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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回到明朝當王爺在線閱讀 - 384 雙殺

384 雙殺

    “招撫前次招撫他們反了,這一次還會聽信朝廷的話么?”盡管已經(jīng)派了人上山,苗逵對此還是充滿疑慮,不禁又開口說道。

    東華山下朝廷大軍營帳內(nèi),幾位主要將領(lǐng)依次而坐。苗逵、許泰等人都是一身甲胄。苗逵白面無須,肋下佩劍,臉sèyīn沉著問道。

    也難怪他心情不好,東華山方圓三百里險隘重重,趙瘋子端坐五老峰,倚仗地利據(jù)險而守,朝廷大軍損兵折將、勞而無功,受到了正德皇帝的嚴厲責斥。

    旨意上責斥他們“討賊月余未平,反容叛匪據(jù)占江山、招兵買馬。漫無經(jīng)略,多是諸將怠玩,中間又有希功忌能觀望的,實令朕大失所望,念系用兵之際,都且不究,所部聽候楊凌調(diào)遣,將功折罪”。

    這一番話把他在大同的前功一筆抹煞了,自然心中不平。

    楊凌笑了笑,先寬解道:“苗公公,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這伙悍匪戰(zhàn)力非凡,又據(jù)有地利呢?我聚山東全境之力,猶不能盡殲白衣亂匪,逃入中原的有五萬之眾。二位能將趙燧逼上中條山,讓他的勢力始終無法大幅擴張,已是大功一件。

    重要的是,他們想要死守中條山,必須解決糧食問題,你們扼住了所有交通要道和周圍的重要府縣,堅壁清野,令他們無糧可搶,現(xiàn)存糧草難以安全過冬,這樣就為下一步逼其出山創(chuàng)造了大好條件。

    皇上心中,對你們的功績是心知肚明的,也很體諒你們的難處。只是朝中言官一向急功近利,一見剿匪沒有進展,立即出言彈劾,而不知用兵部署走一步看三步,要通盤考慮的難處?;噬舷轮钾煶?,不過是堵堵他們的嘴,同時藉此立威,鎮(zhèn)懾山西地方軍隊罷了”。

    其他將領(lǐng)都已被屏退,帳中的只有苗逵、許泰、江彬三人,所以楊凌才坦言相告,出言安撫。苗逵聞言,臉sè漸漸緩和下來,楊凌又道:“我這次來,抱著和的愿望,做著打的打算?;噬腺n我尚方寶劍一口,可以軍前斬首,你們說這象是只寄望于招撫一途么?”

    他站起身來,緩緩踱于帳中,說道:“五老峰隔黃河與華山相對,又稱東華山,西華山是自古華山一條,這東華山同樣是易守難攻。朝廷要取東華山不外乎兩條,一是不惜代價強行攻山。另一條就是集中兵力四面包圍,設堡據(jù)守,以險制險。”

    “這第一個辦法,傷亡太大,第二個辦法又曠rì持久,朝廷耗損不起那么多錢糧。所以,如果能順利招安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才動用武力。東華山方圓三百里,不似南方山林處處茂密,火攻用處不大,山崎嶇,利炮也用之不上,真要動用武力強攻,代價不言而喻,勝負亦難預料”。

    江彬大聲道:“國公說的是,我江彬打起仗來是真賣力,可是打這東華山我是有力氣沒處使呀,隔著老遠的強弓利弩就shè過來了,有時雙方激戰(zhàn)半天,還是遠遠的隔著峽谷、山澗、山脊對shè,想進攻難如登天。

    真的不惜傷亡攻過去了,賊人退守下一道防線又是大半天的對shè。結(jié)果一到晚間,他們趁著夜sè又攻回來了,這般拉鋸,偏這五老峰是鋸不倒的”。

    許泰聽的忍俊不禁,面露笑容道:“江游擊話粗理不粗,東華山上五老峰,玉柱峰居中、東錦屏峰、西錦屏峰、太乙坪峰、棋盤山峰羅列主峰四隅,這里層巒疊嶂,懸崖峭壁,險峰怪石,星羅棋布,實是易守難攻的險地?!?/br>
    楊凌點頭道:“所以,我是抱著最大的誠意來招安趙燧的,如能成功,功德無量。如果不成功,施以剿撫兼施的策略,先撫后剿,也必定可以動搖他們內(nèi)部的勢力,借招撫趙燧來分化他們,以便逐個擊破?!?/br>
    江彬奇道:“末將打的越狠,他們越抱團兒,怎么這招安反而能分化他們了?還請國公明示”。

