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jian詐兄弟
楊凌從焦芳那兒回到府中,進(jìn)了幼娘的房間。孩子玩累了正在睡覺,赤著一雙藕段兒似的小胖腿,腰間搭了一條薄毯,臉蛋紅撲撲的,鼻尖上沁著細(xì)細(xì)的汗珠。 兩個人坐在床邊,絮絮耳語,韓幼娘聽了楊凌的話擔(dān)心道:“相公,那可是萬世師表、孔圣后裔,輕易動不得的,這天下哪兒不是讀書人做官吶,到時得罪了誰都不知道”。 楊凌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意氣用事的,他這種事兒發(fā)生的正是時候,我是想好好運(yùn)籌一下,利用他孔家的影響力,給改制創(chuàng)革的大船加一把風(fēng)力,算是讓他將功補(bǔ)過吧。 我是不會對他大動干戈的,雖說他權(quán)再大也大不過皇權(quán),不過霸占民田、以上欺下的事多了,也算不得大事,真要拿他試刀,未免小題大作,讓人覺得我是有意針對了。何況,要試刀,我也不會找這么一塊難剁的滾刀rou。 攻人之惡勿太嚴(yán),當(dāng)其堪受;教人以善勿太過,當(dāng)使其可行。相公懂得這個道理,呵呵,可不要再把相公當(dāng)成不通世務(wù)的毛頭小子了”。 韓幼娘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喔?相公很通世務(wù)了么,呵呵,那是什么事惹得阿德妮姑娘那么不開心了?” 楊凌一怔,反問道:“何出此言?她怎么不開心了?” 幼娘輕笑道:“我瞧她悶悶不樂呢,下午一直待在后花園,見了我也只是強(qiáng)顏歡笑的模樣。這事兒呀,我們勸不了,除了因為你,想來也沒旁的原因。唉!人家的娘家遠(yuǎn)在萬里之外,既然死心踏地跟了你,咱可不能委曲了人家。你說是不?” 楊凌苦笑道:“你呀,就是同情心泛濫,相公是那樣的人么,算了,我去瞧瞧去,看她有什么心事”。 幼娘“嗯”了一聲,溫柔地替他換了件輕袍。楊凌施施然地走向后園。 這里由于增蓋房屋,又?jǐn)U展了一大片,幼娘練武的地方移到了暖窖上邊,果林旁那一片,仍然種植著菜蔬,還有幾壟玉米、地瓜、土豆、蕃茄,和新近由于打通了南洋通道,剛剛傳進(jìn)中土的落花生。 阿德妮坐在蕃茄地旁的一塊石頭上,手里拿著一根木桿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著地面,神情落寞,癡癡出神。 楊凌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身邊,阿德妮一驚,肩膀聳動了一下,瞧見是他,方要站起,楊凌已按住她的肩膀,笑吟吟地挨著她坐下,柔聲道:“怎么啦,有什么心事?” 阿德妮搖了搖頭,說道:“沒有?!?/br> 楊凌一直凝視著她,阿德妮的眼神漸漸慌亂起來,終于,她微微側(cè)過頭,輕嘆一聲道:“我發(fā)覺,我懂得的東西在大明幾乎都沒有什么用,除了制造殺人武器。我不了解大明,很多東西就只能想當(dāng)然,我以為是對的,有時是很可笑的行為”。 楊凌微微一怔,隨即恍悟過來:“敢情這位西班牙天才美少女自幼就是天之驕女,而且她自恃的不是美貌,而是她的才學(xué),她所通曉的知識,也絕不僅止于武器,然而現(xiàn)在到了大膽,一旦離開戰(zhàn)場,離開她具有特長的武器制造,jīng心構(gòu)的想法都被人輕易地否定了,自尊心有點受不了。” 楊凌笑起來,西方人身材成熟的快,加上她歷盡坎坷,xìng格更加堅強(qiáng)dúlì,自已倒忽視了她還是個小姑娘,心理上還是很脆弱的,竟然沒想到她因為與成綺韻的一番論戰(zhàn)失敗,自已又急于會見幾位朝廷重臣對她有所疏忽,讓她產(chǎn)生了失落感。 “傻丫頭,誰說你沒用啦!呵呵,只有你有這種奇怪的想法,我們大明的女人還崇信女子無才便是德呢,哈哈”,楊凌親昵地把她摟在懷中笑起來。 