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您的菜跪著吃吧

    在這里租房子，陸辰不單單不習(xí)慣環(huán)境設(shè)施，更不習(xí)慣這里的作息。

    這一片屬于故春街，一共四條巷子，最近的豪華地段是沁水灣，有一整片開發(fā)過的小洋樓，包含一個小區(qū)專屬的海灣。但沁水灣后側(cè)則是老城區(qū)的布景，東南方向還有一個渡頭，是煙海市的南渡頭。時值盛夏，明明應(yīng)當(dāng)是霓虹流光的時間段，老城區(qū)卻歇息在一片安逸當(dāng)中，路燈都比新城區(qū)的瓦數(shù)暗淡幾度，回來時差點沒摸著路。

    才11點多，也不知道自己那幫兄弟都干什么呢……陸辰擰開門鎖，隨著木門一聲吱呀，他進(jìn)入了這間還沒熟悉的住房。

    小二樓，帶兩個陽臺和天臺，全樓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家具不多也算不上新，但絕對夠用。唯一讓他不滿意的是和隔壁老戴修表鋪太近了，二層陽臺一跨腿就翻過去。天臺相鄰共用圍欄，屋子里彌漫著濕潤的木質(zhì)氣味。

    陸辰拎著零食走上臺階，不由地悲從中來，嘆氣一聲。這就是他這段時間的住處了，離家出走第一步初戰(zhàn)告捷。

    為了迎接初戰(zhàn)告捷，他吃了一袋巧克力豆，喝了一聽可樂。剛剛被人從墻上薅下來，衣服后面全是泥點子，他也不會洗衣服，直接卷卷扔進(jìn)了洗衣機(jī)，走進(jìn)了二樓的淋浴間。

    快18歲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處于一個橫跨的階段，逐步褪去青澀，奔向成年?？涩F(xiàn)在他的體格還處于高中生與大學(xué)生模糊的界限當(dāng)中，陸辰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對身材較為滿意，對染頭十分滿意。唯一特別不滿意的就是還未分化，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個什么。

    但是應(yīng)該馬上就要分化了，這兩個月時不時感覺虛弱，還想哭。

    等到他擰開花灑的開關(guān)，巨不滿意的事情出現(xiàn)了，水是涼的！瞬間澆滅了一個離家出走初戰(zhàn)告捷叛逆少年的凌云壯志。

    陸辰在冷水中站了一會兒，也不能說是發(fā)愣，應(yīng)當(dāng)說是在復(fù)盤。復(fù)盤自己的出走計劃究竟是哪一步出現(xiàn)紕漏，令狀況急轉(zhuǎn)直下。最后他洗了一個冷水澡，毛巾在腰上一卷就出來了，光著腳，踩了一地46碼的腳印。

    倒在床上，他打開手機(jī)，微信群新消息暴增，有原先煙海市三中的同學(xué)和老師，也有陸光齊和于迎萱讓他趕緊回家別任性，還有弟弟于星瀚發(fā)來的哭臉表情包。他都沒回復(fù)，反而點開了一個四人群，群名叫作“今天小鼓槌分化了嗎”。

    陸辰估摸這個點他們還沒睡，于是：[你們干嘛呢？]

    蘇御：[盼星星盼月亮盼你分化呢。]

    余哲：[分化了嗎分化了嗎？]

    姜鑫：[分了嗎？]

    陸辰：[分了，剛剛分的，omega，還染頭了，明天就他媽迷死你們這幫狗alpha。]

    蘇御：[別管他們，我先來。]

    余哲：[什么味的？太沖的我不要啊，我鼻炎。]

    姜鑫：[別他媽和蘇御一樣，是個美食調(diào)，別人生氣滿屋子火.藥味，蘇御生氣滿屋子冰淇淋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玩欲擒故縱呢，這以后拿信息素怎么壓人追老婆？]

    蘇御：[狗姜你昨天和我一起睡的時候還叫我小蘇蘇，今天就嫌棄我了？行，我明天拎著貝斯干你去。]

    余哲：[明天你先照顧好小鼓槌吧，別讓人欺負(fù)他，沒分化沒人權(quán)。]

    三個alpha說話不著調(diào)，陸辰看他們聊天，看著看著眼皮打架，于是放下手機(jī)認(rèn)命地閉上眼睛。不管后果怎么樣，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在新學(xué)校里有蘇御，也不算人生地不熟。