    楊凌走回帥案后坐下,據(jù)案說道:“五老峰上的勢力,明著是分為三派,最大的一派是趙燧,第二派是紅娘子,第三派是原來在中條山中占山為王的李華。最大的一派內(nèi)部又分為兩派,一派是趙燧三兄弟,一派是邢老虎、楊廿七、封雷。

    朝廷招撫,他們內(nèi)部必然有人愿意降、有人愿意戰(zhàn)、有人愿意走,這幾股勢力之間就會產(chǎn)生隔閡。趙燧雖然實際指揮著這支隊伍,可是名義上他上邊還有一個大哥邢老虎,那么他想獨斷專行就名不正言不順。

    而且這么短的時間,他沒有可能整合各支隊伍統(tǒng)統(tǒng)聽從自已的命令,就是沒有邢老虎,他也很難決斷。我施招撫,是寄望于大軍圍困之下,能夠壓迫他們內(nèi)部能夠達成一致意見,我現(xiàn)在征調(diào)太原等地大軍赴援圍山,造成強大的攻勢,就是出于這個目的。

    可是如果在這種情形下依然招撫不成呢?那么這么做也不是全無效果。招撫必定令他們內(nèi)部不合,五老峰就不再是鐵板一塊,而我們就有機可趁了?!?/br>
    江彬摸了摸下巴,疑惑地道:“國公,我們大軍壓境,攻山頻繁,山上群匪拼死抵抗,如同一塊鐵板,難道一封信、一番唇槍舌劍反而抵得過兵馬槍炮的威力?”

    苗逵已經(jīng)心下恍然,徐徐頷首道:“不錯,國公說的不錯。它是鐵板一塊也好,散沙一團也好,不過是利字聚合罷了。同仇敵愾是因為一旦破山他們的損害是一致的,招安計能夠分化瓦解他們,則是是因為接受亦或不接受招安,他們的得益是不同的。”

    許泰欣然道:“自古同患難易,同富貴難。這么看來,國公招安的信送上山去,五老峰上現(xiàn)在應該就有一番爭執(zhí)了!”

    五老峰上,會議剛剛不歡而散。

    邢老虎也抱病參加了這議和招撫的重要會議,中條山響馬軍果然因為楊凌這一紙招撫的書信而陷入了內(nèi)爭當中。

    趙潘、趙鎬兩兄弟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雖說自幼習武,可是卻不曾吃過苦,在中條山上混了這么久之后,他們才知道打江山坐天下的過程遠不象書中所寫那樣簡單和愜意,風光時大權(quán)在握、生殺予奪,落魄時同樣也是險死還生、衣食無著。

    這兩個受了平話、戲說、游俠列傳毒害的大少爺后悔了,一聽說朝廷招撫,不禁喜出望外,立即大力贊成接受朝廷招安。他們現(xiàn)在說話也是甚有份量的,響馬盜流竄過程中招兵買馬,新招納的士卒都交給這兩人帶領(lǐng),兩人合起來手下有上萬兵丁。

    封雷和劉廿七挑選jīng兵,正準備抄小道遁出中條山,取道過黃河呢,人還沒走,朝廷就來了招安榜文,于是兩人也趕回來參議。一聽趙家兄弟的意見,兩人立即站出來反對,尤其劉廿七乃是張茂的親信手足,張茂被江彬所害,劉廿七恨江彬入骨,要他向江彬一方的官兵投降,那是死也不肯。

    邢老虎原本是劉六劉七屬下,這人沒有什么野心和大志,從來就沒想過要大權(quán)獨攬,否則也不會把兵權(quán)盡數(shù)交給趙燧了,而且他極看重江湖義氣,所以他的意見是帶兵突圍,南下與楊虎、劉**兵一處。邢老虎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大帥,他的意見卻不容小覷,趙燧接受招安的微弱念頭又消失了幾分。

    而此時中條山的坐地虎李華,占山為王的念頭又冒出來了,向朝廷投誠他不肯,轉(zhuǎn)戰(zhàn)江南他也不肯,李華竭力勸說趙燧留在中條山,根本無需擔心朝廷的圍困。按他的理解,他在中條山這么多年,官兵也奈何他不得,現(xiàn)在兵強馬壯,更不用擔心官兵圍剿了。投靠朝廷萬一被反攻倒算,想逃也逃不了,去江南的話沒有根基,又太過冒險。