阿德妮蹙著眉頭,很認(rèn)真地道:“我說真的嘛,女紅我不會,廚藝我不懂,官場仕途上我又幫不了你,等我嫁進(jìn)門,難道專門負(fù)責(zé)給楊家造槍造炮造炸彈?做為一個女人,我真是沒用!” “誰說你就沒用了?” “有啥用?” “呃不造槍造炮,你還可以造人吶,幫我生個楊家的洋娃娃先!” 阿德妮怔了剎那才反應(yīng)過來,兩團(tuán)紅云頓時飛上了她的臉頰,她羞赧地捶打了楊凌兩下,然后偎進(jìn)他懷里,幽幽地道:“楊,不要騙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奇怪,我們都。都那樣那樣了,不喜歡你我會要你那樣那樣嗎?” 阿德妮兩頰guntang,往他懷里又?jǐn)D了擠,嬌嗔道:“才不呢,你們男人,逢場作戲的事多了。我我本來也以為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可是到了你家我才發(fā)現(xiàn),不只綺韻jiejie美的出奇,玉兒、雪兒還有幼娘夫人,個個都嬌俏可愛,而且她們的皮膚好嫩好白,人長的俏,又會持家理事,我真的好自卑”。 “呵呵,你也有你的長處呀,聰明、自立,身材惹火,哈!不要總覺得一定要對我的事業(yè)有多大幫助才證明你的價值,心里簡單些,你看幼娘、玉兒、雪兒她們,她們不是很快活么?” 阿德妮抱緊了他,輕聲道:“楊,我在遠(yuǎn)東,只有你可以愛、只有你可以倚靠,韻兒jiejie說,這就是患得患失吧,我總怕自已不值得你愛,一進(jìn)了京城,處處都比不上幾位夫人,讓我覺得,覺得你和我在一起,簡直是在浪費你的生命”。 楊凌一拍額頭:“我的天,越說越嚴(yán)重,不至于吧?呃你這是患了憂郁癥么?浪費怎么啦?生命,就應(yīng)該浪費在美好的人和事物上,你在我的心中,是別人無法取代的瑰寶,何必自憐自賤呢”。 阿德妮聽了,寶石般的眸子放出熠熠的光澤,歡喜地道:“楊,你說的是真的么?” 楊凌溫柔地把她抱在懷中,輕輕嗅著她的秀發(fā)道:“當(dāng)然是真的,你們都是我心中的寶。幼娘是我的港灣,不管我駛多遠(yuǎn),都要回去她的身邊我才安心;韻兒是我的助手,與她并肩行船我才放心;雪兒是一枚開心果,她總會想盡一切辦法哄我開心;玉兒是一泓溫泉,三兩天不享受一下她的溫柔滋味,就叫人身上癢癢的”。 阿德妮聽的眼神朦朧起,溫柔地低喃道:“楊,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你?”緊挨著那渾圓豐隆的翹臀,修長豐腴的大腿,懷中是聳挺動人的酥胸,楊凌為之情動,他貼在這惹火尤物的耳邊,輕輕地道:“你呀,你就是我的一顆chūn藥,你往這兒一坐,連架子上的蕃茄都立刻變得xìng感起來了”。 ūn藥這詞兒,他本以為阿德妮聽不懂,卻不知阿德妮在海盜船上當(dāng)教官,教授的那些船員一上了岸就瘋狂的玩女人,一上了船就瘋狂的談女人,耳濡目染的,漫說chūn藥,她聽說過的東西多了,否則她一個從未和人親熱過的女子,哪里懂得在去濟(jì)南的車上用那種方法來滿足他? 阿德妮一聽大羞,她咬著唇不依地捶了他一下,想起他的比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阿德妮臉上總算重新煥發(fā)出快樂、自信的神情。 她輕輕環(huán)住楊凌的脖子,用柔柔的嗓音、甜甜的聲調(diào)、嬌媚的神態(tài),誘惑地挑逗道:“那么親愛的楊,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吃下我這顆chūn藥呢?” 楊凌猶豫了一下,要是按照納妾之禮,只怕她不習(xí)慣,再說這女孩兒自尊心極強(qiáng),現(xiàn)在能入鄉(xiāng)隨俗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為難她了,總不成讓她逐個夫人的拜下去,起碼那跪拜禮她就不適應(yīng)。 