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勝南的家不大，塑料鋪成的地板搭配大白的墻，屋里除了幾件簡易家具，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居住條件雖簡陋了些，但并不顯生活破落，林勝南把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收納得整齊干凈，地板窗戶擦得一塵不染，處處透著一種難得的精神氣。

    “今晚多虧了你們。” 林勝南從衣柜里抱出一張草席和幾件男人的衣服，鋪在床邊的地上：“一會兒我把星星抱下來，你倆去床上睡，今晚我們四個人就先這么湊合一晚。”

    郁鐸和江弛予自然不可能讓林勝南帶著星星睡地板，兩人一陣好說歹說，終于把林勝南勸回了床上。

    家里只有一個衛(wèi)生間，今天淋了一晚上的雨，臨睡前三人輪流洗了個澡。江弛予讓他們兩個人先去洗，自己在廚房照看林勝南熬下的姜湯。

    待他最后一個洗完澡出來，房間里的其他人已經(jīng)睡下了。

    江弛予走出浴室，隨手關(guān)了燈，輕手輕腳地來到打好的地鋪旁。

    郁鐸已經(jīng)睡著了，他背對著江弛予側(cè)身躺著，身體自然地蜷了起來。暗淡的天光從窗外灑落， 似是給枕頭外的那半張臉鍍了一層柔光。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雨水順著屋檐落在雨棚上，發(fā)出了 “啪嗒、啪嗒” 的聲響。

    江弛予在床邊坐下，他的目光在房間里游離好一會兒，最后再度落在那半張臉上。

    規(guī)律的水聲在他耳邊無限放大，一聲一聲，像是敲在他的心上。一時間，他也無法分辨耳畔響起的是雨聲，還是心跳聲。

    就這么過了好一會兒，江弛予才翻開薄被，在郁鐸身邊躺了下來。

    第21章 想，還是不想？

    江弛予以為郁鐸早早睡著了，其實他并沒有。

    工地勞動體力消耗大，平日里郁鐸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沒有什么失眠的機會。

    然而今晚他卻有些睡不著。黑暗中，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他耳邊輪番響起——窗外的雨聲，樓下的醉鬼的喧嘩聲，身邊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以及星星時不時吧唧嘴的聲音。

    郁鐸閉著眼睛，有些好笑地在心里想，這個小丫頭又在夢里吃什么好東西呢。

    這樣的失眠夜對郁鐸而言有些難得，當(dāng)然不是因為陌生的環(huán)境，也不是因為過了睡點，更不是因為江弛予睡在身邊。

    而是因為此刻他的右腿酸痛難忍。

    這種酸痛很難具體描述是什么感覺，也說不清準(zhǔn)確的位置。它像一條冰涼涼的小蛇，順著血管若有若無地在整條小腿上游走，若有似無，令人格外難以忍受。

    這是郁鐸的老毛病了，自從幾年前他的右腿被繼父打斷了之后，一到雨天，就隱隱有這個跡象。寸就存在前幾個月這條腿又受了一次傷，再加上今晚泡了一整夜的水，發(fā)作起來就更加兇猛。

    明天還要上工，一個晚上不睡覺可不行。郁鐸翻了個身，將大半張臉埋進(jìn)被子里，嘗試著盡快入睡。

    郁鐸的身體很疲憊，腦袋卻沒有一點睡意。就在他的意識在清醒和迷糊之間反復(fù)橫跳的時候，身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聲。

    江弛予翻開被子坐了起來，隨即起身走了出去，應(yīng)該是要去洗手間。

    郁鐸懶得多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但江弛予那邊的動靜卻一點不漏地落盡了他的耳朵里。

    原來江弛予不是去上廁所，而是熟門熟路地摸進(jìn)了林勝南的廚房，不知道黑燈瞎火地在搗鼓些什么。

    大概五分鐘之后，江弛予回來了。他回到郁鐸身邊坐下，沒有馬上躺下來，而是掀開被子，將一只圓鼓鼓的東西塞進(jìn)了郁鐸的被窩。

    一只熱乎乎的小瓶子滾到了郁鐸的腿邊，郁鐸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睜開了眼睛。

    這時江弛予的聲音也在身側(cè)響起：“不舒服就說，睡不著就別勉強?！?/br>
    原來江弛予塞進(jìn)被窩的，是一只灌滿了熱水的礦泉水瓶。

    “你怎么知道？” 郁鐸轉(zhuǎn)過身來，將熱乎乎的瓶子貼著小腿放著，起身坐起，和江弛予一起靠在床邊。

    “一整個晚上跟烙餅似的，死人也被你吵醒了?！?nbsp;江弛予有些嫌棄地說道。其實他說謊了，自從他躺在郁鐸身邊開始，一秒種都沒有入睡過。

    “我說的不是這個?！?nbsp;郁鐸看著江弛予，拍了拍自己被子里的腿，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小腿不舒服？”

    “上一次下雨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 江弛予輕輕瞟了郁鐸一眼，問：“風(fēng)濕？”

    “怎么可能，我還這么年輕?！?nbsp;床上的林勝南和星星已經(jīng)睡著了，郁鐸動了動身子，在床邊找了個舒適的角度靠好，壓低了說話的音量，用氣音說道：“還記得和你說過吧，我的這條腿被人打折過。”

    溫?zé)岬臍庀⒙湓谀樕?，江弛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后來又挨了一棍子，就成這樣了。” 郁鐸聳了聳肩，又說：“平時是沒什么大問題，一到雨天就掉鏈子?！?/br>
    盡管郁鐸表現(xiàn)得滿不在乎，但他腿上的那一棍是怎么挨的，江弛予還記得清楚。那時李大能污蔑他偷竊，郁鐸和他一起逮小偷時，被人一鋼管抽在了小腿上。

    好聽的漂亮話，江弛予是說不出來。他沉默地朝郁鐸靠近了些，伸手撈過他的雙腿，連被子帶腿再加上那只灌了熱水的礦泉水，一起抱在了懷里。

    “先安分點別亂動?！?nbsp;江弛予背靠床鋪，曲腿坐好，將郁鐸的小腿暖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之間：“過一會兒就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