    紅娘子沒有意見,她最初加入白衣軍造反,只是為了控制住自已崔家老寨的人馬,免得被楊虎吞并或利用,打江山她沒興趣,殺周德安那個殺父仇人,能借助義軍便借助義軍,如果不能行刺暗殺她同樣在行,可是崔副帥不說話,她那幾位叔父長輩卻七嘴八舌,什么意見都有。

    趙燧被吵得頭暈腦脹,這個人xìng情耿直,不擅于協(xié)調(diào)這么復雜的關(guān)系,他雖有野心,卻沒有絕對的威望和權(quán)力,一到這種關(guān)乎個人切身利益的時候,根本無法擺平各方勢力。

    趙燧無奈,只好與邢老虎、崔鶯兒計議,決定先與朝廷談叛,趁此機會摸清楊凌到來后,朝廷大軍的部署和實力,再決定是戰(zhàn)、是降還是走。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總算暫時安撫住了部屬們。

    李華面sèyīn沉地回到自已駐守的棋盤山峰,副寨主周盤見他臉sè不好,忙迎上前道:“大哥,趙元帥請你去,是商議什么要事呀?”

    李華懶洋洋地坐下道:“還能有什么事?嘿!朝廷招安!”

    “招安?”周盤吃了一驚:“朝廷要招安咱們?那趙元帥是什么意?”

    李華道:“他沒直說,不過我看那意,趙元帥是有點動心了。幸好,邢大帥和封雷、劉廿七等人都表示反對,趙元帥才含糊決定暫且與朝廷議和,見機行事”。

    周盤一聽這才放下心來,要是接受招安的話,處境最尷尬的就是他們,因為他們和山西豪門世家蒲家、蒲州武林世家姬家結(jié)有極大的仇怨。

    蒲家有個女兒,嫁到蒲州姬家,周盤等人下山劫掠時,把這位正巧去普濟寺上香的姬家少nǎinǎi劫上山來,勒索了金銀卻不放人,把一個年輕少婦活活凌辱至死。

    天下各地都有一些世家豪門,家大業(yè)大,勢力盤根錯節(jié)。山西蒲家就是這樣的一個豪門,真要接受朝廷招撫,他們就算做了官又怎么斗得過蒲家的勢力?更何況那姬家又是武林世家,目前姬家就有人在外省做著參將武官,在山里他們是老大,出了山早晚被人家收拾掉。

    周盤剛剛松了口氣,卻聽李華又道:“可是邢大帥的意,是離開中條山,率軍去中原。劉六劉七還有楊虎他們被官兵到處圍追堵截,在中原猶如喪家之犬。我們?nèi)羰鞘ブ袟l山這處險地,跑到中原去,只怕不但救不了他,連我們都得陷進去,這記昏招太蠢了,邢大帥和劉六兄弟情深,我們憑什么跟著去賣命呀?”

    李華悔恨道:“悔不當初啊,咱們在這做山大王何等逍遙自在,都怪我一時鬼迷了心竅,還真以為他們能成大事,立即起兵響應,結(jié)果是引火燒身,現(xiàn)如今他們要接受招安或棄山而走,咱們怎么辦?跟著他們做流寇么?”

    周盤道:“大哥,他要去江南,咱們大不了一拍兩散,繼續(xù)留在這中條山里。官兵志在他邢老虎、趙瘋子,他們想走就讓他們走,把官兵引開咱們就安全了”。

    “嘿!要是他們接受招安呢?他們的勢力可比咱們大,其余四峰都在他們駐守之中,只要接受招安,他們馬上搖身一變就成了官兵,咱們能往哪兒逃?”

    “這個大哥,他們定在何處談判?”

    “官府信上說趙元帥要是同意議和,便由咱們選擇時間,地點定在流云渡的仙人橋上,仙人橋是深峽之間的一座長橋,兩邊隔峽相對,不怕對方重兵埋伏”。

    周盤眼珠一轉(zhuǎn),湊近他耳朵低聲道:“大哥,兄弟倒是有個辦法阻止趙元帥接受朝廷招撫,就看大哥您有沒有那個膽量”。

    “什么辦法?”

    “老三是有名的神箭手,人稱金眼雕,密林之中shè殺狐兔也是百發(fā)百中,而且他臂力超群,能使五石弓,百步能穿楊。會談當rì,不妨使他在山峰密林處以暗箭shè殺楊凌,如今一來,招撫一事必然作罷!”

