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2日

    （29）

    「老媽，咱家有多少錢??？」

    小朋站在自家陽臺上，一邊修剪著那些許久未經(jīng)照料的花花草草，一邊問著正在沙發(fā)上

    看著電視的老媽王蕾。

    「問這干嘛？」

    「不干嘛，就好奇問問。」

    王蕾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甭好奇，反正啊夠你這輩子花的。」

    「?。磕羞@么多錢，內(nèi)會兒還到處追著我怕我花？」

    「我那是怕你花錢嗎？我是怕你學(xué)壞，有多少錢架得住倒霉孩子揮霍的？」

    小朋扭頭看了老媽一眼道：「您可別拿我跟那些紈绔公子哥比，我李成朋可是要干大事

    業(yè)的人！」

    「呦呦呦！瞧把你能的！毛都沒長齊還要干大事業(yè)呢！你先拿下那單二十萬的小項目再

    說吧！」

    「嘁！您就請好吧！」

    小朋胸有成竹地說著。

    在他看來，公司的業(yè)務(wù)也并沒有多難，只是需要時間上的積累，不僅要讓公司的人認(rèn)可

    自己，也要得到客戶的充分相信。只有這樣，才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全盤接手雨田藝術(shù)這面大

    旗。

    而小朋需要做的，就是讓這一天來得早一些。

    「你可別太自信啊，現(xiàn)在這時候，越是小的項目越難搞，一是沒關(guān)系、二是不規(guī)范，尤

    其是碰上甲方什么都不懂偏偏又事多的主，你就惡心去吧！」

    王蕾一邊吃著水果一邊提醒兒子道。

    小朋停下手中的園藝工具，回過頭道：「這項目沒您想的那么復(fù)雜，就一簡單的公司周

    年慶而已，您可別潑我冷水，我總不至于有人幫襯著還能辦砸了吧？」

    王蕾擦了擦手上的水果汁，起身來到陽臺，嫩藕般的手臂搭上兒子的肩膀，看著他修剪

    著那些盆栽植物，語重心長地說道：「媽知道你一定沒問題，這不是給你提個醒嘛！」

    「誒？老媽，這粉荷菊都買回來多久了，怎么還跟草似的連個花苞都沒有，您不會買了

    是假的吧？」

    小朋疑問道。

    「我看看……呦！還真是誒！」

    王蕾盯著其中一盆綠植，認(rèn)同地說道。

    「……您往哪看呢？那個是文竹?！埂?/br>
    盛夏的三伏天異常悶熱，人們不愿在室外多做任何停留。

    母子生活又步入了平靜的日常，周末二人無聊地躲在家里吹著空調(diào)、看著電視，也談?wù)?/br>
    著公司的大事小情。

    「你那個周年慶的項目，記得合同要寫清楚結(jié)款日期啊，否則賬期太長了不好。」

    王蕾叮囑兒子小朋道。

    「資金占用嘛！我懂?！?/br>
    「那就好……對了！上次我讓你查那個人呢？你查了嗎？」

    小朋輕輕打了自己臉一下道：「哎呦！您瞧我這腦子，這么大的事居然忘跟您說了。查

    了查了！」

    「查到了？那個短信是誰發(fā)的？」

    小朋調(diào)皮道：「您猜！」

    王蕾打了兒子一下道：「我猜你個頭！這種事還貧，趕緊說呀！」

    「是咱公司姓聞的那個工作狂?！?/br>
    「……聞鳴？」

    「對對對！就是他。」

    小朋點(diǎn)頭道。

    王蕾交疊著大腿，靠在了沙發(fā)上：「看不出來啊，平時一聲不吭的人，居然這么有心思！」

    「是啊，我也沒想到，不過……他好像并沒想隱藏自己，因為那個電話號碼就在公司的

    通訊錄里面，楊楊姐一下就查到了，而且除了老張沒有任何人進(jìn)過監(jiān)控室。」

    「那就好辦了！」

    王蕾自信著。

    「老媽，什么好辦了呀？」

    王蕾道：「既然他沒想隱藏自己，那就說明可以和他當(dāng)面談?wù)?，這樣總比我們查不到人

    的好。我就先不出面了，明天下班你約他一下，聊聊看他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太過分的都

