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重新洗牌
張符寶滿腹心事的向自已的住處行去。 張?zhí)鞄熢谔K州時住在玄妙觀,但是這一上皇帝好象忽然對道家學(xué)問和技藝有了極大興趣,經(jīng)常就近請教,所以到了杭州后,張?zhí)鞄熞沧≡诨实坌性诶铩?/br> 杜公公給他在東跨院安排了一個獨門院落,這一來張符寶就搬出公主居住的院落,回來與哥哥住在一起了。 張符寶怏怏地回了房間,脫鞋上床盤膝打坐片刻,卻始終心緒不寧,她只好穿上鞋子出門拐向哥哥的房間。 張?zhí)鞄煹淖√幨抢锿馊g,最外間是書房兼室,中間一間是臥室,用古sè古香、圖案優(yōu)雅的屏風(fēng)隔斷出睡床、打坐室、漱洗間等各個小房間,最里邊的一間充做臨時丹房藥室。 一進(jìn)門兒,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藥香芬芳并不難聞,看來是在煉制什么強(qiáng)身健體的丹藥。張符寶拐進(jìn)臥室,便看到了哥哥的身影。他身著一襲道袍,盤膝端坐在一個蒲團(tuán)上,正在靜靜地打坐。 那間用屏風(fēng)隔斷的靜室和臥床捱著,屏風(fēng)上雕飾著梅花和松鶴圖案,紋飾中間半透明的屏風(fēng)透出了天師的背影。 張符寶本想走過去,走到一半?yún)s猶豫著停住了腳步,她悶悶不樂地拐到哥哥的臥床間,一屁股坐在榻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留給我的那四句偈語么?今天我告訴你好不好?” 張?zhí)鞄熂绨騽恿艘幌?,卻沒有說話,張符寶知道他正在行功運氣,靜靜打坐,半途不便說話,這樣反而更好,盡管是從小便在一起的兄妹,可這事兒終究羞于出口。哥哥要是真的對答起來,她反而沒有勇氣說了。 靜靜地坐了片刻,張符寶幽幽地道:“‘半輪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絳紅綃。兵戈起時chūn影動,老君像前許良人’,這就是爹爹給我批下的事關(guān)終身大事的四句偈語。哥,我千方百計去躲,最后還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現(xiàn)在連最后一句偈語也應(yīng)驗了?!?/br> “哥,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么?”。 她咬了咬唇,飛快地道:“那個人就是楊凌”。 張?zhí)鞄熒碛坝质且粍?,符寶輕嘆道:“我也不知該怎么說好,常言說‘姻緣天注定’,我是天師的女兒,可終究也逃不過這命的安排。躲來躲去的,誰知道寧王就反了,誰知道皇上會御駕親征,最終又把他帶到了我的面前?!?/br> 她幽怨地看了哥哥一眼,說道:“還有你親自施法開光的那尊老君像,你不是說要敬獻(xiàn)給皇上么?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擺到了楊凌的書房,完蛋了,連李老君都幫他,你要人家怎么辦?” 張?zhí)鞄熿o靜地坐著沒有動靜,張符寶嘟起嘴道:“他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有夫妻緣份了,兩年前他就知道的,這個家伙真yīn險,還一直裝著沒事人兒似的,現(xiàn)在我也知道啦,弄得人家都不好意見他?!?/br> 她見哥哥還是不說話,不禁又惱又羞地跳下床來,跺跺腳道:“都怪你!非要帶著人家出來,要是你不帶我出來,會有這事么?那個家伙一定在心里得意地笑呢,笑我自已送上門去,該說的人家都和你說了,你是我大哥,你你看著辦吧”。 