    “什么?”李華大驚而起。

    周盤忙安慰道:“大哥放心,誰能猜得到是咱們動的手腳?要論仇怨,邢大帥、封雷劉廿七他們和朝廷的仇可比咱們深的多。再說,即便猜到?jīng)]有證據(jù)誰能奈何得了咱們?”

    李華忖半晌,把牙一咬道:“好,就這么辦,不過萬萬不可誤傷了趙元帥,老三呢?”

    “老三在山前把守呢,我把他叫回來?”

    “去吧,小心些,不得露出半點口風!”

    “兄弟理會得”,周盤說著,匆匆走出房門,四下看看,然后急急向山前走去。

    李福達的兩衛(wèi)兵馬已經(jīng)開到蒲州城,并按照楊凌的部署開始向東華山下駐地移防。

    此時,奉楊凌將命,原本駐防各地,防止趙瘋子到處流竄的衛(wèi)所官兵和部分邊軍,都在向東華山逐步推進,他們扼守住一切水陸交通要隘,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設防,包圍圈越來越小。

    這些事由于楊凌出京前就早早做出了安排,所以做的有條不紊。太原衛(wèi)的兵衛(wèi)沒有參加這種一步一堡壘的進攻部署,楊凌調(diào)他兩衛(wèi)兵馬前來,顯然是為了加強攻山力量。

    李福達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他的眼神飄忽,心緒正在緊張的揣度的楊凌的通盤計劃,根本沒有注意旁山青水秀的美景。

    他的得力臂助江南雁被留在了太原組建民團,彌勒教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一直所欠缺的就是不能公開活動,把忠誠的徒眾集中起來訓練出一支完全忠于自已的軍隊。

    借助武定侯郭勛的勢力,他現(xiàn)在成功地掌握了太原衛(wèi),而且除了左衛(wèi)、中衛(wèi)指揮使之外,他利用職權(quán)和劉瑾亂政時的機會,或送禮行賄,或?qū)め吜T職,把中下層將官大數(shù)換上了自已的人,他有把握一旦舉事,就可以迅速殺掉兩個指揮使,把三衛(wèi)盡數(shù)掌握在手中。

    可是光是這支武裝力量畢竟還很薄弱,而且士兵的忠誠度還是很成問題,利用朝廷大力組建團練部隊的機會堂而皇之地培植自已的私人武裝,那把握就要大的多了。

    他在山西有許多忠誠的徒眾,其中有一些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晉商之富,天下第一??窟@些忠心的富紳教徒捐獻資財購買馬匹、兵器、甲胄、糧草,集中本教的忠誠徒眾組建一支完全忠誠的軍隊,以本教的大法師、法師、長老香主們進行訓練,大業(yè)可期。

    不過有兩件事他沒有想到,一是楊凌自京里來,沒有趕到太原坐鎮(zhèn)中樞指揮,而是半途就折向,直接趕赴蒲州。二是楊凌會調(diào)他的兵來助戰(zhàn)。

    自從趙燧流竄山西以來,山西地方就收到楊凌將令:為了避免自亂陣腳,各府道各負其責、守衛(wèi)地方,堵塞通,勿隨流寇而流,他們只負責圍,由京師派來的追兵負責殲。這一來李福達縱然想混水摸魚,讓趙燧趁機把山西搞亂也辦不到了。

    現(xiàn)在楊凌調(diào)他來,江南雁的提議在他心中又活泛起來。在他心中,江山第一,為了江山他可以放棄親情、隱忍對楊凌的仇恨。然而現(xiàn)在楊凌并不是在他的防區(qū),找機會干掉這個心腹大患的念頭就變的熱切起來。

    還有就是楊凌打算議和,絕不能坐視趙燧投靠楊凌,讓楊凌騰出手來集中全力對付剛剛趕到江西的楊虎,議和之舉必須予以破壞。兩件事似乎正好可以一并解決。

    想到這里,李福達眼中閃爍起兇狠的光芒,他抬起頭來,漫聲喚道:“小楚!”

    一個年輕英俊的侍衛(wèi)親隨一提馬韁,飛快地趕上兩步,趕到他的身邊。

    此人是他從彌勒教年輕一輩中挑選的一個義子,一身武藝相當不凡,李福達低低囑咐一番,小楚臉上露出躍躍yù試的興奮神情,拱手低聲道:“義父放心,孩兒一定完成命令”。

    李福達隨意地掃視著四周,淡淡笑道:“唔現(xiàn)在就去籌備吧。切記,萬萬不可傷了趙瘋子,此人還有用處”。

    “得令!”小楚一撥馬頭,向長長的行軍隊伍后方馳去。

    李福達提馬前行,高喝道:“中軍,傳下令去,全軍加速前行,趕到駐扎地點立即挖戰(zhàn)壕、架鹿角,安排好一切防務再安營扎寨、埋鍋造飯,誰敢誤了國公爺?shù)能姍C,軍法從事!”