    沒問題。」

    「好，明白?！埂?/br>
    第二天上班。

    小朋坐在工位上，時不時地看向辦公區(qū)那個一言不發(fā)正敲著鍵盤的聞鳴，也不知道那個

    人腦子在想些什么，以及他好意的提醒又有著什么目的，小朋胡亂地猜測著，同時想著和他

    面談會遇到什么樣的過分要求。

    （這家伙該不會對老媽有什么想法吧？）

    小朋想著最壞可能，但不管怎樣總要去面對這樣一個心思細(xì)膩的人，只希望不要讓自己

    和老媽陷入被動才好。

    這天的時間過得異常的慢，越是臨到下班，小朋的心就越發(fā)地慌亂，好像要出席某種重

    大談判一樣。

    叫聞鳴的這個人是剛來公司不久，因為廣告部的負(fù)責(zé)人不在，所以他是由老媽親自面試

    錄取的，目前還是個試用期的實習(xí)生，雖然每天說不了幾句話，但是工作能力還是比較強(qiáng)的

    ，文案撰寫也是一板一眼，符合社會風(fēng)向以

    及流行趨勢。

    小朋還記得老媽對這個人的評價，說他是個能吃苦的本分人，而現(xiàn)在看來這個人并不簡

    單，若真是個本分人又怎么會如此心細(xì)地多管閑事，而且小朋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的鞋子以及手上

    的腕表都不是便宜貨。

    「那個……聞哥?！?/br>
    「哎，小朋，有事嗎？」

    終于熬到了下班時間，小朋略顯扭捏地站到了聞鳴的工位前。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唄？」

    小朋禮貌的問著，既希望他答應(yīng)又怕他答應(yīng)。

    「呃……好哇！那你能等我一下嗎？我這還有兩條Slogan沒寫完?！?/br>
    「好的好的，那你先忙，我先訂餐廳了哈？沒啥忌口的吧？」

    「都OK！沒問題?！?/br>
    聞鳴做出手勢道。

    幾句簡單的對話，讓小朋莫名的放松不少，無論是聲調(diào)語氣還是臉色態(tài)度，都讓小朋覺

    得他是個容易接觸溝通的人，并不像主觀意識中的那種沉默寡言型，這也給了小朋很大的「

    談判」信心。

    接下來就看他是敵是友了——

    「來，聞哥，既然你不喝酒，那咱就以水代酒，干一杯！」

    「哈哈！干杯！」

    放下手中的杯子后，小朋一邊給聞鳴夾菜一邊道：「聞哥，嘗嘗這個，這家餐廳的里脊

    rou特別滑嫩?！?/br>
    「別客氣，我自己來就行?！?/br>
    「好好好，呃……聞哥，內(nèi)個……」

    「我懂?！?/br>
    小朋吞吞吐吐的話還沒等說完，聞鳴就回答道。

    「哦？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知道，那條短信的事是吧？」

    聞鳴說得很自然，好像這并不是什么大事。

    「哎呦！您可真是個聰明人！」

    小朋豎起大拇指道，連稱呼都變了。

    「想問什么？你說吧?！?/br>
    聞鳴禮貌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指交叉地看著面前的小朋。

    「那聞哥，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就直說了啊，其實呢……就想問問……您是怎么

    知道老張要查監(jiān)控，而您又會想到通知我去阻止的呢？」

    聞鳴思考了片刻道：「跟你說實話吧，小劉其實是我表哥，他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外婆，

    我就是他以朋友名義介紹來的，咱們公司禁止裙帶關(guān)系（……小朋除外），所以我倆也沒敢

    公開。你mama……啊不，是王總，她幫忙協(xié)調(diào)轉(zhuǎn)院的事幫了我們家天大的忙，我們家不缺錢

    ，但是就是苦無這層關(guān)系，我外婆得的是重病，要不是及時轉(zhuǎn)了最好的武警醫(yī)院，估計再拖

    上幾天人就沒了。」

    「所以……」

    小朋剛要說話，聞鳴又道：「是的，我很感激王總的幫助！其實……那天上班不止是老

    張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我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按說我們的辦公環(huán)境是簡約干凈的，一般不會出現(xiàn)頭

