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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每天都想跑路 第74節(jié)

    第90章

    清安殿的大火燒了半夜,整座宮殿都燒成斷壁殘?jiān)?,京中許多人都親眼瞧見通天的火光,長夜未盡,東宮起火已滿城皆知。

    天色將明時(shí),火勢散去,皇城司在內(nèi)殿找到太子妃的面目全非的尸身。

    太子殿下立于殿前,從始至終都未發(fā)一言。

    東宮有人暗中議論,說這場火,是太子殿下親手放的。

    皇城司雖然能按下太子妃死訊,可不能瞞著永寧侯府,報(bào)信的人去后,侯夫人當(dāng)場暈了過去。

    卯時(shí)初,大臣們上朝時(shí),竟瞧見永寧府的小世子跪在宮門前。

    世子無官職在身,無詔不得擅入宮門,他便只在那跪著。大臣們從他身邊走過,也只見他沉默的低著頭,神情頹喪,錦袍上仍留殘燼,一動不動的。

    東宮大火人盡皆知,可到底出了何事卻無人知曉,皇城司封鎖東宮,連消息也不許外傳。

    可見到永寧世子,便引得諸多猜測,這怕不是太子妃出了事……

    誰都知道永寧侯看重長女,此番他在北境領(lǐng)兵,女兒若在東宮遭難……陛下不能不給侯府交代。

    如此一想,文武官員心中駭然,在此之前太子已失圣心。又真是太子妃出事,東宮怕已成傾頹之勢。

    永寧侯遠(yuǎn)在北境,老侯爺常年閉門不出,世子便是侯府的當(dāng)家人,他既然來了,就說明此事陸家必不會善罷甘休。

    可世子這般直接跪在這,倒像是逼著陛下,難免有失分寸,但滿朝大臣誰也不愿平白惹事上身,大都避著他走。末了還是成王殿下出面,溫言勸走了世子,請他去成王府稍候,等散了朝會,他會替世子求見陛下,屆時(shí)自有旨意。

    世子倒也知進(jìn)退,不能不給成王面子,便依言起身告退。

    他也沒去王府,仍舊去了東宮。

    東宮中,太子命人斂了尸身安放在靈華殿中,陸在望去時(shí),太子屏退侍從,一身素衣獨(dú)自立于殿中,形容枯槁,人倒是清醒。

    太子看著尸身上蒙著的白布,神色僵冷。

    陸在望在宮門前跪的膝蓋生疼,這會還得接著演,可還沒等她發(fā)揮,趙戚便冷冷問道:“這是她嗎?”

    低啞的嗓音在空蕩蕩的靈華殿回蕩,陸在望斂眉道:“殿下心里比我明白?!?/br>
    趙戚陰贄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咬牙道:“她明明……”

    “明明早已油盡燈枯,明明只是勉強(qiáng)續(xù)命。”陸在望打斷他道:“到今日骨化形銷,殿下以為是誰之過?”

    不等趙戚說話,她又道:“不論誰之過,想來陛下會給侯府一個(gè)交代?!?/br>
    他倆誰也沒去碰那具尸體,趙戚擺明不信,陸在望也一場戲演到底,毫不松動半分。

    不信又如何,只要沒有人能證明這不是陸元安,那眼前便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shí)。

    趙戚見她篤定,默然片刻又倏的笑了,語帶嘲諷:“世子以為把籌碼壓在趙珩身上,便有不同嗎?”他抬高嗓音嗤道:“難道你以為換做他,他就會容許陸氏坐大嗎?”

    陸在望淡淡道:“殿下說什么,我聽不明白?!?/br>
    趙戚最后問她:“她在哪?”

    “死了?!标懺谕鸬?。

    朝會之后,陛下召陸在望進(jìn)宮。依舊在成華殿召見,趙珩也在。

    陸在望換了身干凈衣裳,神色哀慟,跪伏在地。陛下眉間難掩疲憊,趙珩便勸陸在望道:“東宮之事陛下和本王已然知曉,還望世子節(jié)哀。”

    陛下問趙珩道:“皇城司查的如何,好端端的為何會出這種事?”

    趙珩道:“暫無定論。只是東宮侍從稟告,太子妃近來也常神思混亂,事發(fā)時(shí)她獨(dú)自待在清安殿,興許是一時(shí)混沌,失手燒著了宮殿?!?/br>
    “陛下?!标懺谕鋈煌χ毖?,貿(mào)貿(mào)然插話道:“可東宮中私下傳言紛紛,說是……”

    “放肆?!彼凑f完,已被趙珩打斷,他冷聲道:“世子既知道是傳言,也敢隨意說給陛下聽嗎?”

