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幻舟不自覺地用力扯了扯領(lǐng)口，隨意地同附近的同學(xué)寒暄了兩句。

    課上到一半，他被教授點名時還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

    早上吃太撐了導(dǎo)致難以集中注意力，一不留心就開始走神。

    接著程幻舟聽到自己的名字和杜盡深又出現(xiàn)在了一起。

    “兩位同學(xué)的內(nèi)容都非常出彩，提出的觀點卻截然不同，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絕對的正確或者對錯，我非常想聽聽他們不同的看法。”

    教授笑瞇瞇地問：“或許你們可以向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思考過程嗎？不用緊張，隨便講一講就好。”

    程幻舟被迫站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壓下了正想打哈欠的沖動，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

    那是很久以前布置下來的一篇案例分析作業(yè)。

    他自己都不太記得寫了什么，因為并不算平時分，其實就算做得敷衍一點也并不會怎么樣。

    但程幻舟最后還是交了三大頁紙上去，貼上參考文獻(xiàn)和法條，純粹是出于他個人嚴(yán)重的強迫癥和完美主義。

    程幻舟整了整衣襟，不緊不慢地走上臺去，杜盡深從另一方向走來，然后與他并肩而立。

    教授把電腦和投影設(shè)備都讓給了他們。

    底下所有人盯著，程幻舟總不能承認(rèn)自己其實早已把自己寫過的內(nèi)容忘了個精光，他和杜盡深的兩份報告被教授陳列在單獨的文件夾內(nèi)。

    他們的名字似乎總能挨在一起。

    僅在幾秒鐘的時間，程幻舟掃了一眼屏幕，大腦飛速地組織思路和語言。

    此時的杜盡深離他極近，杜盡深的手碰到了他想要握上鼠標(biāo)的手。

    程幻舟微微側(cè)頭看他。

    杜盡深遞給他一個眼神，什么話都沒說，然而程幻舟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先講還是我先？

    程幻舟回應(yīng)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意思是我先來吧。

    杜盡深微微頷首，表示ok。

    他比了個二的手勢。

    ——第二部 分交給我？

    ——行。

    一切都僅發(fā)生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他們已經(jīng)用簡單的肢體動作和腦電波溝通了好幾個回合。

    這是一個關(guān)于跨國商業(yè)糾紛的案例分析，涉及各種復(fù)雜的法律體系問題。

    “因此，我主張根據(jù)SCC規(guī)則……”

    程幻舟頓了一下，因為長期疲憊工作的大腦突然空白了一瞬，杜盡深在旁邊，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替他補上了最后一個單詞。

    “……Sto.”

    程幻舟眉尾動了動，沒有將多余的目光留給身邊的這個男人，迅速調(diào)整好狀態(tài)，繼續(xù)講了下去。

    “當(dāng)事人也應(yīng)直接要求在斯德哥爾摩進(jìn)行仲裁……”

    程幻舟簡潔意賅地收尾，說完后，他往邊上邁了一步，對杜盡深做了個“請”的動作。

    杜盡深完全沒有看投影屏幕，姿勢全然放松地靠在黑板上，唇角略挑，給了程幻舟一個含笑的眼神。

    程幻舟莫名怔愣了一下，用目光回應(yīng)他：讓你講話，你沖我看什么？干嘛，想打架?。?/br>
    杜盡深便慢條斯理，不急不緩地開始陳述，卻并不劍拔弩張。

    他以與程幻舟完全不同的角度切入，語氣沉穩(wěn)，天然讓人不得不信服。

    程幻舟結(jié)束自己的部分后沒有退場，一邊聽他說，一邊偶爾替他補充幾句。

    十五分鐘后。

    全程即興發(fā)揮，沒有任何提前演練，他們卻像是一對合作過無數(shù)次的搭檔那樣，極其流暢地完成了這次演示。

    完美到無懈可擊。

    這位本學(xué)期新來的教授像是都傻了，完全沒料到僅僅是一個沒有任何提前通知過的即興演講，這兩名學(xué)生竟能表現(xiàn)得如此出色。

    最后他熱烈地鼓起掌，贊不絕口地感嘆道：“非常精彩，實在是非常精彩。”

    程幻舟坐下后心跳的速度還沒復(fù)原，卻不是因為同學(xué)佩服崇拜的目光或是教師的盛譽夸獎。

    程幻舟覺得自己亟需做點什么，攤開課表，拿起筆隨便在紙上寫了兩句話。

    筆尖卻好像擁有自我意識一般，滑下了一個潦草的英文單詞。

    “Sto”

    程幻舟盯著那串字符，意識有短暫的停頓。

    他還記著杜盡深剛才給他解圍的事，那種從小培養(yǎng)的默契好像從未遠(yuǎn)離。

    接著，他重重合上了書本，把那被寫上字跡的蓋住了。

    程幻舟沒有再往杜盡深的方向奉送任何一個眼神，自然不知道杜盡深托著腮望著窗外的一棵被雨打濕的柳樹，其實是在看他。

    程幻舟課間的時候去辦公室交公假單。

    這周末就要舉行校領(lǐng)導(dǎo)異常重視的圣誕年會，周三是彩排時間，程幻舟親自盯梢，至少一整天都得呆在大禮堂，也因此不得不錯過下午的兩節(jié)專業(yè)課。

    他的權(quán)限很高，沒有教師會為難他，但程幻舟還是特地去打了個招呼。

    “這么忙呀？”畢竟是得意門生，教授相當(dāng)關(guān)切地慰問了兩句。

    “能力強是好事，你也要注意不能把自己繃得太緊了，這幾天落下的課程有什么跟不上的地方嗎？”

    “沒有。”程幻舟說，“我找同學(xué)要一下筆記自學(xué)就行。”

    “那好?！苯淌诘溃澳阌胁粫碾S時聯(lián)系我?！?/br>
    杜盡深是來辦公室拿獎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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