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楊麗珠收工上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一群小孩高低錯落的坐在地上，小手捧著臉，仰著腦袋像一片向日葵般望著中間那顆團子。

    團子小臉蛋紅紅的，揮舞著小手，似乎正在激情演講著什么。

    “這是在干什么呢？”張紅英看著那邊的熱鬧，杵了下楊麗珠。

    楊麗珠笑笑，“講故事吧，朝朝就這個愛好了。”

    說完，她便走了過去，揚聲喊道，“朝朝，好了嗎？我們要回家了?！?/br>
    朝朝剛把第三個故事講到一半，聽到mama的聲音便停了下來，看了眼巴巴望著的小朋友，她抿了抿嘴角，“窩要回家了，剩下的明天講。”

    小朋友們正聽得起勁呢，這突然沒了，頓時就不依起來。

    最先鬧騰的小孩揪住朝朝的裙擺，可勁兒撒嬌，“朝朝jiejie，再講一點點嘛~”

    “是啊是啊，再講一點嘛，我想知道小紅帽有沒有被吃掉~”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朝朝扒開小孩的手，看著眾人十分堅定的搖了搖頭，“小紅帽沒有被吃掉，剩下的明天講?！?/br>
    “窩要回家了，你們也快點回家吧?！?/br>
    說完，便不再管那群嗷嗷叫的小孩，抱著自己的小板凳就走向了mama，小手放進mama手心，她仰起頭甜甜的一笑，“mama，回家~”

    作者有話說：

    朝朝：不是不想聽故事嗎？那就卡一半吧，嘿嘿，我可真是朵善良的花花~

    標(biāo)注：【1】出自小學(xué)二年級課文：《小馬過河》。

    第16章

    路上，小家伙心疼mama干了一上午活很辛苦，堅持不肯讓她背，自己抱著小板凳倒騰著小短腿一步一步往家走。

    楊麗珠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牽著女兒的小手，眼里滿是暖暖的笑意，“我們朝朝今天真棒，走這么遠的路都沒喊累?！?/br>
    朝朝嘿嘿笑著，揮舞起小拳頭，驕傲道，“對，朝朝很行！”

    自從恢復(fù)了那絲靈力，她的身體就好了許多，腿腳都有力氣了。

    楊麗珠彎起了眉眼，或許是和她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她和時下大多數(shù)父母不同，并不信奉打擊教育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念，她喜歡看著孩子意氣風(fēng)發(fā)，驕傲自信的模樣，所以在兩個孩子表現(xiàn)得好的時候，她從來都不會吝惜夸贊。

    當(dāng)然，要是犯了錯，她這個慈母也是會變身的。

    因為小家伙腿腿短，又堅持不肯讓mama背，于是等娘兒倆回到家的時候，村里已經(jīng)燃起了一片炊煙。

    打開院門前，楊麗珠想起了張紅英的話，便探頭看了眼隔壁敞開的院子，剛要收回視線，一個身段妖嬈的女人就從房子里走了出來，正是張紅英閑話里的八卦中心——鹿春生的老婆葛珍珍。

    看到楊麗珠，葛珍珍下意識便笑了笑，這一笑頓時閃住了楊麗珠的眼。

    葛珍珍生的很好，在這普遍膚色偏黃的農(nóng)村，她卻白得像剛剝了殼的雞蛋，隱隱的發(fā)著光，而這還不是她生的最好的地方，她生的最好的是那雙勾人的眼睛，眼角向下，眼尾上翹，細細長長，就跟畫本里的狐貍精一樣。

    許是楊麗珠看得太久，葛珍珍白皙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她羞澀的眨了眨眼，率先開了口，“下工了呀。”

    葛珍珍的聲音也軟軟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就像是被江南水鄉(xiāng)蘊養(yǎng)出的睡蓮，骨子里就透著嬌柔。

    楊麗珠眼神閃了閃，沖她友好的笑了笑，“對。你這是在看房子呢？”

    楊麗珠他們住的這個院子，是一個軍屬老太太家的，老太太以前是富農(nóng)家的小姐，這房子就是她的陪嫁，原本是個寬宅大屋，后來老太太的丈夫和兒子們相繼犧牲后，她便將房子隔成了三個院子，她自己守著和丈夫的寢居住在了最左邊，余下的兩個都拿出來賣了。

