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山
陳益下了飛機,休息都沒休息,開上準(zhǔn)備好的車就去了平洲山。 換好了鞋跟衣服,天剛蒙蒙亮,順著記憶中的路走了上去。越往上走越荒涼。也不知道父母當(dāng)年是怎么在這么個地方見面的。 一個小時后,終于到了,陳益看著已經(jīng)出來的太陽,擦了擦汗,有些氣喘,坐在了石頭上。 爸媽,好久不見,要有14年了吧。 我也已經(jīng)有14年沒過過生日了。 不過我這點小事怎么能跟你們相比呢?是吧。 謝謝顧松跟李甫舟吧,要不是他倆我也不會過來。 我其實一點都不想你們,我有叔叔,有子荊,還有顧松,他們都很愛我,比你們愛多了。至少他們不會像你們一樣,扔下我。 我怎么會恨你們?哪里敢? 你們給了我生命,保護了我,又給我留了這么多錢,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啊。 人家都說,我陳益,我周唯一,命好,沒爹媽管著,又有一大筆遺產(chǎn),做夢都想投胎投到我身上。 那下輩子讓他們當(dāng)你們的女兒吧。 我再也不要當(dāng)你們的女兒了。 陳益站起來,有些頭暈,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將眼淚憋了回去,又向前走到了當(dāng)年撒骨灰的地方。 她怕高,但這個時候卻不怕了。 有風(fēng)吹過她,也有云飄過,好似是爸爸mama在跟她打招呼。冷笑一聲,剛想再上前一些,就被人拉住背包拽了回來。 “你不要命了?。 ?/br> 李甫舟帶著后怕的聲音響在她的背后,陳益怔怔地望著崖邊,沒有說話。 李甫舟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剛剛她離那懸崖邊那么近,只怕一陣風(fēng)吹來,她就要被吹下去。想都不敢再想了,將她拽離了崖邊。 陳益望著云彩笑了一聲,眼睛卻在哭泣。 “我爸媽都不管我,你憑什么管我?” 李甫舟轉(zhuǎn)過她的肩膀,堅定抱住了她。 “你不是喊我爸爸還喊我mama嗎?你就當(dāng)我是你爸是你媽行嗎?我管你,陳益,我李甫舟管你,好嗎?” 陳益用力推也推不開他,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李甫舟悶哼一聲,卻也不躲,把她扛了起來,遠(yuǎn)離了那個地方。 “你是不是有病??!叫你兩聲爸你就真把自己當(dāng)我爸了!我爸在我六歲就不要我了!你行嗎!我媽在我生日后一天吃藥死了!你要吃藥嗎!” 瘋狂地捶打他,卻都沒有阻攔住他的腳步。 “不行,我不會不要你,也不會吃藥,你換一個。” “你放屁李甫舟!你放屁!” 陳益掐他的大腿,李甫舟痛得叫了一聲,忍不住拍了下她屁股。 這小祖宗。 “你早就不要我了!你跟他倆一樣!早就不要我了?。?!” 泄憤般喊了出來后,再也沒有說話,寂靜的山上,除了回音,便只能聽見她的抽泣。 李甫舟抿唇不語,扛著她走上了纜車。 陳益坐到角落里,看也不看他,只蜷成一團小聲哭泣。李甫舟也不敢在纜車上亂動,只在門口坐好了,怕她一到終點就跑了。 但到了終點,陳益卻不動彈了,李甫舟上前去抱她,她又叫又哭,好似崩潰了一樣。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哭得歇斯底里,要不是旁邊沒人,他肯定會被認(rèn)成人販子的。 “好我不過去,我們下去好嗎?一會兒工作人員要過來了?!崩罡χ巯氯フ驹陂T口,把手背在了身后,示意他不會過去。 陳益哭了兩叁分鐘,平緩了一下要下來,結(jié)果一起身,就暈了過去。 “陳益?陳益!”李甫舟驚慌失措,上前抱住了她,她臉通紅,估計是剛剛哭得一口氣沒上來,而且早上沒吃飯就爬山的緣故,低血糖了。 摸了摸額頭,還有點燙。 李甫舟掐她的人中,拍她的臉,陳益才悠悠轉(zhuǎn)醒。 “吃口東西?!?/br> 掏出巧克力,掰下來塞到她嘴里一塊。 陳益下意識地含著,不一會兒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在他的懷里,又要掙扎著起來,卻被李甫舟強硬地抱住。 “你低血糖了,我抱你回去?!?/br> 李甫舟其實也虛弱得很,兩天沒睡好覺,他現(xiàn)在也是在強撐著,陳益沒在掙扎,她清楚自己現(xiàn)在腳都軟了,自己走是走不回去了。 好不容易下山,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車上,鎖好了車門車窗。 陳益不哭不鬧了,也不說話,閉著眼睛,只有時不時抽動的鼻子能證明她沒睡著。 李甫舟上車,給周鴻修打了個電話。 “找到她了,我現(xiàn)在帶她去醫(yī)院,她好像有點發(fā)燒?!?/br> “好,我們明天下午到?!?/br> 李甫舟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時間,輕聲說了句謝謝。 “我們?nèi)メt(yī)院,好嗎?” 李甫舟發(fā)動車子,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我說話有用嗎?我說不去你就不去了?” 陳益?zhèn)冗^身子不讓他看,放棄了抵抗一樣。 “你發(fā)燒了,需要看醫(yī)生?!?