    陸在望像剛反應(yīng)過來,忙低下頭道:“長姐慘死,臣心哀痛,一時(shí)失了分寸,請陛下責(zé)罰。”

    他們倆這一唱一和,配合的極為默契。

    陛下問道:“什么傳言?”

    趙珩道:“一些以訛傳訛的東西,做不得數(shù)?!?/br>
    陛下不語,皇城司已來人稟報(bào),東宮流言紛紛他也并非不知,陛下的目光掃過階下跪著的少年,沉聲道:“朕自會讓人查明太子妃死因,給侯府交代?!?/br>
    陸在望低聲道是。

    陛下又道:“但依朕的意思,此事暫不足為外人道?!?/br>
    陸在望猛地抬頭,艱澀道:“陛下的意思是……秘不發(fā)喪嗎?”

    趙珩便道:“此時(shí)暫且按下不表,待過段時(shí)間,只說病故,一切喪儀如舊。北梁戰(zhàn)事吃緊,世子也該明白,此時(shí)若叫永寧侯知道太子妃死訊,對陸侯打擊甚大,戰(zhàn)局千變?nèi)f化,事有輕重緩急,世子想必也知不可因小失大的道理?!?/br>
    陸在望低著頭,還拿袖子抹抹臉,趙珩不免心中好笑,可還得忍住,溫聲正色勸道:“世子心中難過,陛下和本王都明白,也請世子體諒陛下苦心?!?/br>
    陸在望若是非得討要個(gè)交代,陛下不見得不給,只是咄咄逼人難免讓陛下更添厭惡,不如抓個(gè)機(jī)會表一表忠心和順服。她便見好就收,哀哀戚戚的哭一場,便奉了陛下旨意。

    她走后,陛下才對趙珩道:“他倒是比他父親乖順?!?/br>
    趙珩不痛不癢說道:“世子很明事理?!?/br>
    這話說的倒是讓陛下瞧了他好一會,趙珩垂眸不語,立于階下,任由陛下打量。

    陛下許久才出聲,他本就不年輕了,趙珩挺拔如松的身影更襯得他疲憊衰老,眼前這個(gè)兒子春秋鼎盛,已然大權(quán)在握,不悲不喜的模樣倒是愈發(fā)有儲君的氣度,或許他本來也比他哥哥更適合這個(gè)位置。

    趙珩靜靜等著,直到陛下倦怠的開口:“東宮的事交給你辦,你也退下吧?!?/br>
    “是?!彼淼?。

    陸在望回府時(shí),沈氏將將醒過來,元嘉也哭的兩眼紅腫,侯府管事已然悄悄叫人備下白事所需的東西,只等東宮發(fā)喪,便在府前掛白幡。

    誰曾想陸在望從宮中回來,便再不許人提起這事,令侯府一切如常。

    沈氏不解其意,老夫人和老侯爺也等著她解釋,陸在望關(guān)起門來便道:“陛下的意思,暫時(shí)秘不發(fā)喪?!?/br>
    沈氏和元嘉雙雙愣住,老侯爺沉聲問道:“你答應(yīng)了?”

    陸在望點(diǎn)點(diǎn)頭。

    “是為消息不傳去你爹那里?”

    “對?!?/br>
    老侯爺心里便也明白。

    沈氏便哭道:“你jiejie到底是怎么沒的?”

    陸在望低下頭道:“不知道?!?/br>
    這會陛下的眼睛還盯在這事上,她便不敢據(jù)實(shí)以告,可沈氏哭的幾度暈厥,她又束手無策。沈氏驟失長女,哀慟至極,又聽陸在望如此不咸不淡說要秘不發(fā)喪,不免轉(zhuǎn)哀為怒,一時(shí)轉(zhuǎn)不過彎來,就對她頗為失望,痛呼道:“你jiejie沒的不明不白,你不說替她討個(gè)公道,還如此慢待!叫她九泉之下怎能安心?連你爹都不讓知曉,竟要如此窩囊嗎?縱是天家,也不能這般糟蹋別家的女兒,更何況你jiejie是侯府長女,豈能這么委屈??!”

    陸在望只得道:“母親,陛下說的也不無道理,若眼下叫爹知道,他傷心過度,在戰(zhàn)場上出了差錯(cuò)傷及自身,母親豈非更要后悔嗎?”