    睡著睡著，心頭郁結(jié)，難過和低落同時襲來，陸辰抱著枕頭抹眼淚，覺得全世界都不愛他，想找個人抱一抱……這他媽分化前的情緒波動什么時候才能到頭?。?/br>
    隔著墻，景澄躺在床上，耳機(jī)里放著wyman的架子鼓錄音，血色蔓延至喉結(jié)。舌尖抵著上顎，喘氣不成調(diào)，一只手緊緊攥著白色的床單，指尖深陷。beta的腺體在分化那一刻就停止發(fā)育，即便再怎么弄也沒有信息素的味道。幻想中，一個全身潮熱出粉紅色的人靠在自己肩頭，將臉埋在自己有黑痣的鎖骨凹陷里，哭著喘氣，說你好棒，說怎么會這么舒服……

    他喜歡會哭的，會喘的，會夸人的。

    第二天，景澄早早被鬧鐘叫醒，6點起床，背兩頁英語單詞，6點半做一套早cao，下樓時香氣彌漫，正是吃早飯的時候?！盃敔?，您做什么呢？”

    “你愛吃的蝦餃?！贝髅餍穸酥〉^來，“昨天幾點回來的？”

    “沒幾點?！本俺我鹨粋€蝦餃往外看，今天是大晴天，樹下的自行車還沒動窩。

    戴明旭又給他端了一碗魚片粥：“你剛搬過來沒幾個月，可別瞎胡鬧啊?！?/br>
    “沒鬧?！本俺握f，煙海市靠海所以海鮮多，蝦餃里的大蝦仁足足比餐廳里面的大一倍，粉粉透透，再配上香濃的魚片粥，柔化了他的腸胃也滿足了他的味蕾。

    “爺爺，我能不能騎那輛自行車上學(xué)去啊？”景澄捧著粥碗吹吹，“半小時就到?！?/br>
    “不行。”戴明旭習(xí)慣早晨空腹打一套太極拳，養(yǎng)生人設(shè)非常飽滿。

    “就騎兩分鐘?！本俺瓮现L音，學(xué)生制服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他已經(jīng)20歲了，有種斯文人的冷靜，撒嬌的一面只透露給家人，“爺爺……”

    結(jié)果這個嬌還沒撒完，一頭粉毛進(jìn)入了他的眼簾，和庭院中盛放一夏的絨花樹相輔相成。

    陸辰拿著牙刷走到鄰居家門口，自帶一身清新，結(jié)果一不小心聽見了昨天一把將自己薅下墻頭的巴掌臉在撒嬌，頓時不走了。

    撒嬌還挺好聽的……陸辰看向屋內(nèi)，身上的白t恤領(lǐng)口較大，露著大片鎖骨，配上牙刷和剛睡醒的表情，確實走純欲風(fēng)了。

    “你干什么？”景澄的語調(diào)瞬間正常，“爺爺你瞧他不學(xué)好，他染頭！”

    “戴爺爺，我屋里沒熱水，能不能借您家的熱水用用？”陸辰看向戴明旭，聲音清朗，態(tài)度謙和，再加上那張乖臉，哪怕是一頭粉毛也不顯得叛逆，還顯他皮膚挺白。

    戴明旭收了太極拳的式。“你屋里熱水器壞了吧？夏天沒熱水不行啊……”他很精神，庭院里的熱鬧讓他自覺年輕幾分，“一層樓梯拐角處有個客用洗手間，去吧?！?/br>
    “爺爺，他不像好人。”景澄瞪大眼睛，靠，引狗入室。

    “謝謝爺爺，爺爺真好?！标懗桨刖瞎?，溜邊走，迎著景澄的視線過去，習(xí)慣性地吸了一下鼻子，“一會兒吃完飯我騎車送你上去啊?！?/br>
    客用洗手間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洗手臺上的玻璃瓶里盛了水，養(yǎng)著一支斷折的絨花。來老城區(qū)之前陸辰從不知道煙海市的絨花樹這么多，到了這邊像進(jìn)了花海，只不過這花海在樹冠上。絨花樹的葉子也奇怪，一片片豎條形的小葉子靠攏而成，到了晚上就收起來，不知道是怕冷還是害羞。

