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有他來，我才有片刻安生。”

    “好永秀，這是他的陷阱。”

    “你忘了若是沒有他，我根本不會落到今天的境地?！?/br>
    “為了片刻喘息而接納他的親近，他訓(xùn)狗玩呢……”

    美人把玩著永秀的長發(fā)，他乖順地跪在床下，將腦袋靠在床沿上，用別扭復(fù)雜的姿勢陪著他的主子受苦。

    他以為這么多日的折磨下來，娘娘多半會元氣大傷。

    不說徹底屈服，也要萎靡不振起來。

    ——他錯了。

    他的娘娘絕非是仰仗男人鼻息過活的菟絲子，這些拙劣的把戲在曾經(jīng)寵冠六宮權(quán)傾朝野的秋貴妃眼中，只是虛張聲勢的妄想。

    ——她不會被嚇倒，亦不會被蠱惑。

    永秀睜著無辜澄澈的眼眸，仰著小臉滿心虔誠地看著他的神明。

    “娘娘，我們殺了他吧?！?/br>
    “有人會幫我們?！?/br>
    子時，宮中落了鎖。

    圣駕才到永寧殿，迎接的宮人借打起了精神。

    年輕的帝王大步走向?qū)嫷?，他已?jīng)忍耐了一個晚上沒有去看她，不知……她此刻如何？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幽深。

    “午膳進(jìn)了一個包子，奴婢又哄著喝了半碗粥。”

    小宮女亦步亦趨地跟在帝王的身邊，語氣中有著不安。她每日不用灑掃，也不用在外面日曬雨淋，唯一的差事便是哄好里面的貴人。

    可是她不但沒能把人照顧好，還讓圣上愈發(fā)看出娘娘瘦了。

    她不想受罰，便偷偷在用詞處找補些自己的功勞。

    誰知帝王沒有放過她的破綻，直接開口詢問：“晚膳呢？”

    “……”小宮女瑟縮了一下。

    娘娘晚膳時心情不好基本上沒有動筷子，她剛剛想隱瞞下來，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齊塢生踏入室內(nèi)。

    層層疊疊的紗帳后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輕笑，他皺眉走近，卻發(fā)現(xiàn)那本來神色輕松的主仆二人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都白了臉色。

    看著心上人驟然瑟縮緊繃的身影，他目光微沉。

    他來前，永秀跪在地上，用手?jǐn)[出各種形狀，靠著昏暗的燈火把各種動物的影子投射在墻上，用民間的把戲哄娘娘開心。

    齊塢生來后，永秀恭敬的行禮，坐在床上的人神色郁郁沒有出聲。

    帝王提了口氣走上前去，坐在她身邊，小心地攬過那人的肩膀。

    感受到對方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卻并沒有拒絕。齊塢生眼中閃過一絲柔和。

    “永秀全須全尾的回來，為何又不開心了？”

    秋儀垂下眼眸，遮住其中所有的情緒。

    聲音清冷如水，但是細(xì)細(xì)聽去似乎有些琢磨不透的嬌嗔——

    “你怎的來的這樣晚？”

    第57章

    月色尚朦朧,徐啟夏輕聲慢步替圣上穿好了朝服。

    此刻殿內(nèi)顧及到還在沉睡的人，沒有點燃所有燈火。齊塢生坐在床邊,借著微弱的燭光用眼神描摹著那人恬靜的睡容。只有這種時候,她才不會排斥他的親近。

    “陛下……”

    總管太監(jiān)似乎想提醒一聲時辰到了，卻再對上圣上不悅的神情時及時住嘴。

    饒是這樣，這聲輕喚驚醒了本就睡的不踏實的美人。

    娘娘側(cè)臥在床上,烏黑的發(fā)柔順地披散開來,一雙美目在睜開時微微朦朧，好像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齊塢生沒有來的有些緊張——

    娘娘又要生氣了。

    秋儀輕輕眨了下眼睛，才回過神來，脖頸間冰涼冷硬的鎖鏈時刻提醒她身處哪里。

    逆著光讓她看不清齊塢生的表情,但是她懶得去探究。

    男人喉結(jié)動了動，面上云淡風(fēng)起的起身欲離開。

    “……陛下”

    ——聲音是從身后傳來。

    也許是剛醒，她的聲音十分暗啞，在第二個字才找到了正常的聲音。語氣雖然十分平淡,可尾音上卷,帶著幾乎為不可查的撩人媚意。

    齊塢生愣住，心中壓抑了一瞬間的狂喜。這是秋娘娘住進(jìn)來后第一次主動叫他。

    年輕的帝王依舊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來,只是眼角眉梢隱隱壓不住那絲躁動的情緒。

    “我晨起的服侍，以后就讓永秀來做吧?！?/br>
    她倦怠地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哪怕她所求事情只是因為永秀,高大男人的心跳還是不免漏了一拍。

    不管因為什么，這是她入宮這么久以來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

    亦是她第一次有所求。

    其實帝王心中最擔(dān)心的,便是秋儀是否真的已經(jīng)無欲無求,哪怕他愿意傾盡俗世中的一切也無法打動她?？墒侨缃袼兴?那對他來說又有何難？

    “好。”

    他點頭,壓下心中想再陪伴她一會的沖動,準(zhǔn)備離開。

    “等等……”