不如,楊凌靈機(jī)一動,心道:“辦個西方式婚禮怎么樣?好象那是一夫一妻吧,入鄉(xiāng)隨俗吧,他不改規(guī)矩,那就五百年后再來吧,現(xiàn)在的男人誰會喜歡入他那教呀。應(yīng)該沒問題,這幫神父連上帝造的世界都能把地圖篡改了以迎合大明的人,改改婚禮主持儀式也沒啥大不了的”。 想到這里,楊凌說道:“唔,這幾天正在忙國事,這樣吧,回頭我告訴雅各神父一聲,七天后,給你我辦一個西方式婚禮,你看如何?” 晚霞漫天,鳥鳴蟬叫中一雙人影相依:“真的么?,親愛的楊” “君子一言?” “上馬一鞭!” 這一回,阿德妮沒聽懂。 豹園,正德皇帝集辦公、玩耍、聽經(jīng)、欣賞歌舞于一體的大房間里濟(jì)濟(jì)一堂,一大堆法王、活佛、高僧,衣著隆重,盤膝而坐,身上穿著大紅大黃的僧袍法袍,頭上戴著紅尖頂?shù)纳被蛘哞傊鴮毷淖o(hù)法牌冠。 正德皇帝也身著法衣、披袈裟,戴霞帽,高坐在上邊,兩柱昂貴巨大的藏香燃起的煙氣幽幽籠罩著他的身體,寶相莊嚴(yán),儼然活佛在世。 他本來就是佛,自已封的大慶法王大定慧佛,還煞有其事地讓這些高僧給他灌過頂,平素和這幫喇嘛僧談經(jīng)論道,他就是這副行頭,現(xiàn)在當(dāng)然得披掛整齊。 只不過他現(xiàn)在談的卻不是佛法,而是政事。 “朵甘(含青海)地區(qū)自本朝中山王徐達(dá)驅(qū)逐元朝余孽王保保之后,即是我大明疆土,朝廷在那里設(shè)立了河州衛(wèi)、西寧衛(wèi)、安定衛(wèi)、阿端衛(wèi)、曲先衛(wèi)和罕東衛(wèi),必里衛(wèi),為了方便當(dāng)?shù)匕傩?,同時也是朝廷的信任,這些衛(wèi)所官員都是由當(dāng)?shù)夭孔孱^人擔(dān)任的。 我朝皇帝甚是敬重蓮花生大士傳下的寧瑪巴(紅教)、噶舉巴(白教)、薩迦巴(花教)、格魯巴(黃教)等諸教的法王、活佛,在瞿曇寺朝廷設(shè)立了西寧僧綱司,在民和弘化寺也設(shè)立了僧綱司。 對當(dāng)?shù)氐念^人、僧侶們我朝是禮敬有加,就是對當(dāng)?shù)匕傩?,朝廷也是大力發(fā)展屯田、開辦學(xué)宮、發(fā)展茶馬貿(mào)易,恩遇不可謂不厚。 可是朕現(xiàn)在很失望、非常失望、太讓朕失望了,朕把朵甘交給頭人們?yōu)殡奘刂薨迅火埖那嗪:n給他們做牧場,他們卻坐視加布、伯顏猛可先后入侵。青海湖是朕賞賜給順服于大明的各部族的,而不是用來飼養(yǎng)伯顏猛可這頭惡狼的。 今天朕召請各位法王、活佛,大德高僧們前來,是想告訴你們,既然朵甘的頭人們不能抵御狼群的進(jìn)攻,佛法教化不能感化敵人的兇xìng野心,那么只有朕來做怒目金剛了。朕是一定不會坐視朵甘淪落伯顏之手的。 朕坐擁兩百萬大軍,難道會讓由伯顏猛可把青海據(jù)據(jù)為已有?他以為大明正在內(nèi)戰(zhàn)就有機(jī)可趁么?笑話,朕富有四海,國庫稟實,漫說兩面開戰(zhàn),就是再多幾處又如何?北擊伯顏、東平倭寇、南退佛郎機(jī),幾仗下來一氣呵成,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朕現(xiàn)在會被河北、山東一群不足五萬人的烏合之眾牽制了手腳么?山東響馬河北賊!這些地方自古就愛出亂子,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青海地區(qū)的頭人、活佛們,沒有能力把伯顏這頭惡狼驅(qū)逐出去,朕體恤你們的難處,朕會自已發(fā)兵把他趕走,或者消滅他?!?/br> 正德威風(fēng)凜凜,四下一掃,只見眾位活佛、法王們面露不安之sè,彼此竊竊私語,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獪黠的笑意。 