張符寶話中之意十分明顯,她也知道大哥聽的出來,所以話一出口臉就臊的通紅,剛說完了就逃也似地沖了出去。 側(cè)廊下,兩個侍衛(wèi)轉(zhuǎn)了出來,瞧著張符寶離去的身影道:“小天師走那么急干嗎?” 另一個搖頭道:“管那么多干嗎?盯緊著點,別讓閑雜人等進(jìn)去驚擾了皇上就行”。 兩個人慢悠悠的又溜到房山墻下去了,那有幾個石凳,一叢鮮花,陽光正灑在那兒,溫暖和煦,芬芳撲鼻。 丹房打開,張?zhí)鞄煗M頭大汗地走了出來,這丹房是臨時設(shè)置的,本來通風(fēng)條件就不太好,皇上又在外室打坐,他怕氣味太沖熏著了皇上,所以房門掩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只開著窗子通氣,悶的滿面通紅。 “皇上,解丹毒的藥,貧道已經(jīng)煉出來了”。 “喔?”正德皇帝坐在那兒賊眉鼠眼地正消化著剛聽來的奇聞,一聽這話又驚又喜,連忙從蒲團(tuán)上站起來迎上去,喜道:“已經(jīng)煉制成功?” “是,皇上,這十二丸藥就是了?;寿F妃每rì服下一顆,歷十二rì,就可以把昔rì服食砒霜所遺的毒xìng祛出體外”。 正德又驚又喜,如捧珍璧地接過那個小小的匣子,激動地道:“只要解了這毒xìng,一仙就可以成孕了?” 道家高人大多jīng通醫(yī)道,他替皇帝診過脈相,觀他氣sè面相,不象是無后之兆,不過張?zhí)鞄熆刹皇撬妥佑^音,他自不會打過保票,于是只是微笑說道:“皇上莫急,待到京后,貧丹再煉制一爐龍鳳丹敬獻(xiàn)皇上,皇上福蔭之厚無人能及,將來自然子孫成蔭?!薄?/br> 道家練丹,所用的不只是進(jìn)補(bǔ)的仙芝妙藥,對于汞銀、砒霜等物皆有涉獵。正德皇帝原就有皇后、妃子多人,如今與唐一仙成親,同房更為頻繁,卻始終沒有子嗣。正德身為一國之君,子嗣繼承已不只是一人一家之事,那是事關(guān)國家安穩(wěn)的大事,怎能心中不急? 他既見識了張?zhí)鞄熢缈闯鲇栏9髋c楊凌有夫妻之緣的本事,便私下向他求助。張?zhí)鞄熂萰īng于面相,又jīng擅醫(yī)學(xué),竟看出唐一仙身上遺有毒素未清。正德向唐一仙問起,唐一仙這才知道當(dāng)初為了美膚而服的砒霜,竟然影響如此之大,如今為人母,這才追悔莫及。 唐一仙體質(zhì)如此,正德呢,張?zhí)鞄熗剢柷幸环浪翘焐鷍īng稀陽薄之人,好在這位天子倒還節(jié)制,只需輔之固本培源的藥物,那么要生兒育女當(dāng)不致有礙。 正德皇帝聽他話語雖含糊,語氣卻十分篤定,知道這是為人臣子者例來的毛病,誰對皇上說話也會預(yù)留幾分退的,他的語氣如此沉穩(wěn),那么至少也該有八成把握才是。想到不久自已的愛妻就能懷上自已的孩子,正德頓時龍顏大悅,捧著那一匣寶貝都不舍的放下了。 正德恨不得馬上就讓唐一仙先服下一粒丹藥,他轉(zhuǎn)身yù走,忽地想起方才那件事來,不由又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轉(zhuǎn)過身來,慢悠悠地道:“天師,方才朕按你教的辦法在此打坐入定,忽地心血來cháo,朕掐指一算,算出一樁奇事來”。 “哦?皇上姿質(zhì)果然非凡人所及,入定未幾,便能天人感應(yīng)了?不知皇上算出了什么?” 正德將方才張符寶誤將他當(dāng)作哥哥吐露出的秘蜜故弄玄虛地說了出來,張?zhí)鞄熤栏赣H曾為最寵愛的小女兒的終身卜過一卦,不過卻始終不知具體卦辭,此時聽正德說的有鼻子有眼,哪里還能不信以為真? 他驚訝地道:“竟有此事!原來meimei的真命之人竟是威國公!” 