    中軍官立即把將領(lǐng)傳達下去,全軍陡然加快了行程,李福達看著急急行軍的隊伍,臉上滿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去年損兵折將,諸事不順,一過了年就大不相同了,先是白衣軍、后是響馬盜,緊跟著正德趕著來送兵,楊凌趕著來送命,莫非今年這是轉(zhuǎn)了運了?”

    一入山西滿眼山,楊凌一上見得多了,不過踏足山上,這還是頭一次。東華山綿延三百余里,做為中條山主脈上的一處險要所在,奇巒險峰、流云飛瀑,可謂美不勝收。

    然而山景之美,在之于奇。若是游山玩水,那自然是山勢越奇越險越好,可是用兵攻打,可就令人頭疼了。楊凌瞧著這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嵯峨插天,林密處松濤滾滾如巨獸之脊,樹稀處怪石嶙峋,易守難攻,也不由暗暗心驚。

    旭rì東升,連綿起伏的五老峰似在朦朧yù睡,千溝萬壑將它的瑰奇舒展在天地之間。流云渡是兩道山峰之間的狹谷,峽谷中隱藏著深藍sè的yīn影,煙氣蕩漾,增加了幾分神秘安祥的氣氛。仔細看去,才看出那是霧氣氤氳,被陽光折shè,加上峽谷中yīn暗,所透出的顏sè。

    仙人橋是流云渡上的一道鐵索橋,兩端深深釘在牢固的巖石當中,鐵索上固定著木板,兩側(cè)是一人多高的護欄。左右護欄各用三條鐵鏈再輔以竹木編織而成,網(wǎng)眼甚大,向兩側(cè)望去,橋體微微晃運,好象沒有遮攔的懸在寬中,膽子小的扶著護欄也不敢過。

    兩側(cè)橋頭怪石叢立,氣象萬千,每當云霧迷漫的時候,涉橋而過時行在云霧當中,飄飄然有若仙人,所以這橋名之為‘仙人橋’。橋下絕壁通天,怪石兀立,隱約能聽到水聲,卻看不到是何處流泉,只有懸崖邊上暗綠濕滑的苔蘚,隱隱透著寒意。

    這座橋狹長搖擺,根本無法用兵士沖鋒,四周又無法布置大量伏兵,可謂是極安全的談判場合。伍漢超為了楊凌的安全可謂大費周章,對方的將領(lǐng)個個武藝高強,而自已這位國公爺?shù)奈渌?,雖然他自已總是沾沾自喜的,可是他小伍眼里實在是三腳貓,還是瘸了兩條腿的。

    他身上雖配有火器,若是近身突發(fā)襲擊,終究不出刀劍迅速,所以伍漢超提前便趕上山來,在這仙人橋上做了番手腳,在橋正中以鐵索蛟筋結(jié)成一道橫網(wǎng),將橋一斷為二,把雙方談判者都隔了開來。

    在這搖晃不止的橋上想從上邊攀援過來,這邊又有高手護侍,那就純是找死了。對岸上方林深茂密,若藏有刺暗放冷箭,也得顧慮到,所以伍漢超給楊凌內(nèi)穿護甲,外罩蟒袍,自已和江彬佩以刀劍盾牌,身上暗藏袖弩,護衛(wèi)方面可謂做到了極致。

    對岸侍衛(wèi)林立,開始有一行人向仙人橋走來,楊凌縱目眺望,人群中沒有紅娘子的身影,他不覺暗暗松了口氣。

    楊凌向伍漢超微微頷首,伍漢超、許泰、江彬、宋小愛四人護侍著他,也開始向橋頭走去。橋zhōngyāng,隔著鐵網(wǎng)有兩把交椅,靜靜地擱在那兒,隨著橋面輕輕起伏而晃動著,遠遠的,趙燧在封雷、劉廿七、李華、趙鎬的陪同下緩緩走上了橋頭。