青海地區(qū)部落眾多,彼此之間各不相從,正由于如此,他們始終無法形成一個強(qiáng)有力的統(tǒng)一政權(quán),所以對大明也更加氣,自大明立國至今,他們年年稱貢、歲歲來朝,雖說這都是面子工程,得利益的其實還是他們,起碼稱得上恭順。 朝廷在朵甘青海地區(qū)實行的幾乎是完全自治,衛(wèi)所將領(lǐng)和士兵大部是當(dāng)?shù)氐牟孔?,他們天高皇帝遠(yuǎn),zìyóu自在,何等逍遙?尤其是這些政教合一、身分尊崇的活佛法王們,更是深知其中利益所在。 朝廷發(fā)兵?朝廷大軍一到,戰(zhàn)亂中自已的家園要成什么樣兒?最最緊要的是,既然當(dāng)?shù)夭孔宓男l(wèi)所兵讓大明皇帝兼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先生很失望、很不開心,那么他的大軍一旦開進(jìn)青海,還會不會退回來? 這些活佛都是政教合一的社會環(huán)境中培養(yǎng)出來的人上人,考慮問題很是周詳,戰(zhàn)爭的后果和長遠(yuǎn)影響馬上就被他們想到了。 萬一皇帝小佛爺嫌往返費太貴,只買張單程車票,打完了仗順手取消以上六大衛(wèi)所部族頭人的指揮職務(wù),把兵也換成剛打了勝仗的漢人驕兵悍將,全留在那兒不走了,這種事不是不可能,“借道伐虢”的計策可不是漢人三十六計的專屬發(fā)明。 大明皇帝真要是摟草打兔子,兩件事一齊解決,那自已還能在青海唯我獨尊?各位宗教領(lǐng)袖各懷心,緊張地打著自已的小九九,盤算著自已的利益得失。 正德皇帝眼珠一轉(zhuǎn),又加了把料:“據(jù)朕所知,伯顏侵占青海湖后,瓦剌部落和火篩對伯顏占據(jù)他們腹深之地深為不安,西域諸國擔(dān)心伯顏一旦勢大,就會侵吞他們,所以也在積極聯(lián)絡(luò),準(zhǔn)備兵發(fā)青海湖。青海湖呀,馬上就得變成開水鍋了,朕疼惜百姓,可是朕也沒有辦法呀。 今rì請諸位法王、活佛來,是要你們馬上趕回去,約束好自已的信眾弟子們,讓他們遠(yuǎn)離禍源,避開戰(zhàn)火中心免受無妄之災(zāi),兵禍猛于火呀。 同時,朕把一件決定先告訴你們,為了防止大明輸運(yùn)的物資被伯顏所得,為了防止大明軍隊調(diào)動的有關(guān)情報被伯顏的探馬偵知,在伯顏猛可退出青海湖之前,朕將封鎖邊境,停止一切互市、茶馬交易!” 啥?西域諸國要拉幫結(jié)伙的殺過來,瓦剌、火篩也要來湊熱鬧,大明也緊著要出兵,還要停止互市,這是都上青海湖趕集來了? 這出“群英會”一唱起來,那青海還有寧rì嗎?自已做為寺主院主、法王活佛,手下直接服侍的人就有千八百人,能往哪兒避呀,最富饒的地區(qū)鬧兵災(zāi),互市又停了,自已領(lǐng)著人到窮荒僻壤喝西北風(fēng)去? 這一來活佛們真急了,他們交頭接耳,語速又急又快,聲浪漸漸高了起來,也不知道在爭吵些什么。 正德皇帝正襟危坐,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表情,他慈悲了半晌,下邊的諸位佛爺還未商量出個子午寅卯,正德便嘆息一聲,手結(jié)“不動根本印”,進(jìn)入冥想當(dāng)中,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廳中的議論聲漸漸停止,看來活佛們已經(jīng)就某種意見達(dá)成共識了,正德皇帝仍在打坐,活佛們也不敢打擾他,好在坐禪對這些人實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大家各結(jié)手印,干脆陪著皇上修行起來。 正德皇帝總算收功了,裝模作樣陪他靜修、實則心中焦灼萬分的活佛們馬上都蘇醒過來。 