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大約五分鐘，陳醫(yī)生打著手電，停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門前。

    陳醫(yī)生從貼近心口位置的口袋中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大門。

    一股難以形容的詭異氣味撲面而來。

    ……就好像是潮濕的霉味和無數(shù)種過期的香薰混雜在一起，絕對說不上好聞。

    屋頂?shù)臒襞蓍W爍了幾下后亮起，幾只亂動的小蟲子圍著光源不停地沖撞，發(fā)出很輕的“嗡”、“嗡”的聲音，那惱人的聲音叫人本能性地頭皮發(fā)麻。

    通電后寒冷的燈光下，呈現(xiàn)在程幻舟面前的是一排排鐵架。

    架子上都滿滿當當?shù)胤胖黄科客庑我荒Ｒ粯?，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瓶，整個場面蔚為壯觀。

    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程幻舟幾乎是震驚地望向陳醫(yī)生，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不是變態(tài)？”

    這滿滿一屋子液體狀的東西，竟然全都是Omega信息素的濃縮提取液！

    一旁的陳醫(yī)生聽到變態(tài)兩字，卻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吊兒郎當?shù)匦α似饋恚骸霸趺矗繃樀搅?？?/br>
    程幻舟確實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嗅覺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現(xiàn)在整個地下室里彌漫著成百上千種不同信息素的氣味。

    “這是什么東西？”他囫圇地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信息素香水，沒聽說過？”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方便好用，任君挑選。”

    程幻舟斟酌著問：“你從哪里……弄來這些的？”

    陳醫(yī)生瞟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這是人工合成的。你不會以為我抓了這么多Omega然后把他們都榨干了吧？”

    程幻舟垂著眼：“……哦?！?/br>
    陳醫(yī)生慢騰騰地在鐵架中穿行，他背著手，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愜意，打量著那些玻璃瓶的目光簡直稱得上含情脈脈。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會開始研究性別轉(zhuǎn)換劑嗎？”他悠悠揚揚的聲音回蕩在整間地下室。

    程幻舟站在他身后，默不作聲。

    “那是我曾經(jīng)做過最大膽的實驗。當時我甚至還只是個還沒畢業(yè)的醫(yī)學院博士生，在二院里給導師打下手?！?/br>
    陳醫(yī)生自顧自地說：“我有一個病人，他要我給他做變性手術(shù)，而我……”

    他苦笑了一下：“……不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br>
    “為了他，我在實驗室沒日沒夜地呆了三個月，然后做出了最初的轉(zhuǎn)換劑?！?/br>
    “轉(zhuǎn)換劑，我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希望它能真正實現(xiàn)性別轉(zhuǎn)換?！?/br>
    “但事實上，轉(zhuǎn)換劑根本沒辦法讓一個人變性，它只能壓抑改變部分生理特征，它是個笑話，我失敗了?！?/br>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沒有放棄，我想到了用轉(zhuǎn)換劑和信息素共同作用，于是我調(diào)配了無數(shù)種Omega信息素，嫵媚的、性感的、誘人的、他想要變成什么樣，就可以變成什么樣，我們在掩耳盜鈴的路上越走越遠?！?/br>
    “他要做Omega，我就讓他做最好的Omega?！?/br>
    “后來呢？”程幻舟問。

    “后來……”陳醫(yī)生用一種難以形容的悲涼語氣描述道，“他懷孕了，然后死在了我的刀下?！?/br>
    “他那時候其實已經(jīng)快不行了，但他什么都沒跟我說，我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里。”

    “直到我剖開他的身體，才發(fā)現(xiàn)他全身的器官都已經(jīng)衰竭了，整個人跟干尸沒兩樣，因為注射了太久跟自身不兼容的人造信息素，傷害太大了，但就算這樣他竟然還想要生孩子，簡直是異想天開?！?/br>
    “這怎么可能，我不是上帝，創(chuàng)造不了奇跡?！?/br>
    程幻舟聽得渾身發(fā)冷，像是身處冰窖。

    陳醫(yī)生緩緩地轉(zhuǎn)過頭，泛著陰森寒光的鏡片后，他的目光像是把程幻舟整個人都洞穿了，幽幽地說——

    “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嗎?！?/br>
    “你又是為了誰？”

    程幻舟的手指正滑過一只蓋子上已經(jīng)覆滿塵埃的小瓶子，瓶身上面貼著的標簽寫著三個字，“烏龍茶”。

    他的手在那一刻忽得機械性顫抖了一下。

    “啪”地一聲，刺耳的脆響。

    那只剛拿起的玻璃瓶被他不小心碰倒，從鐵架上摔落，砸成了無數(shù)碎片。

    四溢出來晶瑩剔透的液體流到骯臟的地上，一點濺在他臉邊。

    一瞬間，滿室都散滿了苦澀的茶香。

    第20章 桂酒

    杜盡深離開大禮堂后，從C大校舍側(cè)門出來。

    他沒開自己的車，家里的老司機已等在門口，加長版Bentley就停在正門空處，周圍疾步而過的學生十分統(tǒng)一地駐足朝杜盡深的方向多看了幾眼，小聲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杜盡深目不斜視地鉆進車里，有禮地同司機打了個招呼，后座上放著一套熨好的西裝。

    杜盡深換好衣服，上身挺拔，衣襟上連一絲褶皺也無，他把碎發(fā)捋到后頭，露出立體飽滿的前額，顯出一種溫潤的鋒芒，通身矜貴。

    他在學校時不會穿成這樣，周圍都是家境普通的學生，杜盡深不欲顯得太特殊，更沒有炫耀的意思。

    家里也知道，但杜家的生意規(guī)模也決定了杜盡深不能如此隨便，于是如果需要出席更重要的場合，司機就會提前給他在車上備好一套西服。

    車載香薰是含一點薄荷的茶香味，清寒，有醒神功效。

    杜家祖上是做工藝和絲質(zhì)品起家，后來還經(jīng)手過油畫、墨彩等，當年英租界還在的時候杜氏就是第一家具備規(guī)模的外貿(mào)行，至今杜氏的企業(yè)早已脫胎換骨、歷久彌新，富貴過了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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