,常有兇猛的飛禽走獸出沒,你打不過的?!币娚袩熒裆徍托?,少年又恢復(fù)了平靜,“你住在何處?” “我住在此間客棧,叫……”尚煙想了半天,沒想起名字。 “鳳棠客棧。這附近只有一家客棧?!鄙倌贽D(zhuǎn)過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走吧?!?/br> 他如此熟悉此處環(huán)境,尚煙有些意外,想問問他可是孟子山當(dāng)?shù)厝?,但又想起自己方才過于激動,便不想再開口了。于是,她跟在他身后,無聲地前行,滿心徒剩無力與感傷。 明月宛若瑤臺鏡,飛懸白云端。曈昽云色游移而過,將一波波圓影撒落山間,也數(shù)度照亮、黯淡了少年少女的身影。 不過多時,他替她召喚來了鸞鳥,帶她騎上鳥背,往客棧的方向飛去。 二人飛至鳳棠客棧上方,尚煙遠(yuǎn)遠(yuǎn)看見云嬸在附近徘徊,一臉擔(dān)憂之色,但看見了尚煙飛來,她神情即刻放松了許多:“大小姐,還好你沒事!” 尚煙想起,方才云嬸只顧著她的身體,自己都忘了加衣,心中有些愧疚,也不知該說什么。少年卻先行下了鳥背,對尚煙道:“這是你家的人?” “是,她叫云嬸?!?/br>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又對云嬸道:“云嬸,你們大小姐脾氣古怪,在孟子山也敢到處亂跑,以后要多多看好她?!?/br> “誰脾氣古怪了!”尚煙道。 “好好……”云嬸趕緊過去扶尚煙,把手里的披風(fēng)搭在尚煙身上,跟護(hù)著自己閨女似的小心。 尚煙剛拉好披風(fēng),便聽見少年在身后道: “尚煙?!?/br> “怎么啦?” 尚煙回過頭去。 少年站在闌干之外,身姿輕盈。 一陣晚風(fēng)拂過,揚(yáng)起了少年的黑發(fā)、面具后的紅系帶,伴隨著沙沙聲,舞出極為飄逸的弧度。夜空中,明月銀盤般清晰,以雪白之光勾勒著他的身影。他輕聲道: “荷花美,在于出淤泥而不染。人美,在于不為世俗低頭。真情美,在于能打破利益枷鎖,始終純粹?!?/br> 尚煙抬頭看著他,任晚風(fēng)也吹亂了自己的頭發(fā)。 “你要相信,所有的痛苦并非毫無意義?!卑缀婢呦?,少年的嘴角揚(yáng)出很細(xì)小的弧度,“每次跌倒,再重新站起來,你只會比以前更堅(jiān)強(qiáng),更成功。” 尚煙眼睛微微睜大,想到今夜受到的委屈,只覺得淚水和血液似都混作一起,在胸腔中激蕩不已。她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這些話我記下了,謝謝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