他說到這兒,忽地省起皇上已將兩個meimei許給楊凌,這一來自已和皇帝還是結(jié)成了親戚,只是不知自已的妹子也要嫁與楊凌,皇上會不會開心。 張?zhí)鞄熣孕闹徐?,正德皇帝已呵呵笑道:“朕既聞此天機(jī),就當(dāng)為天師作主。此事就交給朕來辦吧,只待朕的愛妃一有喜訊,朕便親自為令妹主持大禮,可好?” 張?zhí)鞄熕闪艘豢跉猓Φ溃骸笆?,貧道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br> 正德點點頭,忽地面容一肅,說道:“天師啊,咳咳,你能不能給朕算一算,我那妹夫倒底還要娶多少個女人?” 未幾,正德皇帝一襲道袍,懷抱木匣,從張?zhí)鞄煼恐凶吡顺鰜?。張?zhí)鞄熞嗖揭嘹叺馗诤筮?,隱約聽見正德皇帝嘟嘟囔囔地道:“朕得給他一道旨意,以后沒有朕點頭,可不能再收啦”。 皇上離開杭州啟駕回京了,此次出京,歷時近半年之久,出京時běijīng城剛剛吹起朔風(fēng),回京時已是滿城花開、綠柳成蔭。 這一正德皇帝沒有再做停留,大軍行程甚速,探馬驛報不斷往返京師與皇帝行驛所在,傳遞著各種消息。 大軍在德州登岸,換走陸,當(dāng)běijīng城中都做好了歡迎天子大捷而歸的準(zhǔn)備時,皇帝卻又突然放慢了行軍速度,搞的京里暈頭轉(zhuǎn)向,根本無法揣測皇帝目前到了何方,就是知道他到了哪里,也沒有一個平均的速度來計算他還有多久到達(dá)京程。 三月二十六rì,正德皇帝抵達(dá)通州,然后傳下旨意,大軍駐扎通州,不再前行一步。正德皇帝不再跟著天師入定打坐了,楊凌也一臉肅殺不再風(fēng)花雪月了。通州知府愕然發(fā)現(xiàn),小小的通州不知突然間從哪兒冒出來那么多的廠衛(wèi)番子、錦衣衛(wèi),他們進(jìn)進(jìn)出出皇帝行在,如蟻織行。 正德皇帝要進(jìn)行大清理了。從寧王世子那里得到的名冊上看,京中官員身居要職、手握重兵而死心踏地忠于寧王的并不多,但是正德皇帝并不知道這本冊子是否記載全了所有與寧王有染的人。 重要的是,這些人中,有一些是平素在宮中當(dāng)值的錦衣衛(wèi)、有一些是司禮監(jiān)的管事太監(jiān),那么有沒有地位職務(wù)類似于他們,而且身份更隱蔽、更忠于寧王的人?這些人不需要手中握有千軍萬馬,他們只要有三尺長綾、有一杯毒藥,可能就會無聲無息地置人于死地。 在京中展開大清洗太危險了,行動一展開,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楊凌的計劃,就是讓他在這個離běijīng城并不遠(yuǎn)的地方遙控政局,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來處理掉和寧王有勾結(jié)的人,并完成全國各府道軍政要員的重新洗牌。 距宮禁還有一個時辰,中軍都督府戰(zhàn)鼓轟鳴,臨時聽到消息的左、右、前、后五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們等皆匆匆趕來。 定國公徐光祚蟒袍玉帶,端坐在中軍大堂之上。徐國公面如重棗,一部黑須,臉上殺氣騰騰,顯得不怒自威。在他身左,一人手捧尚方寶劍;身右,一人手捧皇帝圣旨,身前公案上的朱漆木架里端端正正地插著一口金批令箭。 鳩占鵲巢,中軍都督府的左右大都督也茫然地站在一邊,很顯然,他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驗虎符金批令箭!” 五軍都督府軍中斷事官立即上前勘驗虎符令箭,確認(rèn)無誤,各自朗聲道:“令箭相符無誤!” “宣上諭!” 大堂上忽拉拉跪倒一片,盡皆是一二三品的高級武官。 “奉上諭,五軍都督府臨時合并為大都督府,由定國公徐光祚坐鎮(zhèn)指揮,五軍都督府官長一律交出兵符印信,聽候大都督徐光祚指揮調(diào)遣,不得有誤!” 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們盡皆失sè,皇帝忽然剝奪調(diào)兵權(quán),京中必有大事發(fā)生了。 四下里,徐國公的親兵手按刀柄,殺氣騰騰,但有一人出言反對,立即便是刀下之鬼。各都督在徐國公的嚴(yán)密監(jiān)視之下,乖乖地交出了兵符印信,隨即徐國公便頒布將令:“承值宿衛(wèi)立即換防出宮,由御馬監(jiān)騰驤左衛(wèi)、騰驤右衛(wèi)、武驤左衛(wèi)、武驤右衛(wèi)接掌宮城防務(wù)。奮武、耀武、練武、顯武四大營進(jìn)城與九門防軍換防,敢勇、果勇、效勇、鼓勇四營立即與立威、伸威、揚威、振威四營換駐防地。令下即行,貽誤戰(zhàn)機(jī)者殺無赦!” 十六道簽署各部都督印信的調(diào)兵勘合以及令箭發(fā)了下去,傳令訊兵便在京師之中縱馬狂馳,rìsè近暮,京師九城卻陡然緊張起來,進(jìn)出城門者大多騎馬坐轎,行sè匆匆。 與此同時,兵部陸完也突然擂鼓聚將,把京中諸將全部召集來宣讀圣諭,然后選出二十余名散職功勛將領(lǐng)立即隨張永去與十二團(tuán)營各高級將佐移交兵權(quán)。武定侯郭勛直接掌管的神機(jī)營進(jìn)駐京城,五千營、三千營移防京師左右。 已經(jīng)秘密回京的司禮監(jiān)首領(lǐng)杜甫在大將軍許泰的武力配合下,把十二團(tuán)營的監(jiān)槍使太監(jiān)全部撤換掉,司禮監(jiān)、尚寶監(jiān)等重要內(nèi)司衙門皆由許泰的人馬把守,同時外四家軍做為唯一一支沒有固定防務(wù)的機(jī)動力量,也移駐běijīng城下,刀出鞘、弓上弦,殺氣凜然。 隨著各個衙門一道道將令的下達(dá),只見宮里宮外、城里城外,一兵馬川流不息,人喊馬嘶,燈籠火把串如長龍,滿城百姓都驚惶失措,不知如此大規(guī)模的軍事調(diào)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內(nèi)廠吳杰、西廠苗逵派出大批的檔頭、千戶,率領(lǐng)番子們光臨司禮監(jiān)、東廠、錦衣衛(wèi),逮捕了一批管事太監(jiān)、錦衣衛(wèi)同知、僉事和東廠的檔頭、千戶,貼刑官等人,同時六部九卿等重要官員的門口都出現(xiàn)了番衛(wèi)特務(wù)的身影,既是監(jiān)視、也是保護(hù),總之,不得進(jìn)出。 第二rì凌晨,東方第一線陽光照耀在紫禁城上時,又有一批以江西道巡察御使為首的朝中官員分別被勒令閑住、批捕。 忐忑不安的文武官員被召集到皇宮前邊,三大學(xué)士出面向驚惶不知所謂的大臣們宣讀了一道奇怪的圣旨。當(dāng)文武官員們看到站在最前的三大學(xué)士時,便知道楊廷和也受了牽連,恐怕是前途堪憂了。 內(nèi)閣三大學(xué)士以焦芳資歷最老,但是目前實際上的第一首輔已經(jīng)變成了楊廷和,由于年紀(jì)太大,焦芳也已漸漸退居幕后。上一次皇帝施行新制改革,朝中由楊廷和主持,而焦芳做為資歷最老的閣老卻藉故安撫地方離開京師,就是樹起楊廷和的風(fēng)向。 然而現(xiàn)在卻是由老焦芳來宣讀這樣重要的旨意,大學(xué)士梁儲位列其后,而楊廷和居于末位,盡管這僅僅是一個公開場合的站位,但是在官場上卻是一種很微妙的兆示,足以向這些官場中打滾多年的老油條提示許多人事變動的訊息了。 令他們驚駭?shù)膮s是旨意的內(nèi)容令人匪夷所,盡管早知道這位皇上平素的想法就是天馬行空,也難以想象他會下達(dá)這樣一道圣旨。