    趙燧造反,消息傳回京師,楊凌便查明他便是自已在勝芳鎮(zhèn)結(jié)識的那位趙秀才,元宵節(jié)上兩人還兄弟相稱,共賞花燈,今rì相見,已是各自統(tǒng)兵的敵對者,楊凌心中感慨不已,腳下走得便也慢了起來。

    高山密林深處,金眼雕擦了把汗,把砍伐荊棘、刺枝的開山刀掛回腰間,然后匍匐在突出一塊的怪石上向橋上觀望。

    山高林密,固然不易被人發(fā)覺,可是同樣對自已也不利,不是隨便往那兒一站,就能清晰地看到仙人橋上的情況,而且易于發(fā)箭的。金眼雕本是山中獵戶,眼光獨到,自然看得出什么位置能對橋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又易于隱藏不被發(fā)覺。

    他選的地方是山上一處怪石嶙峋的地方,樹木野草參差其間,從上邊往下看可以一覽無余,而下邊仰頭只能看到那一片石頭,由于視線的問題,漫說伏在上邊,就是在上邊坐起來,下邊也不易發(fā)現(xiàn)。金眼雕是山中獵戶出身,最善偽裝,他穿了一套五彩斑斕的衣服,住那兒一伏更加隱蔽。

    他使的是五石弓。五石弓洞石穿壁,要shè穿盾牌也如摧枯拉朽一般,這種強弓能使得動的人天下根本就寥寥無幾,就是趙燧等人也不知道他有這樣的功夫,可是偏偏這個不起眼的小山寨三頭目就有這樣驚人的絕技。

    不過縱是他天生神力,這五石弓最多也只能發(fā)出六箭,再多就沒有力氣了。金眼雕對此并不在意,以他奇準的箭法,料想一箭就能自上而下把楊凌shè穿,將他整個人釘在橋面上,官兵手中包著鐵皮的盾牌對五石弓來說,就象一塊豆腐,根本毫無阻礙。

    金眼雕摸出鐵板指戴上,從箭囊中摸出一枝雕翎狼牙箭,緩緩搭在弓弦上。仙人橋正中隔著絲網(wǎng)坐著兩個人,正似談著什么。兩人背后各有四人,站在離椅子五六步遠的地方。

    椅子,給了他最好的指示目標,坐在那里的,自然就是他的獵殺目標,,鋒寒的箭簇慢慢指向橋面,移向網(wǎng)對面的那張椅子、那個人。

    “楊凌,你就在這仙人橋上,飛升成仙吧!”金眼雕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對面山上,小楚也進入了攻擊位置。

    他穿著一身青衣,背插單刀,黑巾蒙面,一副夜行人的勁裝打扮。這是一棵大樹,樹從半空分成兩椏,靠山的一椏仍藏密如蓋,而探向懸崖的這一枝卻稀疏多了,這樹也不知是多少年的古樹,半空探出的枝椏也粗大驚人。

    小楚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寬如臥椅的橫枝上,從肩上取下了弓。談判不可能只言片語就結(jié)束,所以他并不急,小楚殺人,一向很有耐心。

    他用的是三石弓。三石弓是軍中的標準配備,實際上除了專門的弓弩手中的少數(shù)jīng英,大多數(shù)人用不了三石弓。北軍中大多數(shù)人只能使用兩石弓,而南方衛(wèi)所兵,比如楊凌在錢塘cháo下驚見倭寇表演‘弩箭不入’神功時的那群衛(wèi)所兵所用的弓,只能當笑話看看罷了。

    小楚是技擊高手,但是并不以力氣見長,弓箭還是他隨義父在陜西兵備道時才開始涉獵,他知道義父將來要打天下,打天下靠的是馬上功夫,弓箭是必用的武器,自已所jīng擅的短打技擊之術(shù)恐怕反而沒有什么大用,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苦練馬術(shù)、長兵器和箭術(shù),現(xiàn)如今在太原衛(wèi)軍中也算有些名氣的神箭手了。

    穩(wěn)坐在樹巔上,shè擊一個一動不動的靶子,他有把握一箭shè中楊凌的后心。可是他必須得等,楊凌不可能一直坐在那兒不動,他要等楊凌站起來走動,在楊凌走動轉(zhuǎn)寰時猝然發(fā)箭,箭發(fā)如閃電,等他中箭倒下,就沒人說得清箭是從哪個方向shè過來的了。

    楊凌忽然起身了,小楚眼睛一亮,迅速地抹箭、搭弦,標準的跪shè姿勢挽弓如滿月、殺氣貫長虹,這一箭,即將sh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