    她伸出手去。

    帝王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不知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齊塢生感受到一只冰涼如玉的手拂過他的腰，替他扣好了松開的衣帶。他的嗓子緊了一下，被她驟然的動作弄的心神大亂。

    等他再看過去，她卻很自然地抽回了手，甚至鉆回了被子中只露出一個小小圓圓的后腦，好像只是隨手做了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帝王沉默一瞬，轉(zhuǎn)身離去。

    圣駕出了永寧殿，徐啟夏留下囑咐了那守宮的侍衛(wèi)幾句才匆匆小跑著去追主子，跟在他身旁的徒弟聽到了方才在殿中師父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時才找到機會詢問。

    徐公公擦擦因為每日服侍帝王而緊張出的汗水，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再無人注意到的地方，透過厚重的宮門和層層的紗帳，有一個瘦弱單薄的身影坐在床邊。她歪著頭神色淡淡，抬手無意識地?fù)崦讼履菬o法掙脫的鎖鏈。

    輕輕勾起唇角。

    京郊行宮。

    不同于先帝在時此處只是普通的花園，偶爾會有閑逛的宮貓和池水中游來的鴛鴦。自新帝登基后，此處變成了日常習(xí)武的地方，飼養(yǎng)了一些奇珍異獸和軍中戰(zhàn)馬。

    一道拳風(fēng)閃過，重重打在那出籠的猛虎眼周，引起一陣吃痛的嘶鳴。

    大齊的宮人們提心吊膽，可是早已沉浸于這場震撼人心的打斗中。見此情景不由得大聲喝彩起來?！昂?！陛下真是神武?！?/br>
    細(xì)看去，人群中心用木樁圍出了一塊寬闊的空地。

    而大齊新任的國君竟然就赤手空拳地站在圈中心，面對著那匍匐蓄力的猛虎，絲毫不見怯懦。

    那老虎不過剛找準(zhǔn)時機撲來，就被齊塢生瞬間找到破綻，快速出手將它卸了力道。他不留戀于華麗繁雜的技巧，在沙場中摸爬滾打出了一套野蠻的殺招。

    圓圈外神色冷靜，但是目光緊緊注意著帝王的是鎮(zhèn)國將軍朝云行。

    他隨君起義有功，從曾經(jīng)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將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正一品的地位。他率兵駐守京城，穩(wěn)住了整個權(quán)力核心區(qū)域的安定。

    朝云行身側(cè)，有兩個異族打扮的使者。其中一人正是當(dāng)年齊塢生放走的蠻族繼承者——昆吉。

    昆吉此刻神色凝重，不但看著那兇猛萬分的老虎，又觀察這大齊的君主。

    曾經(jīng)，他以為對方只是擅長領(lǐng)兵打仗。

    沒想到拳腳功夫并不遜色于他們這些草原上生長起來的勇士。

    纏斗幾番后，老虎被重重踢到在遠(yuǎn)處，落地時激起千層的塵土。齊塢生衣衫微微凌亂，但是明顯還有余力。老虎夾起尾巴趴在地上，往后緩緩挪了幾步。

    見狀，異獸園的馴獸人連忙上前吹響尖利的哨子，將巨大粗重的鐵鏈拴在了老虎脖子上，將它帶回了不遠(yuǎn)處的鐵籠中。老虎看到馴獸人，竟然比面對齊塢生時更加害怕，嗚嗚地磨蹭著不肯輕易被碰到。

    昆吉站起身來，大笑著鼓掌：“大齊國君英勇無敵，好身手！”

    宮中的侍衛(wèi)宮女們也笑得頗為自豪，場中一時夸贊聲鼎沸。他們的國君如此神勇，在蠻族面前盡顯大國威風(fēng)。

    齊塢生笑了笑，接過朝云行遞來的馬鞭。

    “昆吉方才說，除了同猛獸爭斗，還要同朕比比騎射？”

    昆吉身旁的使者打量了下自家主子，見他神色自若地說到：“好啊，曾經(jīng)我們干戈相對，如今化敵為友自然要借機好好比試一番！”

    昆吉飛身上馬，從身后抽出幾支彩色翎羽的箭矢沖了出去。

    半個時辰后，齊塢生率先回來，原來是射中了預(yù)先放出去的彩頭。昆吉緊跟在他身后，神色不見懊惱，只有佩服。這個男人的行動太過迅速，往往一擊必中不會留給對手絲毫機會。

    蠻族人性格尚武，從前同齊國有諸多摩擦是因為從未真正交集相處，歷任皇帝都只會下什么召降書，往往適得其反。

    齊塢生登基前給了蠻族人一個喘息的機會，從冬季中休養(yǎng)生息，可以和齊國邊境百姓貿(mào)易互市。一年多來他們也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因此愿意加入大齊，成為受齊國庇護(hù)的一支民族。

    齊塢生對他的這個提議并不驚訝，但是稍稍沉吟一下：“今日疲累，實在不是商議的好時機。昆吉不如先回客棧修養(yǎng)?！?/br>
    被婉拒的蠻族繼承人也不失望，經(jīng)此一天他已經(jīng)對齊國皇室的印象頗為改觀，于是笑呵呵地應(yīng)下：“好！那禮物留下，我人先告退了！哈哈哈”

    待人走后，朝云行稍稍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