焦芳一句一頓念的清清楚楚:“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令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鴻臚寺,錦衣衛(wèi),六科,十三道,每衙門止留佐貳官一員在京,其余并內(nèi)閣,皇親,公侯,駙馬,伯爵,俱赴行在!” 這道旨意一下,běijīng城各個衙門口兒就只留一個二把手處理rì常事務(wù),其他幾乎所有官員,外加皇親國戚、功臣勛卿、特務(wù)頭子等等,都要傾巢出動,赴通州朝覲天子。天下的政治中樞一下子從běijīng變成通州了。 旨意宣罷,輿論大嘩,官員們驚疑不定,議論紛紛,焦芳等三大學(xué)士面沉似水,立于上方一言不發(fā)。只聽午門前文武百官議論聲越來越高,終于有人憤然高呼:“這是yīn謀!皇上怎么會下這樣的命令?一定是yīn謀!” “不錯!這一定是有人脅持了天子,要將滿朝文武和皇親國戚全部誘往通州一網(wǎng)打盡,焦閣老,不可上當(dāng)??!” 有些穩(wěn)重一點的,措辭倒還溫和:“三位大學(xué)士,皇上不回京城,卻要滿朝文武盡赴通州,實是曠古未有之奇聞。昔年永樂大帝、英宗皇帝御駕親征塞北,也不曾帶出這么多官員,是否封還旨意,上疏皇上?” 四下身著普通侍衛(wèi)衣服的人,其實早就換成了西廠番子,這些人冷眼旁觀,哪些人惶恐驚懼、哪些人出言煽動,滿朝文武各自表現(xiàn)盡皆記在心里。 等到他們鬧騰的差不多了,四下突然冒出幾支整整齊齊的隊伍,纓槍如林、刀鋒似雪,甲胄鮮明,明黃的戰(zhàn)袍、帽上插著一支突突亂顫的天鵝羽。 外四家軍!這是皇上的親軍,御林軍里的御林軍,皇上親任三軍統(tǒng)帥威武大將軍的外四家軍。午門前頓時靜了下來,隨著整齊的隊伍一步步逼近,那鏗鏘的步伐都發(fā)出鋼鐵一般渾厚沉重的聲音,文武百官們有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身前百步,“鏗”地一聲,隊伍停止了前進(jìn)。可是那種窒息的壓抑感卻絲毫沒有消失,士兵們一個個神情冷肅,就象一道鋼鐵鑄就的森林。 秀才遇見兵時,應(yīng)該怎么辦? ‘秀才’們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成群結(jié)隊地離開běijīng城,在許泰大軍的護(hù)送下,‘爽爽快快’趕向通州城朝見天子去了。京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一部分高層或耳聞、或揣測,多少明白了一些,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平素不問朝政的皇親國戚們,卻是糊里糊涂,不知所謂。 南京大獄,一個衣甲鮮明的將軍端然坐在椅上,筆挺結(jié)實的軍服、軍靴下踏著一個**裸的**,那身體上血痕累累,被反梆雙手倒在cháo濕骯臟的地面上,猶如一頭待宰的豬玀。 鞭梢毫不在意地?fù)芘南麦w,那個披頭散發(fā)、赤身**的人卻毫無知覺,江彬yīn惻惻地笑起來:“錢大人,滋味兒如何?” “嘖嘖嘖,都沒反應(yīng),??!我忘了,錢大人就是對付女人才象個爺們,是不是得找個女人來你才行呀?可惜了,這軍中大獄,不準(zhǔn)女人進(jìn)來,你說怎么辦呢?” “唔唔唔”,錢寧掙扎了一下,他的嘴里塞著一團(tuán)破布,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的下體也不知怎么弄的,張挺挺的如同一桿槍戟,根部卻被牛筋兒系的緊緊的,也不知充血多久了始終不得消褪,顏sè因充血過久而油亮發(fā)紫,江彬手中尖利的鞭梢戳在上邊,就沁出紫黑發(fā)臭的血珠來,看來淤脹的血液早已經(jīng)在里邊變質(zhì)甚至凝固了,否則只消破道口子就得噴濺出來。 