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轉向開闊的水面，“找證據(jù)，這里很可能是案發(fā)地?！?/br>
    云渺站在他身邊，看了眼煙波浩渺的水面，半晌，皺眉：“奇怪，這里明明離城區(qū)不遠啊，怎么這么荒涼。”

    “是挺奇怪?！?/br>
    這幾年n市的開發(fā)商都把地拿到郊區(qū)去了，這里的位置不差，景致也不錯，做個湖景房是很有賣點的，怎么沒有開發(fā)商過來？

    身后忽然有個聲音響起：“不奇怪，這里死過好幾個人。”

    兩人聞聲回頭。

    講話的正是上次那個孟偉。

    他佝僂著背，把手里的小馬扎和漁具放下，“魚餌沒有了，所以今天早點來挖點蚯蚓?！?/br>
    “你說這里死過好幾個人？”陸征遞了根煙給他。

    孟偉接過來，嘆了口氣，“是啊，我算算，加上上次的那個男的，應該有七個了?！?/br>
    云渺和陸征互看了一眼。

    孟偉低頭，把手里的煙點上：“這個地兒邪門啊，早年兩個女孩跳水死了，十年前有開發(fā)商要拿這邊的地，剛要簽合同，又淹死了兩個。當時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水鬼找到替身了。那開發(fā)商滑頭的狠，一聽，立馬跑了?！?/br>
    孟偉吐了口煙，繼續(xù)往下說：“照講么，中國這么大，哪塊土地沒死過人呢，沒什么稀奇的，可是這地啊，幾乎每隔一兩年就死個一兩個，游泳淹死的、跳水的，你想想這里蓋的房子，誰敢買?。繘]準自己就是下一個。”

    陸征記得，其中有兩起是他經(jīng)手的案子，都是自.殺。

    云渺：“那你膽子挺大，還敢來釣魚。”

    孟偉笑：“我是命格硬，小時候見過神仙，普通人來這邊坐一個下午都會背后發(fā)冷，我那幾個釣友偶爾過來，待一會兒就走了?！?/br>
    他越講越玄乎，陸征也沒著急打斷。

    等他終于停下來，陸征問：“這水庫有人承包嗎？”

    孟偉：“有的，你往那邊一直走，有個小河溝，碼頭邊上的白房子就是他家，人挺好的，就是脾氣有點壞?！?/br>
    陸征問：“你和他挺熟？”

    “我們在這兒釣魚，可能要去和他打聲招呼，通常只要不是大家伙，都是可以帶走的。他也不特意來看，真釣到大的，我也會花錢找他買回來，畢竟他也不容易?！?/br>
    陸征看了眼云渺：“要一起去嗎？”

    云渺點頭。

    沿著孟偉指的地方走了有幾百米，他們看到了那個小河溝，這是以前的用的引水渠拓寬的，和水庫連著，地勢比水庫高一些。

    平常都是水渠的水往水庫走，只有需要調水時，才會反過來。

    河溝后面有個不大的村子，新農(nóng)村改造以后，這個引水渠里深挖了一塊，續(xù)上水，建造了碼頭和臺階，方便周圍的人下來洗東西。

    那個白房子的位置就在河邊上。

    云渺：“那里有船?！?/br>
    陸征目光一泠：“走，過去看看?！?/br>
    雖說是小河溝，面前沒有橋，要直接過去也不太方便，還好往前走過一段河里就沒有水了。

    “直接從河里過去吧?！痹泼焯嶙h。

    河里沒有水，但是有許多碎石，而且有一個很大的坡，要下去再上來，不太好走。

    陸征低眉看了眼云渺腳上的高跟鞋，杏色的高跟鞋襯托得她腳面雪白嬌嫩。

    云渺抿了下唇：“抱歉，出門的時候沒想到要到這里來。”

    陸征挑挑眉，笑：“沒事，挺好看的，女孩子都這么打扮?！?/br>
    云渺：“……”

    她還記得高中那會兒，穿高跟鞋被他罵的情形——

    那是在她第一次表白之后。

    陸征說她太小了，不成熟。

    第二天晚上，她在放學前去了趟廁所。

    再出來校服和運動鞋，變成了高跟鞋和短裙，一雙長腿白嫩筆直。

    原本綁在頭頂?shù)鸟R尾辮松開，散在肩頭，耳側的頭發(fā)，被她手指靈巧地編繞、固定，俏皮而可愛。

    陸征和往常一樣，靠在車邊抽煙，等小姑娘放學。

    只是，一波又一波的人出來，最后一節(jié)課的鈴聲響了，小姑娘還沒出來。

    他正準備要打電話問，門衛(wèi)處忽然飛奔個小姑娘——

    逆著光，細胳膊細腿，白的發(fā)亮。

    青春、恣意、張揚也很漂亮。

    起初，他根本沒認出這是云渺。

    小姑娘一路走好朝他走過來，在最亮的那盞燈里停下，眉眼彎彎，嬌俏地喊他：“陸征。”