    發(fā)甚至是……」

    「你也發(fā)現(xiàn)了？是什么？」

    小朋好奇道。

    「呃……我的桌上……有根像是陰毛的東西?！?/br>
    聞鳴說得委婉，但實際上他很確定那就是根陰毛。

    聽到這里，小朋腦子立刻回想起和老媽在公司拍照的那晚，老媽可不就是脫光了在各個

    工位上賣弄風(fēng)sao的嘛，從而留下了些蛛絲馬跡，讓多心的人差點(diǎn)發(fā)現(xiàn)了母子倆在胡鬧的yin亂

    糗事。

    聞鳴繼續(xù)說道：「起初我和老張一樣，好奇著怎么剛來上班桌子上就有這種奇怪的東西

    ，腦子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人來過，也想著調(diào)一下監(jiān)控查看個究竟，但我一個實習(xí)生沒有權(quán)利

    進(jìn)出公司的其它房間，另外我有個大膽的推測，萬一是……某個領(lǐng)導(dǎo)留下來的，那我豈不是

    自找麻煩嘛！」

    小朋不再搭話，十分認(rèn)真地聽他說著事情的經(jīng)過。

    聞鳴喝了口水，看向餐廳窗外，像是思考著該不該說接下來的事，片刻后開口又道：「

    我每天上班很早，那天八點(diǎn)半就到公司了，其實前一天公司里發(fā)生過什么我大概能猜得到?！?/br>
    小朋面色一變，不敢相信，心虛地問道：「您猜到什么了？」

    「哈哈，你不用緊張；我是個很喜歡調(diào)查事情的人，那天早上老張還沒來的時候，我就

    去了咱們金域國際大廈的信息處，我假裝說公司丟了重要的東西，需要查看一下大廈監(jiān)控，

    好在我們公司與大廈簽了保密協(xié)議，不需要走申請流程，而且只有我一個人看了那晚的監(jiān)控

    視頻?！?/br>
    聽到此處，小朋有點(diǎn)坐不住了，桌下的腿緊張地抖動著，他居然忘記了大廈也是有監(jiān)控

    的。

    聞鳴繼續(xù)道：「那天晚上，大廈正門駛過一輛墨綠色MINI車，然后不久一個身穿風(fēng)

    衣的女人就進(jìn)了摟內(nèi)，沒一會后又進(jìn)來一個男生，直到看了大廈內(nèi)部的監(jiān)控

    我才知道那兩個

    人是小朋你和王總?！?/br>
    小朋面色發(fā)白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關(guān)了視頻，問保安那晚發(fā)現(xiàn)過什么沒有，保安說沒發(fā)現(xiàn)什么類似偷盜的跡象

    ，倒是半夜巡視的時候雨田公司里好像出現(xiàn)過閃光，他以為是窗外的霓虹燈也就沒在意。」

    小朋沒想到自己和老媽如此私密的事情，居然被眼前的年輕人經(jīng)過簡單的分析調(diào)查后就

    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多的端倪，這讓他不禁后怕了起來。

    「聞哥，其實那晚……」

    小朋緊張地?fù)钢种傅馈?/br>
    「都說了，你別緊張，你是太子我是臣，這點(diǎn)層級關(guān)系我還是懂的，后續(xù)我也沒有興趣

    再查出個究竟，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相信公司內(nèi)部的監(jiān)控視頻你也刪掉了吧？至于那晚你

    們母子發(fā)生了什么那是你們的事，就算是多炸的瓜料對我來說也并不重要，我聞鳴之所以來

    咱們雨田，就是立志想做本市第一的廣告人，雨田這種綜合性的平臺我很看好，相較于其他

    的3A級公司有著莫大的潛力，所以對于任何不利于公司以及我自己前途的事，我必須阻止

    ，而這……就是為什么我給你發(fā)信息攔住老張的理由?！?/br>
    聽到這小朋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大半，得到釋放的緊張感讓滾熱的血液像是充滿了全