江彬嬉皮笑臉的道:“錢兄,兄弟手下的服侍的還算周到吧?呵呵,侍候人可不只是錦衣衛(wèi)的人才懂,軍里邊人才多著呢”。 錢寧的目光已經(jīng)快要噴出火來,落到這步田地,他還有什么好怕的?現(xiàn)在他和太監(jiān)沒有什么區(qū)別,甚至連太監(jiān)都不如。盡管幾rì滴水未沾了,可是難免還是會有尿液,但是現(xiàn)在根本排不出去,他的小腹鼓硬如鐵,那種痛楚是無法言喻的。” “你們這群混帳王八蛋!”江彬扭頭朝手下罵:“我說過多少次了,錢大人與我可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讓你們把錢大人得侍候舒坦了么,看大人的樣子好象還不夠舒服。一點都不讓老子省心!” “是是是!” 江彬又扭過頭來,滿面chūn風(fēng)地道:“錢兄,我說你聽??!” 錢寧:“嗚嗚嗚……” 江彬:“你我兄弟一場,交情深厚,你就放心去吧,你的那些嬌妻美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的,絕不讓她們衣食有缺,chūn閨寂寞。兄弟想你的時候,就睡睡你的老婆,這一來也就懷念起你了,你看兄弟的法子好不好?” 錢寧:“嗚嗚嗚……” 江彬擺手道:“你不用謝我,誰讓兄弟是實在人呢,受人點滴之恩,我江彬一定是涌泉相報啊。錢兄,等你上了,兄弟我還會在府里給你設(shè)個靈堂,讓你的夫人們按時祭奠呢!” 錢寧:“嗚嗚嗚……” 江彬:“唉,錢兄啊,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兄弟也舍不得你??!你不是喜歡在女人身上作畫嗎?你看這樣行不,兄弟打明兒起就拜南京城最好的畫匠為師!我一定學(xué)好水墨丹青,在你老婆身上勤加練習(xí),每年到了你的祭rì,我一定花樣翻新的鼓搗出來!讓你的夫人們祭拜你時在你靈前展示一番,以慰你在天之靈!” 錢寧說不出話,但是身子卻劇烈地抽搐了一番,喉中一陣咳嗽,隨即,鼻腔中涌出鮮血。他被氣的吐血,嘴卻被堵住,兩道殷紅的鮮血自鼻腔里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江彬仰天大笑,笑聲在獄室內(nèi)回蕩不已,過了半晌,他抬起腳用靴尖給錢寧蹭了蹭鼻血,然后站起身道:“大家好兄弟嘛,你瞧瞧你,感動個什么勁兒?” 血,又從錢寧的鼻子里流了出來,江彬慢慢俯下身,對上錢寧那雙死魚一般的眼睛,從懷里掏出一頂綠油油的小帽兒,讓錢寧看了個清楚,然后‘啪’地一下扣在了他的頭上,錢寧奮力地扭動著,想要掙扎掉它。 江彬似笑非笑地道:“老錢啊,兄弟我特地命人制了幾百頂這樣的小帽,你放心,我會隔三差五給你燒一頂過去,讓你的頭頂如青山不老,郁郁蔥蔥。 對了,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那未成年的小兒子吧?我會好好栽培他的,讓他長大chéngrén之后做南京青樓之中的頭號大龜公,這才配得起你這頂四季長青的綠帽子呀”。 “呃!呃!?!卞X寧的身子就象打擺子似的,鮮血如注般從鼻孔中噴涌出來,他的身子掙扎的越厲害,鮮血噴的越多,整個口鼻全被血糊住了,身子的顫抖由急而緩,漸漸沒了動靜。 江彬臉上的笑漸漸消去,眼中露出針芒一般鋒利的目光。一個親兵過去踢了錢寧兩腳,然后抬頭道:“大人”。 江彬一擺手,轉(zhuǎn)身向外走去。