    楊麗珠他們買的就是中間的三排四通，而葛珍珍看的則是右邊剩下的那個。

    “已經(jīng)買了，今天在打掃，過兩天就搬過來，倒是打擾你們了?！?/br>
    楊麗珠搖搖頭，“沒事，以后大家都是鄰居了，有什么需要照應(yīng)的，你就說一聲?！?/br>
    葛珍珍感激一笑，眼里波光粼粼，“多謝?！?/br>
    楊麗珠又搖了搖頭，還想再聊兩句，手底下的小崽子就不干了。

    朝朝見mama只顧著和隔壁的漂亮嬢嬢說話，半天都不開門，頓時撅起了小嘴，用力的搖著mama的手臂，“窩餓了，mama開門，要回家！”

    小團子故意揚高了聲音，葛珍珍也聽到了，連忙歉意的沖楊麗珠笑了笑，“對不起啊，耽誤你了，快進屋吧，孩子都餓了?！?/br>
    楊麗珠也歉意的笑了笑，“那回頭見?！?/br>
    “回頭見?！?/br>
    打完招呼，楊麗珠便開了門，門一打開，小團子就生氣的甩開了她的手，像只小牛犢般氣鼓鼓的往屋里沖。

    楊麗珠看著，心里有些好笑，連忙跟上去，“怎么啦，生mama氣啦？”

    朝朝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氣哼哼的瞪著mama，“mama只顧著和漂亮嬢嬢說話，都不理窩！”

    這話醋意十足，帶著強烈的控訴，要是說話對象換成她爹，估計今晚她爹就得在院子里喂一晚上蚊子。

    楊麗珠憋著笑，哄她，“mama哪有不理你，mama只是在和鄰居打招呼，這是禮貌?！?/br>
    朝朝見她不承認，頓時瞪大眼，揚高了聲音，“你就是不理我，你不喜歡我了，你喜歡隔壁的嬢嬢！”

    小團子氣得舌頭都捋清楚了，一個‘我’字說的字正腔圓。

    楊麗珠頓時驚喜道，“呀，朝朝，你都會說‘我’了呀。”

    朝朝哼的一聲，別過腦袋，不想理她。

    見轉(zhuǎn)移話題失敗，楊麗珠蹲下身，將她抱在懷里，一邊拍一邊哄，“mama怎么會不喜歡朝朝呢，mama最喜歡的就是朝朝了呀。”

    朝朝還是很委屈，扁著嘴，“那你保證?！?/br>
    楊麗珠哭笑不得，“我保證。”

    朝朝還是不滿意，又補充道，“你說保證一直喜歡我。”

    楊麗珠無奈了，“行，mama保證一直喜歡朝朝，這輩子最喜歡朝朝?！?/br>
    小家伙這才滿意了，哼唧一聲，從mama懷里跳下來，背著小手，昂著腦袋，往灶房里走，“我餓了，做飯飯！”

    “來啦，小大爺~”楊麗珠笑得不行，連忙跟了上去。

    母女兩簡單的吃過午飯，楊麗珠便哄著朝朝去睡午覺，自己則在堂屋里開始算今天的工分。

    下午快三點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院門。

    她抬頭看去，葛珍珍正依靠在門邊嫵媚的沖她笑。

    楊麗珠眼神閃了閃，“有什么事嗎？”

    葛珍珍微微低頭，帶著一縷羞澀，“沒什么事，就是我們打掃完了，要回去了，來和你說一聲?！?/br>
    楊麗珠愣了下，關(guān)于葛珍珍的傳言她也聽了許多，雖然她并不相信那些話，卻也沒想過葛珍珍會是這么個——認真的性子。

    她揚起一抹友好的笑，客氣道，“那慢走啊。”

    葛珍珍點了點頭，又淺淺的沖她笑了笑，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等她走后，楊麗珠又算了會賬，見時間差不多了，才去里屋將朝朝喚醒。