/br> 李甫舟耐心十足,他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尤其是對待她的時候。 陳益不想跟他說話了,反正怎么著他都有理由,沒意思。 到了醫(yī)院,大夫說需要打點滴,低血糖吃點東西就好了,李甫舟給她找了個單人病房,看著她打上點滴,才去給她買飯。 買回來陳益一口都不吃,李甫舟耐心勸她好得吃一口。 陳益抬頭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你確定?” 李甫舟點點頭,她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口東西都沒吃,不吃東西怎么受的了? 陳益接過,吃了一個包子,李甫舟才閉嘴了。 結(jié)果沒過半小時,陳益就吐了。 李甫舟給她拍著背,看她把包子吐完之后,又開始吐酸水,焦急到不行,就要摁鈴叫大夫。陳益也沒攔他。 大夫過來一看,說正常現(xiàn)象,她打得這個藥就是會惡心,有的人反應(yīng)強烈,不吃東西都吐。 大夫走后,陳益偏過頭去看他,笑容譏諷。 “你連這都不知道,怎么當(dāng)父母?” 就跟mama一樣,明明在打點滴還要喂她喝湯,等她吐了才會懊悔,有什么用嗎? 明明難受的是她,但李甫舟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著扯。 “你生我的氣,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不要傷害自己?!鳖D了下,聲音嘶啞,“就當(dāng)是為了你叔叔還有子荊,還有你男朋友,他們會記掛你的?!?/br> 陳益皮笑rou不笑的臉一僵,隨后面無表情閉眼躺了回去。 看她終于消停了,松了口氣,給她蓋好被子,看著她的點滴。 快到中午的時候打完了,陳益也退了燒,李甫舟看著還在熟睡的她,找了輪椅悄悄把她帶回了酒店。 他在平洲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副手,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自己也累得不行,看著她的睡顏,趴在床邊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陳益已經(jīng)醒了,正站在窗邊打電話。 “嗯…不用過來了...沒事…知道了…嗯嗯,拜拜。” 掛掉了電話又打了一個,這次應(yīng)該是給她男朋友。 “寶貝?嗯嗯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是我不好,沒事不怪你,你別想太多…不用過來了工作要緊…我喜歡你認(rèn)真工作的樣子,寶貝…嗯嗯…嗯嗯…嗯嗯知道了,你也是…拜拜?!?/br> 這次打完了,陳益沒再向上午一樣,好像冷靜下來了,望向窗外。 “不給子荊打一個嗎?” 李甫舟站到了她的身邊,但離她有叁步遠(yuǎn)。陳益又恢復(fù)了不想跟他說話的樣子。李甫舟自然不介意,她能站在這兒不走就已經(jīng)是很好的開始了。 “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嗎?” 看了看表,已經(jīng)晚上了,除了吐出來的,她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陳益也看了看表,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李甫舟趕緊跟上。不用她說,也不用示意,他會當(dāng)她的司機保鏢,會學(xué)會做一個稱職的爸爸。 “想吃什么?”李甫舟發(fā)動了車子,卻沒有開出去,“要不去喝粥吧?吃點清淡的?” 陳益沒說話,只系好了安全帶。 李甫舟越來越能明白她的意思了,看著導(dǎo)航開車去了一家知名潮汕菜店,要了個包間,點了幾道清淡的菜,又點了個砂鍋粥。 每點一道菜李甫舟都要抬頭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就是可以,閉眼就是不可以,就這樣竟然也點好了。 服務(wù)員看著忍不住開口了。 “哎呀您真疼您女兒??!” 李甫舟笑笑還沒說什么,陳益卻開口了。 “他可不是,他啊,是想跟我扒灰?!?/br> 譏諷地笑了下,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服務(wù)員悻悻一笑,趕緊溜了。 “你是楊貴妃?” 李甫舟沒當(dāng)回事,只要她高興,說什么都行。 “你咒我早死?” 陳益閉眼,依舊面無表情。 “玩笑話,別當(dāng)真。”李甫舟解釋了一句,“但在我心里你比楊貴妃還美?!?/br> “你見過楊貴妃?” 陳益想噎人的時候真的能把人噎死。 “沒有,但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br> 只要她能跟自己多說兩句話,哪怕是罵他,他都高興。 “你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人。” 陳益成全他。 李甫舟笑笑,沒再說話。 不要臉怕什么,只要能回到她身邊,裸奔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