走出大獄,到了陽光之下,一個從宣府追隨他來到金陵的心腹親兵悄悄跟了上來,低聲道:“大人,錢寧氣斃了”。 江彬仰天吁了口氣,放松了臉上獰厲的線條。 那親兵又低笑道:“大人,錢寧的幾房小妾確實如花似玉,嬌媚入心,要不要給您?” 江彬嘿嘿一笑,拍拍他肩頭道:“小蚊子,剛剛我就是為了氣他才這么說,你當(dāng)我還真的要學(xué)他不成?此一時,彼一時也。老子現(xiàn)在可不是流氓把總,而是將軍,懂嗎? 將來,咱也能站朝堂的,yín人妻女解恨是解恨,可是貽人把柄就犯不著了。犯官家眷,還是由法司衙門處置的好,你們別沾手,大丈夫功成名就,還愁沒女人么?” “是!”,小蚊子陪笑道:“大人高見”。 江彬抻抻嶄新的副總兵雄獅補(bǔ)服官袍,笑瞇瞇地道:“那當(dāng)然,做官嘛做久了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通州城頭,黃羅傘蓋。 正德皇帝與楊凌、張?zhí)鞄熜置昧⒂诔穷^之上,身旁侍衛(wèi)扈從。遠(yuǎn)遠(yuǎn)的,已隱約可見大隊人馬正逶迤而來。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楊卿,你來對一對如何?” 沒料到正德還有這興致,楊凌想也不想便道:“東當(dāng)鋪、西當(dāng)鋪,東西當(dāng)鋪當(dāng)東”。 “噯,這是成聯(lián),不可用,你再想一對”。 “這個”,楊凌心道:“除了東西當(dāng)鋪當(dāng)東西,我可就記得男女學(xué)生生男女了,還有什么吶?” 可憐楊秀才實在不擅長對對子,一時便僵在那兒,張?zhí)鞄熉犃艘蝉久技?xì),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對法,正德本就是等著百官到達(dá)在這兒閑逗悶子,所以也不著急。 張符寶那眼角兒一直脧溜著楊凌看呢,見他為難模樣,不知怎地,心中也替他著起急來,她偷偷看著,心中忽地想到一個對子,忙悄然退了一步,待楊凌望過來伸出一根食指,左邊一指、右邊一指,然后另一只手也伸出食指,兩根食指在一起合了合,又左右一分。 楊凌一怔:“這是啥?斗斗飛?” 張符寶見他不懂,又急又氣地站在皇帝后邊沖他擠眉弄眼的,楊凌心中急轉(zhuǎn),忽地想了出來,喜道:“左侍衛(wèi),右侍衛(wèi),左右侍衛(wèi)侍左右!” 張符寶聽了臉上頓時綻開一個甜甜的笑臉,正德訝道:“不錯不錯,真的不錯,還能應(yīng)眼前這景兒,嗯,最佳的當(dāng)然是對東西,但這片刻之間能想的出左右,也十分難得了”。 楊凌心虛地看了眼符寶,干笑道:“不知皇上心中,除了東西當(dāng)鋪的對子,想的是什么妥當(dāng)下聯(lián)?想來當(dāng)比臣這一條要高明的多了?!?/br> 正德哈哈笑道:“朕負(fù)責(zé)出上聯(lián),不負(fù)責(zé)想下朕?!?/br> 楊凌窒了一窒,拱手道:“皇上英明!” 正德嘿嘿一笑,閃目看看城下越來越近的京中百官,說道:“整個朝廷都被朕搬到這通州城了?,F(xiàn)在,立即下達(dá)各府道軍政要員調(diào)防的圣旨,在朕率領(lǐng)百官回京之前,一切部署必須完成!” “是!”楊凌也不再說笑,肅然簽應(yīng)了一聲。 正德皇帝坐鎮(zhèn)通州,遙探肅清京中反叛、將文武百官調(diào)出京城,全部約束于帳下,隨即從通州發(fā)布調(diào)令,各地重要官吏的調(diào)防換血開始了,一場波及全國的權(quán)力重新洗牌在他手中開始迅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