幾位坐在前排,地位崇高的活佛耳語幾句,溫迦活佛畢恭畢敬地施禮道:“大皇帝陛下,我們一致認(rèn)為,勞師遠(yuǎn)征,戰(zhàn)火連綿,對眾生來說,不是一件幸事。我們請求馬上返回朵甘,盡一份心力,以我佛的力量,爭取把伯顏猛可逐出青海湖,請大皇帝陛下暫緩發(fā)兵,如果我們失敗,再出征不遲?!?/br> 正德皇帝慨然道:“兵者,兇器也。朕篤信我佛,又豈愿殺生?然伯顏入青,后患無窮,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諸位活佛愿行大善事,朕又豈會不允呢?這樣吧,朕馬上派人護(hù)送各位活佛返青,如能化干戈為玉帛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各位活佛也盡了心力,剩下的事就讓朕來承擔(dān)吧”。 眾活佛一聽喜出望外,哪里還肯多作停留,立即滿口答應(yīng),立即請辭離去,立即準(zhǔn)備收拾行裝打道回青了。 偌大的房間剎那間人去房空,正德皇帝抻著脖子左看右看,忍不住“噗哧”一笑,他臉sè一正,一手翻天,一手掀地,指天劃地、陴睨眾生,口宣一聲“唵嗎呢叭迷哄”,隨即結(jié)出大威德金剛印,居然還玩上癮了。 角門兒一開,閃進(jìn)兩個人影。頭前一個見了正德的模樣,格格嬌笑道:“瞧你,還扮上癮啦?坐的腿麻不麻呀,快起來吧”。 唐一仙笑吟吟地踢踢正德坐的蒲團(tuán),嬌嗔道:“干嘛呢你,倒是起來呀”。 正德愁眉苦臉地道:“別碰別碰,這大盤盤久了也受不了呀,我腿麻了,哎喲,你可別碰我”。 他呲牙咧嘴地把腿扳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開了,靜等著血脈流通,又笑道:“怎么樣,我唱念作打挺有一套吧?” 楊凌走進(jìn)殿來便是一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 “我說萬年兄啊,都說了在這地方不必拘于君臣之禮,我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這里就是我和一仙的家,在這兒,我要過過平凡人的rì子。哎喲喲,你別氣我,我不能動,可比不得人家打了一輩子坐的人,嗬,這個麻!你自已找地方坐著?!?/br> 唐一仙笑嘻嘻地搬了張椅子來,楊凌一看,皇上坐蒲團(tuán),自已坐椅子比他高的多,便扯過一個蒲團(tuán),坐在了正德對面,唐一仙一見,自已也拿了個蒲團(tuán)來,又從龍書案上捧過一盤葡萄,放在三人中間。 正德輕輕撫著大腿說道:“伯顏占據(jù)青海湖、山東賑災(zāi)扶貧、遼東移民開荒,山西趙瘋子在中條山招兵買馬,還有江南的白衣軍,有生機(jī)有死亡,有希望有失望,朕也是有喜有憂啊”。 楊凌淡淡一笑道:“正是要他們往南去,南船北馬,一到了江南,他們會發(fā)現(xiàn)那兒的確是富裕的很,可是他們的馬上優(yōu)勢也就完了。盡量的分化瓦解、打擊削弱,再三四個月把剩下的殘兵敗將再往北趕,天寒地凍缺衣少糧,從起事到完畢,他們鬧騰不過一年,皇上盡管放心”。 “青海方面,就看這些活佛的能量如何了,如果他們解決不了伯顏的問題,那時咱們也解決了白衣盜,可以騰出手來了。遼東的事好辦,那是見效長遠(yuǎn)的事,摸著石頭過河,有什么問題隨時發(fā)現(xiàn)隨時解決吧,朝廷上只要多支持,政策上予以扶助就行了。 至于山西的趙燧,等這邊諸事有個眉目,臣想親自跑一趟,如能招安最好,如果不能,也決不容他坐大,流匪一旦有了穩(wěn)定的根據(jù)地,那就尾大不掉了,一定得把他趕走?!?/br> 正德點點頭,神情正經(jīng)起來:“說的對呀,經(jīng)過這些事,朝政中的弊端都暴露了出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及時解決,就能避免矛盾進(jìn)一步激化。