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排練？”蘇御做了個敲鼓的動作。

    “后天？”陸辰回答，“場地？”

    “安排好了?！碧K御比了個ok的手勢。

    “好了?！本俺翁痤^一笑，“大樂那邊收攤兒了，半小時就到。我先走了啊。曼曼，你今天讓叔叔早點閉店，我不去的時候你倆別開到太晚?！?/br>
    南謹(jǐn)點了點頭，時曼曼也點了點頭，蘇御也對著陸辰點了點頭，三個人仿佛送別什么勇士。陸辰將車頭調(diào)正，一步蹬了出去，蹬得猛，騎得快，無風(fēng)的細雨變成了有風(fēng)，風(fēng)吹動了景澄的劉海，露出整張干凈的臉。

    “你對南謹(jǐn)和時曼曼可真好?！标懗津T得很慢。

    “南謹(jǐn)是omega，容易吃虧?！本俺巫旖菐Γ餮膫跊_了水，“時曼曼家是烈屬，你看見藍色五角星了吧？以后多去她家照顧生意，別欺負(fù)笑話她?！?/br>
    “我干嘛要欺負(fù)她啊？”陸辰平視著前方的路況，“她家是烈屬，值得所有人保護。她家里人為社會做貢獻，所有人都要對她好才是。誰敢欺負(fù)笑話烈屬，我直接帶兄弟上了，揍不死他的。”

    景澄忽然抬起頭，快速地往上看了一眼，目光從陸辰明亮的眼睛上滑過。

    第20章 景sir你這是喜脈啊

    風(fēng)隨著車速繼續(xù)吹開，發(fā)梢甚至掃過陸辰的鼻尖，他目光向下，景澄的那塊后頸干凈柔軟，刺激著他的視覺。他再收回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況，其實今天的哮喘也沒那么嚴(yán)重，但他還是緩了好久。

    對于張子豪來說，被打又被捆，這種事絕對是莫大的羞辱，他不會讓學(xué)校知道。

    過江時，新城區(qū)的霓虹濃烈如火，明滅的火光映在兩個人的校服上，騎車的抿著唇，坐車的皺著眉。兩人暫時無話，直到回到老城區(qū)才開始聊，小街用煙粉色給他們開路，時不時有花落在車筐里。

    陸辰覺得景澄很低落，但是不懂他怎么忽然就低落了。到了一巷口景澄忽然咳了一聲，情緒瞬息萬變：“快到家了，停車吧。”

    “你又不回家？”陸辰將車停下，警惕性地巡視一圈，周圍沒有孫大樂。

    “回家，只是現(xiàn)在想走走?！本俺涡α?，拎回他自己的書包。

    “你想讓我陪你走走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标懗酵浦孕熊嚕Ρ鎰e景澄說話的真?zhèn)?，“剛剛坐車的時候那么乖，我還以為你對我動心了呢?！?/br>
    “動了啊?！本俺涡χ怪撸靶⑿?，要想俏一身孝的那個孝?！?/br>
    陸辰再一次無話可說，白擔(dān)心他一路。這會兒的食街正熱鬧，茶館里的電視正公放，小趙燒烤攤已經(jīng)擺上座椅，小林理發(fā)店門口轉(zhuǎn)起紅白藍三色燈，燒烤攤熱霧騰騰，滋啦滋啦響著油聲，隔壁的手工咖啡廳里有人彈吉他。煙火氣流水般移動，兩個人走過四條巷子再右轉(zhuǎn)，進了庭院。

    院里安靜，與世隔絕，拾光燈開始上場，絨花滿枝。

    “對了，你今天怎么想起來捆張子豪的手啊？”安靜了一段路，景澄又開了口。那一招好絕，把人捆成了翻不了身的粽子。

    “干嘛？想學(xué)啊？”陸辰將車停好，剛才那個低落的景澄消失了，現(xiàn)在這個景澄欠收拾，“過來叫哥，我免費教你綁人?！?/br>
    “哥哥來啊，試試?！本俺涡Σ[瞇地放下書包，活動著手腕就過去了。今天學(xué)校來人檢查儀容儀表，兩個人都像模像樣地穿制服打領(lǐng)帶，走到陸辰面前，景澄還沒來得及說話，領(lǐng)口一緊一松，黑色的細條領(lǐng)帶被人拆了。