    剛睡醒的朝朝還很不清醒，軟噠噠的像塊糯米糍粑一樣黏糊糊的窩在mama懷里。

    楊麗珠也沒管她，任由她就這么掛著，繼續(xù)一邊撥算盤一邊記賬，等把最后幾筆寫完了，才合上賬本，將懷里的糯米糍粑掏出來，親了親她嫩嫩的小臉，“還沒清醒嗎？”

    朝朝胡亂的揮了揮手，扒拉著mama的臉，“不想醒~”

    楊麗珠輕笑，“那就是醒了，走，跟mama洗把臉去。”

    洗完臉，朝朝也清醒了許多，楊麗珠摟著她回了堂屋，找了個兒子寫完的作業(yè)本和一只鉛筆出來，“朝朝還記得mama教你數(shù)的數(shù)嗎？”

    朝朝點了點頭，“記得~”

    “那你數(shù)給mama聽?！?/br>
    朝朝掰起小手指，拖著長長的音調(diào)，懶洋洋的開始數(shù)，“一、二、三、四……”

    一直念到一百，她才停了下來，仰頭看向楊麗珠，大眼睛閃閃的，“數(shù)完了~”

    楊麗珠微笑著又親了親她的小臉，“朝朝真棒，真厲害，記得真清楚?！?/br>
    說完，她又道，“那今天我們就來學(xué)算術(shù)好不好？”

    朝朝扁起了嘴角，往她懷里一靠，“不想學(xué)。”

    楊麗珠一愣，這還是孩子第一次表現(xiàn)出厭學(xué)的情緒，“為什么不想學(xué)呀？”

    朝朝攪著手指，“算術(shù)老師兇兇的，我不喜歡?！?/br>
    楊麗珠想了想，猜到她說的應(yīng)該是兒子的數(shù)學(xué)老師老唐。

    她在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面上是嚴肅了些，但內(nèi)里對那些孩子還是很慈和的，教了兒子他們班兩年，也沒見他動手收拾過那些調(diào)皮的崽子。

    但這不是重點。

    她將孩子抱正，與她面對面坐著，“朝朝，mama之前教你，做事不能全憑喜歡，要分清楚對錯。現(xiàn)在mama再教你一個，學(xué)習(xí)不能因為不喜歡就不學(xué)，更不能因為你不喜歡老師，就討厭整個算術(shù)，你這樣對算術(shù)是不公平的，算術(shù)知道了也會傷心的?！?/br>
    朝朝低下了腦袋，摳著小手，好半天才道，“那，那我先學(xué)一點點?！?/br>
    楊麗珠舒了一口氣，“行，我們就從一加一開始學(xué)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朝朝潛意識里還存在厭學(xué)情緒，又或者他們家祖上就流著偏科的血，明明那么聰明的孩子，學(xué)什么都快，偏偏在碰到數(shù)學(xué)后，就像是突然傻了一樣。

    “mama給了你兩根咸菜干，張嬢嬢又給了你兩根咸菜干，現(xiàn)在你一共有多少根咸菜干？”

    朝朝眨了眨眼，兩只小手分別伸出兩根指頭，然后對在一起形成了個圈，“零、零根……”

    楊麗珠：……

    “你要不要試試用同一只手比劃?！?/br>
    “哦。”朝朝不情不愿的換了手，先伸出兩根指頭，后又飆出兩根，“四根?！?/br>
    楊麗珠吐了口氣，“那現(xiàn)在記住了，我們學(xué)下一個，一加三?！?/br>
    這場教學(xué)一直持續(xù)到太陽爬到山另一邊，華向陽背著書包回來時。

    看到他回來，母女兩都像是找到了救星般。

    朝朝火速逃離了mama的懷抱，迅速撲向了哥哥，抱著哥哥就開始告狀，“哥哥，mama一點都不耐心，四加四等于八，她說兩遍就開始吼了。”

    楊麗珠在后面聽著，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反應(yīng)過來頓時怒發(fā)沖冠，“華朝陽！你耍我！”

    這小崽子哪里是不會啊，她分明是在遛著她媽玩！

    朝朝沖她媽吐了吐舌頭，縮在哥哥懷里繼續(xù)告狀，“mama喜歡隔壁的漂亮嬢嬢，都不理朝朝，還吼我，mama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