    陸征這才認出她來。

    眉骨動了下，很快，走了過來，很快沉下臉來：“柯云渺，你穿成這樣，是不是想找打？”

    她根本不怕他，反問：“不好看？”

    陸征吐了口煙：“不好看。校服呢？”

    云渺：“包里?！?/br>
    陸征用下巴點了點身后的車：“去車里換回來?！?/br>
    云渺倔強地看著他：“我不要，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穿什么衣服。”

    陸征丟掉手里的煙，皮靴很快碾上去，頭也不回地掀開車門：“行啊，那你自己坐車回家，明天早上也自己坐車上學?！?/br>
    云渺抹了把眼淚，滿肚子委屈：“陸征，你討厭死了！”

    他見不得她哭。

    到底有點心軟：“先上車，回家再換?！?/br>
    “我才不要坐你的車?！闭f完她一路往后去了后面的公交站臺。

    陸征舔了舔牙尖，覺得有點棘手。

    他活了二十多歲年，沒談過女朋友，也從來不會哄人。

    晚班車很少，非常難等，云渺站在那片站臺的光里，纖瘦柔軟，又有些楚楚可憐。

    他只好把車一路往后，倒到了她面前，語氣盡量柔軟：“渺渺，高跟鞋、短裙可以長大了再穿，現(xiàn)在是上學的時候?！?/br>
    云渺在乎的點，并不是這個。

    她在乎的是陸征嫌棄她小，他不喜歡她，就是因為她小。

    她賭氣地別開臉，不看他。

    陸征無奈，只好在那等著。

    那么僵持了半個小時，來了輛公交車，云渺起來，匆匆往上爬，只是她走得太快了，初次穿高跟鞋并不適應，腳踝一崴，劇痛。

    不過陸征還在，她并不想屈服，她上車，找了個最近的位置坐下。

    公交車開走，陸征只好發(fā)動了車子跟上。

    十幾分鐘后，云渺拖著腳從公交車上下來，陸征停了車，大步跑了過來。

    云渺還是不理他，別過臉不看他。

    陸征蹲下來，脫掉那雙高跟鞋，握住了她的腳踝，那里腫了起來一片，還好并不嚴重。

    “你看，這下走不了路了吧?！?/br>
    云渺縮了縮腳趾沒說話。

    陸征轉身把背留給了她，語氣里有幾分無奈的寵溺：“上來吧，背你回家。”

    云渺鬼使神差地趴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街燈明亮，他的背寬闊柔軟，那些氣，一下全消了……

    反正她總有一天會長大的嘛，不著急，他又不會跑。

    ＊

    河坡有點陡，陸征在前，云渺在后，他遞了只胳膊過來，“不太好走，扶著。”

    云渺：“不用，我可以走?！?/br>
    陸征沒勉強，走到河中心時，高跟鞋踩到了碎片，有些搖晃，陸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云渺想掙，奈何力氣不敵，就這么被他一直牽到了上面。

    到了那河岸上面，陸征還沒有要松的意思。

    云渺有點氣：“陸隊，你打算要握到什么時候？”

    陸征松開她，面無表情地把手收進褲子口袋，狀態(tài)似不經(jīng)心你看向前方，“到了?！?/br>
    云渺低頭看了眼他握過的地方，那層guntang的熱意好像還聽停在上面。

    陸征已經(jīng)先她一步上了船。

    那是一條有些陳舊的小漁船，木頭做的甲板，上面覆蓋著黑色的蓬，船雖然不大，但并不是手搖款。

    驅動它的是老式的燃油機，準確來說是柴油機。

    柴油……

    甲板上有些亂，雜物堆積，他俯身將那些雜物推開，然后，他看到了一圈和死者腳上一樣的綠色繩子，這是漁民用來固定撒網(wǎng)的線。

    “渺渺，找到線索了?！?/br>
    云渺聞言，正準備上去，一盆水，忽然從身后潑灑下來。

    云渺的頭發(fā)和衣服全被水打濕了。

    與此同時，一道尖銳的女音響起：“終于讓我逮到你們這些偷船的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