    “收拾你還不容易……”陸辰一只手抓景澄兩只手腕，領(lǐng)帶穿過他交叉的手腕，使勁兒一繞，“套環(huán)結(jié)，怕了吧？你叫哥，我給你拆開?！?/br>
    “哇，套環(huán)結(jié)啊，真動不了了。”景澄試著活動手腕，還搖了個花手，“確實是怕了，怕自己一會兒爽暈過去?！?/br>
    陸辰剛要給他拆了，忽然不想拆了，腦袋里的想象力已經(jīng)開始加速?！澳恪裁匆馑?？”

    “大狗狗，你知道你這人有個致命缺點，除了你習(xí)慣性地吸鼻子之外，還有一個?！本俺慰恐鴺洌Φ醚劢廾珌y顫，“就是你心軟?！?/br>
    “誰吸鼻子了？”陸辰吸了下鼻子。

    “我要是你，絕對不打一扯就開的活結(jié)，逮人也容易跑啊，逮人就應(yīng)該往死里捆，喊破喉嚨也救不了那種?！本俺温卣f，最后幾個字忽然加快語速，最后一個字落完，套環(huán)結(jié)已經(jīng)從他手腕滑脫。陸辰手腕一涼，已經(jīng)被景澄抓住，只看他手指靈活仿佛在編花籃，花籃編好了，自己兩只手腕也捆上了。

    “回轉(zhuǎn)捆縛結(jié)，這才是逮人用的?！本俺握f，還優(yōu)雅地走到陸辰身后捅了一下他的腰，“逮狗狗也可以，不聽話，拴起來，我想干什么都行。”

    現(xiàn)在輪到陸辰靠在樹上笑了?！安皇前砂ir，我干什么了就抓？你這么會捆，在天臺上怎么不動手？”

    “因為張子豪不值得我捆啊?！本俺无D(zhuǎn)身往家走，“他又不帥……”

    陸辰靠著他的背影，笑容不自覺變大。不怪別人愛找景澄聊，他說話就是好聽。

    老戴修表鋪里，戴明旭正在一層喝茶：“小寶今天回來這么早？”

    “嗯，今天累，想早點回來睡覺?！本俺芜M屋先檢查藥盒，“爺爺，您還有一顆藥沒吃?。　?/br>
    “每天吃那么多，偶爾忘一顆，我一會兒吃個蘋果算了?！贝髅餍窕畛闪死闲『?，逃避吃藥看病，“冰箱里有飲料，你放放再喝，太涼。”

    “我都這么大了，沒事。”景澄蹲著開冰箱，拿出一聽雪碧和幾顆楊梅。雪碧倒進玻璃杯，冒著碳酸飲料特有的氣泡，扔進去的兩顆新鮮楊梅滾圓，起起伏伏。他端著上了樓，將書包放在床上，一本一本書往外拿。數(shù)學(xué)卷子、語文作業(yè)、英語練習(xí)、生物精選……能在書桌上摞起兩座山，充實著高三學(xué)生的每一天。

    天氣熱，他先沖了個快澡，短袖短褲地回來，剛準(zhǔn)備開始今晚的題海求生……忽然，陽臺上扔過來一個小紙團。

    還能有誰？景澄推了下眼鏡，沒搭理，低頭看數(shù)學(xué)。

    緊接著，是第二個小紙團。

    幼稚，多大了還用這種把戲？難道又要給自己傳紙條？景澄轉(zhuǎn)著圓珠筆，在答題處寫了一個“解”。

    第三個小紙團就在這時候扔過來了。

    這是要干嘛啊？景澄無奈地放下筆，慢慢走到陽臺邊將門拉開：“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景sir?！标懗娇吭诹硗庖贿呹柵_的玻璃上，斜倚著，兩只被捆住的手腕伸到嘴邊，用牙扯了好幾次都沒扯開，最后無奈地伸向景澄，“您倒是給我解開啊？”