    洗漱完，陸辰才想起沒帶擦臉巾，掛著一臉小水珠就出去了。他用的是玫瑰味道的牙膏，粉紅色一管，拿在手里很是耀眼。

    “吃早飯了嗎？”戴明旭很熱情，兩箱大楊梅已經(jīng)徹底拉近了鄰里關(guān)系。

    “沒吃?！标懗娇戳丝醋郎系娘埐耍挚戳丝淳俺蔚蹲铀频难凵?，轉(zhuǎn)瞬就改了口，“因為我從小就不吃早飯?！?/br>
    “那不行啊，你現(xiàn)在是年齡小，仗著身體好就胡來，不吃早飯容易得胃病，打二十四式太極拳都養(yǎng)不過來?！贝髅餍穸肆艘煌媵~片粥給他。

    景澄攔下了那碗粥，眼睛里都是嫉妒的火苗，從小到大爺爺只對自己這樣好過?！八既绢^了，您還管他？”

    “你成天大金鏈子大金表的，我不是照樣管你嗎？”戴明旭招呼陸辰，“坐?！?/br>
    陸辰原本不想蹭飯，他出來就是準(zhǔn)備離家出走后自力更生的，想不到自力更生的計劃敗在了老戴修表鋪里。昨天在蘇御的幫忙下聯(lián)系房東，大雨天搬進(jìn)來，空了一天一夜的腸胃得到滋潤，他一個不愛碰魚的人第一次覺得魚片粥很好，可喝。

    “一個人在外頭不容易，小辰，吃這個?！贝髅餍竦臓攼鄞蟀l(fā)，給他兩顆蝦餃。

    景澄用筷子一戳，戳回來一顆，丟進(jìn)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著?！拔乙郧耙膊怀栽顼?，您怎么不管？”

    “以后你也把早飯吃上，否則你那破胃，打四十八式太極拳都養(yǎng)不過來?！贝髅餍裾f，轉(zhuǎn)過頭又問，“家里就你一個人?。俊?/br>
    “嗯?！标懗娇月朁c頭，敢情太極拳在這庭院里算是一個衡量嚴(yán)重程度的度量衡，但也很感動，遠(yuǎn)親不如近鄰，戴爺爺比新城區(qū)那些鄰居好多了。

    “是不是爸媽都不在了？沒關(guān)系，以后把這里當(dāng)家?！贝髅餍裼纸o他兩顆蝦餃。

    陸辰叼著蝦仁一愣，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從離家出走的少年變成了吃不上飯的孤兒。

    “爺爺您別和他聊了，我先走了啊。您一會兒記得吃藥，有事給我打電話。”景澄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往嘴巴里丟了兩顆薄荷糖，離開庭院時又看了幾眼那輛自行車，深感遺憾。

    這自行車怎么沒有個后座呢？

    “你別怕，我家景澄就是這個脾氣，其實人乖巧懂事。但是他嘴上不饒人，你別往心里去啊。”戴明旭替小寶道歉，又從廚房里拿了一個快餐盒出來，“這是我自己做的蟹粉魚丸，你拿著吃，有什么事就找我，鄰居應(yīng)當(dāng)互相幫助。”

    “謝謝爺爺?！标懗浇恿瞬秃?，吃飽后幫忙擦桌刷碗，捧著餐盒回到了隔壁。

    蟹粉魚丸……其實他不愛吃海鮮，從小嗅覺異于常人，總能聞出別人聞不到的氣味。比如那個米飯放三年了再煮熟有陳舊味，這道清蒸魚大家都說鮮美但是有微微腥味，小時候他會說，可是陸光齊和于迎萱都說聞不見，還說他挑食不懂事，久而久之陸辰便不說了，不吃就是。

    可是鄰居家的飯……他聞不出異味來，可吃。

    換好一件白t恤，陸辰斜挎著黑書包出了門，餐盒放在車筐里預(yù)備中午再吃。新學(xué)校還沒訂餐，食堂的飯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如果中午不讓出校門就餐只能餓肚子。

    庭院門口的路少許泥濘，四小巷在晨曦當(dāng)中蘇醒，清涼的早晨，人影和人聲都藏在霧氣里，陸辰慢慢習(xí)慣著慢節(jié)奏的生活，拿起手機(jī)撥通蘇御的號碼。