    身一般。

    「原來如此，可……您怎么知道老張他會查監(jiān)控呢？」

    小朋依然有著疑惑。

    「這不難猜啊，他一早來就坐在那盯著根頭發(fā)端詳半天，然后又去前臺拿儲物間鑰匙，

    這不擺明了像我一樣，想要查清楚嘛！」

    小朋暗自佩服著聞鳴的細(xì)膩心思，如此的洞察力不去當(dāng)警察真是太他媽可惜了。

    「哦，這下我都明白了?！?/br>
    雖然此番談話小朋一直處于傾聽與被動中，而結(jié)果卻是最好的一面，看來這事總算能回

    去向老媽交代，讓她放心了。

    這時聞鳴又說道：「看在你是王總的親兒子，我再透露給你一個信息?！?/br>
    「哦？聞哥您說?！?/br>
    「老張那個人不簡單，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這點(diǎn)小朋表示贊同，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并和老媽商量好了對策，于是道：「這個我知

    道?！?/br>
    「我表哥告訴你的吧？」

    「對！咦？難道……是你告訴小劉哥的？」

    「是的。」

    「聞哥，您也太厲害了吧，您是怎么知道老張要跳槽的？」

    「嗐，我這人有個怪癖，有時候?qū)懳陌赣龅狡款i，我會趁下班大家都走了之后翻垃圾桶?！?/br>
    「噗！翻……垃圾桶？」

    「對?。∮械臅r候我會從垃圾桶中撿一些廢紙出來，上面有些員工們隨筆的內(nèi)容會給我

    啟發(fā)?！?/br>
    「所以……你翻了老張的垃圾桶？」

    「是的，我在老張的垃圾桶中翻到過用來記事的便簽，上面有著一些完全不符合公司正

    常進(jìn)程的筆記，其中還提到了本不存在于公司的商業(yè)項目。所以我斷定他不是想跳槽就是在

    偷偷的做私單?！?/br>
    聽著聞鳴的話，小朋不斷地點(diǎn)著頭，終于弄明白了一切，看來自己將要奮斗的商業(yè)之路

    上還真是充滿了暗流，遠(yuǎn)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簡單，同時也明白到表面上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老

    媽，身為公司老板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是如何的不容易。

    小朋忍不住地點(diǎn)頭道：「聞哥……謝謝你?！?/br>
    「你別客氣，我還要謝謝王總呢，你們別把我當(dāng)敵人看待就好?！?/br>
    「哈哈哈！怎么會呢，我老媽對你的評價可是很高的，她說咱公司就你一個埋頭苦干型

    ，工作既認(rèn)真又有效率，將來肯定能成事兒！」

    王蕾當(dāng)然沒這么說過，這僅是小朋出于嘴甜，來了波放松后的商業(yè)吹捧，但王蕾對聞鳴

    的印象很好這倒是不假，誰會不喜歡一個醉心于工作，每天早來晚歸的員工呢？

    此時聞鳴拿起桌上的水杯笑道：「哈哈！你就別替王總吹捧我了，倒是這段時間我看得

    出小朋你是想真正干點(diǎn)事業(yè)的人，現(xiàn)在像你這種年輕人不多了，我也是從當(dāng)初的游手好閑慢

    慢轉(zhuǎn)變過來的，其實人活著總要去探尋真正的價值與意義不是嗎？」

    「聞哥你說得太對了，我也是這么想的！」

    「哈哈！來，咱倆干一杯，希望我們以后能夠有所成就！」

    「來，敬成就！」

    此時小朋有種直覺，面前的聞鳴必將對自己事業(yè)上有著很大的幫助，方才那沒有完全放

    下的心也實實在在的落地了。

    二人將杯水一飲而下，暢快之間竟仿佛品出了美酒的味道。

    談不上相見恨晚，但卻有著積極面對將來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