    “想解開？”景澄伸手過去，眉梢掛著高興，“求我啊?！?/br>
    他自己系上的當(dāng)然好解，三兩下便拆開，正當(dāng)他想收回手時意外發(fā)生，陸辰的手再一次攥緊他的腕口，令他無法回收分毫。

    “干什么？”景澄往回拽了拽，“又性sao擾??？”

    “不干什么，能不能去景sir屋里坐坐？”陸辰說，指腹在景澄手背上滑動，順著他的掌骨凹凸往拳峰的傷口處去，卻能小心避開已經(jīng)結(jié)痂的位置。景澄又一次用力拽回，想要脫離他的這種無意識的掌控，反而被人看穿，掌心翻轉(zhuǎn)，將他的拳頭攥在手心里。

    兩個人距離不過半米，景澄竭力屏住呼吸假裝自己并未發(fā)力，可是在對上陸辰的眼睛時，心跳得很厲害。

    “你心跳得好快啊?！辈粌H不承認(rèn)，景澄還倒打一耙，攥住陸辰的腕口開始給他把脈。

    “是啊，預(yù)感到你會讓我進屋，所以心跳飛快?！标懗綄⒕俺蔚氖滞约哼@邊拉了拉，也像模像樣地把脈，“嘶……”

    “怎么了？”景澄化被動為主動，推拉之間掌握話語權(quán)和主動權(quán)，“是不是喜脈？”

    “不會是我的吧？”陸辰也不甘示弱，感受到景澄不拒絕，抬腿蹬上了圍欄，一步跨入景澄的陽臺。

    景澄還真的沒拒絕，等陸辰往這邊邁的時候還拉了一把，低聲說：“你別在我屋里犯哮喘啊?！?/br>
    “犯哮喘就倒你身上，讓你負(fù)責(zé)。”陸辰下地，成功進入了景澄這一邊。

    和自己的房間僅一墻之隔，鏡面格局，兩棟木屋就是雙胞胎建筑。屋子比他想象中干凈許多，白色的床品看上去很好睡。令他吃驚的是景澄的書桌，根本沒有空閑的地方，全部堆滿了輔導(dǎo)書和卷子。

    “我讓你上床了嗎？”景澄手腕還熱著，可是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jīng)坐上了床。

    “你睡我的時候也沒問我同不同意啊。”陸辰說，兩條大長腿朝前伸展著，雙手舒服地支在身后。到了燈光下，他臉上的傷痕就藏不住了，眉梢多了一塊小小的青紫，下嘴唇也破了一塊。

    “睡你還需要問啊，我都喜脈了。”景澄將那杯還沒動的雪碧遞過去，“今天謝謝你?！?/br>
    “我看他也挺不順眼，也不是只為了你?！标懗胶攘艘豢?，“嘶……”

    “嘴疼了？”景澄問，轉(zhuǎn)身去拿醫(yī)藥包。

    “不沾水就沒事?！标懗娇粗睿澳莻€……你……”

    景澄拿著碘酒棉簽過來，毫不猶豫地涂上他的眉梢。陸辰疼得一躲，立刻又被景澄薅著領(lǐng)口拽了回去。

    “溫柔點，行不行？”陸辰不由地皺起了眉，近距離觀察景澄的眼睛，“你眼睫毛好長啊，都要掃到鏡片了……”

    “羨慕吧？”景澄卻偏過臉，“明天我把你眼睫毛齊根剪斷，再長出來你睫毛就長了?！?/br>
    “所以那天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陸辰不順著他的話說，“就是你騙齊躍明的那個，是你的……朋友？孫大樂？”

    “你都知道我騙人了，還問？”景澄懶散地伸了個懶腰，拿過雪碧灌了一大口，“編的?！?/br>
    究竟是不是編的，陸辰不得而知，只是景澄身上有很多事讓他想不透。就好比他明明在學(xué)校行俠仗義，可是回到故春街又欺男霸女，小商販們提起他都恨得牙根癢癢，誰都被景澄順走過東西，不給錢。