    “你在哪兒呢？”蘇御刷著牙問。

    “剛出來，騎車半小時就到?！标懗絾枺澳阍趯W(xué)校門口等等我啊，轉(zhuǎn)校第一天我比較緊張?！?/br>
    “緊張你染毛？”蘇御不信。

    “所以我想問問你，咱們高中有沒有風(fēng)紀(jì)委員什么的，別到時候再不讓我進(jìn)校門?！标懗酵栖囎哌^小趙燒烤攤，驚覺小趙早晨是賣早點的，晚上是大褲衩子人字拖，早上就是白色圍裙白袖套，竟是兩幅面孔。

    映著淺水坑里的倒影，陸辰懷疑他推薦自己去小林染發(fā)可能拿了回扣，小字輩的商鋪都有裙帶關(guān)系。還是老字輩的可靠。

    “當(dāng)然有了，但是你放心吧，風(fēng)紀(jì)委員不怎么管?！碧K御忽然小聲，“特美一b。”

    “真的？”陸辰捏了下車把，特美，應(yīng)該是女生，“風(fēng)紀(jì)委員她人美心善，我請她吃蟹粉魚丸。”

    “蟹粉魚丸？你怎么不請我啊？喂？喂？”蘇御正聊著天，電話斷了，算了還是繼續(xù)刷牙吧。

    陸辰捏著結(jié)束通話的手機(jī)，看著面前的人，不知不覺就笑了。腦袋里叮咚一聲，釣魚系統(tǒng)自動提示，您點的菜到了，請慢用。

    “我就知道你得堵我?！标懗酵浦囘^去，倒不是非要送景澄上學(xué)，主要是太漂亮了。

    “是啊?！本俺螞]有去公交車站，而是站在四巷的巷口堵人，輕推了一下銀框眼鏡，“征用你的自行車?！庇挚戳艘谎鬯嚳鹄锏牟秃?，“順便沒收你的蛋?！?/br>
    陸辰一愣，雙腿中間瞬間冷颼颼的。釣魚系統(tǒng)又叮咚一聲。

    您自己點的菜跪著也得吃完。

    作者有話要說：

    陸辰：又會哭又會喘又喜歡說好舒服，這不就是我么？

    第6章 這魚是神經(jīng)病

    “不愿意啊？”景澄朝他走去。

    陸辰撥了下車鈴?！败嚹芙o你，蛋不能給啊?！?/br>
    幾步路讓景澄走出了臺步的氣勢，到了車前指著餐盒?！靶贩埕~丸誰給你的？”

    “你爺爺給我的?！标懗秸娌幌虢o，還想用這個巴結(jié)風(fēng)紀(jì)委員。

    “我爺爺是誰的？”景澄問。

    “……你的?！标懗交卮稹?/br>
    “那我爺爺?shù)臇|西是不是我的？”景澄一笑。

    晚上看不清，剛才不敢看，現(xiàn)在陸辰才算真真正正看清了他，不算桃花眼但是眼型比桃花眼更有味道，半瞇著的時候眼神像鉤子，細(xì)細(xì)的鏡框又增添幾分冷清。今天周一，要升旗，所以穿校服制服款，學(xué)生領(lǐng)帶淡藍(lán)色，很難和昨天的花襯衫聯(lián)系到一塊兒。左胸口別了一枚鴿子形狀的?；铡?/br>
    不知道為什么，陸辰覺得這校徽眼熟。

    “問你話呢。”景澄再往前一步，黑皮鞋的鞋尖踩住了陸辰的限量籃球鞋的鞋尖。

    行吧，自己點的菜，跪著吃，陸辰繼續(xù)逗他：“你爺爺?shù)臇|西肯定是你的，但是……”

    “不許頂嘴?！比欢俺尾怀赃@一套。

    陸辰開始討價還價?！棒~丸給你3顆，可車不能給你了，這是我私有財產(chǎn)，公民的私有財產(chǎn)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侵犯公民權(quán)益的不法分子都會受到法律制裁。”

    “你跟我背什么法律呢？蹲過監(jiān)??？”景澄肩膀一甩，將書包甩進(jìn)車筐，筆出5根手指，“5顆?！?/br>
    陸辰嘆了一口氣，假裝無奈，魚這么快就上鉤，他忽然感覺很沒有挑戰(zhàn)性。“4顆，不能再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