    沈氏道:“可你jiejie也不能連喪儀也沒有啊……你爹爹日后知道,該多傷心?”

    陸在望見上下哀哭一片,便有點(diǎn)坐立難安,生怕被沈氏哭的忍不住道出真相,便尋機(jī)想走:“jiejie停靈東宮,我會時(shí)常去看她……不是,我現(xiàn)在就去?!?/br>
    沈氏見她竟然找個(gè)理由要走,更有些難以置信,氣道:“陸之?。 ?/br>
    她只好又站住,沈氏道:“你jiejie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竟半分不傷心嗎?你如今從哪里學(xué)的如此冷漠,沒的是你親jiejie!”

    陸在望有苦難言。

    老侯爺卻擰眉喝斥沈氏道:“行了!”又對陸在望道:“洹兒過來。”

    陸在望走到他面前:“祖父。”

    老侯爺看著她道:“眼下你父親不在,你母親傷心。祖父祖母也老了,侯府的事情交由你主理,凡事你要多拿主意。既然陛下有旨如此,咱們家只能奉命。你jiejie走了,家中現(xiàn)在也只能指著你了?!?/br>
    陸在望應(yīng)下。

    老侯爺揮揮手,她不顧沈氏阻攔,硬是狠著心腸走了,才至游廊,元嘉便追了出來。白著臉攔住她問道:“你不是傷心糊涂了吧?”

    陸在望苦笑道:“你看我像糊涂了嗎?”

    元嘉一開口眼淚就直往下掉,她拿手胡亂去抹:“可你不能不傷心啊,大jiejie最疼你了。母親要生你的氣,大jiejie泉下有知……”她說不下去,蹲下去兩手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陸在望也蹲下身,伸手抱住元嘉小聲在她耳邊安撫道:“別哭啦。”

    元嘉還哭:“嗚嗚嗚你沒良心嗚嗚嗚……”

    陸在望很沒辦法:“過兩日我?guī)闳コ峭馍⑸⑿??!?/br>
    元嘉哭的更大聲了:“大jiejie都沒了你竟然要帶我出城散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打死你……”

    陸在望:她撒手就想走,結(jié)果反被元嘉給抱住。

    元嘉不會像沈氏那般斥責(zé)她,她只是抱著她不撒手的哭,好似決意要把她那喂了狗的良心給哭回來,陸在望嘗試著起身把她撇開,結(jié)果元嘉就跟長在她身上一般,把她的衣裳抹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拖都拖不動。

    陸在望算是服了,只得低聲道:“我是帶你出城去見大jiejie,我的良心好端端的一點(diǎn)沒少,沒拿去喂狗?!?/br>
    元嘉哭聲立止:“???”

    “別停,繼續(xù)哭。”陸在望正色道:“哭的越傷心越好,只是別再罵我了?!?/br>
    那夜離開東宮之后,元安便被送出城,安置在趙珩松山的私宅里。她不能待在城中,也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松山上府邸侍從一應(yīng)俱全,陸在望便先借了來。

    她足足等了七八日,才敢?guī)е纬龀恰?/br>
    照顧元安的依舊是如雪她們幾個(gè),如雪也許久不見陸在望,見她還帶了位相貌一般無二的姑娘來,都頗為驚奇,打量許久才嘆道:“侯府怎樣好的福氣,女孩們個(gè)個(gè)都這般美?!?/br>
    陸在望問:“我jiejie呢?”

    如雪又露出憂慮神色:“姑娘不太好呢?!?/br>
    陸在望拉著元嘉直奔內(nèi)院。

    元安是身體不好,氣色倒是比在東宮好了很多,披著厚披風(fēng)坐在廊下,笑盈盈的看著院中的小丫頭追來鬧去的,如雪對陸在望說道:“白日還好,夜里時(shí)常不清醒。我們幾個(gè)晝夜看著,寸步不敢離。”

    元嘉掙開陸在望就跑過去,見到元安又忍不住抹眼淚,元安擱下手爐,叫芷然拿帕子來,一面給她擦臉一面笑道:“都快要嫁人了還這般愛哭,這可不行?!?/br>
    陸在望仍舊遠(yuǎn)遠(yuǎn)站著,如雪在旁道:“大夫說,即便盡力續(xù)命,怕也熬不過今年冬天。”

    陸在望沒說話,也沒進(jìn)去,轉(zhuǎn)身出了小院。

    第9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