    只坐了十幾分鐘陸辰便回去了，第二天兩個人仍舊無事發(fā)生一般去上課。到了學(xué)校，景澄先去打聽打聽，學(xué)校沒有人上報打架，倒是張子豪今天請假。

    也是，一個alpha讓人揍了，恐怕得等臉上的傷養(yǎng)好才好意思上課。這樣景澄就放心了，不怕他找事，而是怕打架的事影響自己的社會活動分?jǐn)?shù)，影響自己報考大學(xué)。

    等到了下午，晚自習(xí)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打響下課鈴，杜騰還在繼續(xù)占用休息時間。“我再簡單說兩句，占用大家?guī)追昼姟?/br>
    又占用，景澄用食指指節(jié)頂了頂鏡框，戳了戳旁邊的胳膊：“晚上吃什么啊？我想吃魷魚燒蛋了。”

    “沒有燒蛋。”陸辰正在收拾桌斗。

    “那就海鮮燴飯？”景澄問，順便看他在桌子底下?lián)v鼓什么呢，結(jié)果這一看不要緊。

    陸辰很喜歡收拾書桌，每隔兩天來一次濕紙巾消毒，現(xiàn)在所有的東西都被他翻出來了，放在大腿上，忽然景澄伸手拽走了一張。

    “青華杯……”景澄盯著那張細則看了好一會兒，抬起臉時眼神空洞，仿佛有東西破滅，“你怎么會有這個？”

    “班主任給的，讓我代表學(xué)校參賽?！标懗娇焓帐昂昧?，沒注意景澄的情緒。直到景澄猛然起身，在杜騰還沒宣布下課之前就離開座位，眾目睽睽之下走向了后門。

    陸辰將腿上的一堆書往桌斗里胡亂塞好，追出去問：“怎么了你？”

    “心情不好，今天我上天臺?！本俺晤^也不回，在樓梯口拐彎往樓上走。陸辰更不明白了，沉默地跟在后方，終于在景澄走到樓梯頂端時將人拉?。骸暗降自趺戳税?？”

    景澄閉眼等了很久，等到自己的氣息穩(wěn)定?！皼]事，只不過……在你沒來之前，青華杯的人選定下的是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狗不知所措，耳朵耷拉！

    第21章 燒而不自知的笨蛋

    “你說什么？”陸辰一直緊隨其后，剛才寬敞的樓道明明還有別人，此刻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踩在重音上。

    “沒什么，我上天臺靜靜?！本俺尾]有回頭，右手已經(jīng)放在了門把手上。但是由于齊躍明跳樓未遂的事，通往天臺的門徹底上鎖。

    于是他站在那道門前不動，靜靜地看著右手背上的血管，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天臺上暴雨侵盆，水汽也悄悄從門縫鉆出，像一條蛇爬上他的指尖，咬疼了他。

    陸辰停在他身后，看著他因為呼吸急促而不斷起伏的雙肩。這時候的景澄仿佛變成了一把出鞘的刀，又鋼又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怎樣勸人，只能憑借自己的理解去說：“一個數(shù)學(xué)比賽而已，不至于跳樓吧？而且青華杯的含金量不高，就算拿了冠軍也不加分。”

    “是啊，一個數(shù)學(xué)比賽而已，不至于?！本俺我粍硬粍拥卣f，右手還在試圖擰開已經(jīng)鎖上的門，門把手嘎啦嘎啦響著。

    “你……沒事吧？”陸辰試著拽了拽他，沒拽動，“我晚上陪你打游戲？”

    景澄仍舊捏著那只門把手，眼睛向下垂視，細雨落下的聲音打破了他們的沉默，涼意深重，他深吸了幾口氣，轉(zhuǎn)過來，咬著食指的指節(jié)哧哧地笑：“沒事，真的沒事，走吧?！?/br>
    可是陸辰才不相信他沒事，轉(zhuǎn)身奔向4層西南角，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報告！杜老師在么？”

    “陸辰啊，來來來，坐坐坐，正要和你商量比賽的事呢?！倍膨v拉開椅子。

    “我找您也是想說這件事。”陸辰的粉色頭發(fā)和周圍的尖子生格格不入，“我要退賽?！?/br>
    杜騰剛把上幾屆的比賽密卷拿出來，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這個比賽以前內(nèi)定的參賽人是不是景澄??？”陸辰克制著問，“如果都定好了再改，你們對得起景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