朕是想文治武功,有番作為,可是自已問題一堆還沒解決,就想開疆拓土,那是好高騖遠(yuǎn),打鐵還得自身硬啊?!?/br> 楊凌聞之甚喜,說道:“皇上所見甚是,臣與內(nèi)閣、六部的幾位大人計議一番,把改制革新十二策jīng減為十策,覺得已經(jīng)十分妥善了,準(zhǔn)備這兩天就先使人遞奏折上來,先放出風(fēng)聲,讓大家心里有個準(zhǔn)備,然后正式由內(nèi)閣向皇上請予實施。臣先把我們商議的結(jié)果給您說說,以便心中有數(shù)”。 楊凌撿緊要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稅賦改革方面,眾官員在經(jīng)過地方官自已試行的各種新式稅法,諸如‘里甲銀’、‘均平銀’、‘綱銀’、‘十段錦’中擇優(yōu)選用了‘一條鞭法’,正德聽到這里,吐出塊葡萄皮,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這大明稅賦的弊政是該改改了,一條鞭法很是合理。 偌大的大明江山,朕要用兵沒銀子、朕要脤災(zāi)沒銀子,連內(nèi)庫都打掃光了,可憐到如此地步,窮苦百姓卻還說被稅賦壓的喘不過氣來,是大明真的窮到了這份兒上?只是稅賦不均罷了,富人所出不及九牛之一毛,而窮苦百姓所繳,卻是一年收入之大半。 結(jié)果養(yǎng)的一些人腦滿腸肥,放屁都流油,我聽說江南有富商,想吃一碗鸚舌rou,就宰了百十只鸚鵡,那玩意兒真的好吃嗎?擺譜罷了。吃魚須,就買了百尾鯉魚,只剪魚須備用,這份奢侈,朕也沒那譜兒呀?!?/br> 楊凌有點詫異,道理是一針見血,只是怎么皇上現(xiàn)在俚語粗話這么多,而且對民間的事情知道的還不少,要說是廠衛(wèi)告訴他的,起碼這些俚語不可能對皇上講,大不敬呀。 他看了眼唐一仙,心中若有所悟:“十有仈jiǔ是這口沒遮攔的小妮子對皇上胡言亂語來著,皇上還偏就吃她這一套,就喜歡讓人家把自已當(dāng)成普通人相待,這兩個人,一個愿打一個愿捱,自已又不是道學(xué)先生,這種小事懶得進(jìn)諫了?!?/br> 這些話要是讓王瓊、劉健甚至現(xiàn)在的楊廷和、梁儲等人聽見,恐怕都要大驚失sè,立即苦苦進(jìn)諫,要求一國之君謹(jǐn)言慎行,甚至發(fā)動群臣搞場大廷議,讓皇上來個深刻檢討,也只有楊凌根本不當(dāng)一回事,正德在他面前最是輕松自在,做人做的不累,也難怪有話愿意和他說。 楊凌一說到兵制改革,血脈已經(jīng)流暢的正德一拍大腿,深有同感地道:“這條好,是陸完提的?嗯,他這主意不錯,現(xiàn)在就招團(tuán)練民壯,給朝廷練兵還不花朝廷的錢,等到合適的時候,直接取代衛(wèi)所軍。好主意呀,說實話,朕現(xiàn)在沒錢,這兵制又不得不改,就得想些巧法了。 現(xiàn)在一看兵部的戰(zhàn)報朕都生氣,說是朕有兩百萬兵,可是里邊有多少是只會種地的呀。要不是愛卿你帶兵給朕出了幾口惡氣,瞧那仗打的,都打成什么nǎinǎi樣兒了?想當(dāng)兵的當(dāng)不上,不想當(dāng)兵的硬逼著他當(dāng)兵,那能有心打仗么?應(yīng)該改!” 楊凌漸漸說到自已此來的真正目的上,他說到土地兼并狀況的嚴(yán)重和危害,然后窺了正德一眼,見他正認(rèn)真聽著,楊凌嘆了口氣,擔(dān)憂地道:“皇上,有皇上支持,改制革新定可推出,朝中的阻力想必是不會太大的,臣擔(dān)憂的是,推出的這十策,是否真能落實下去?” 土地兼并者,非富即貴,叫他們從嘴里往外吐rou,誰甘心吶?這些權(quán)貴又有大有小,勢必互相攀比,大顯大貴者不肯遵從朝廷制度,小顯小貴者就會有樣學(xué)樣,朝廷的政令頒布下去就被束之高閣,只當(dāng)成一件公文接收下來,那樣可就前功盡棄了”。 正德眼珠一轉(zhuǎn),黠笑道:“嘿嘿,要朕聽改制十策?奏折吳上來后朕看不到么?就知道你打著別的主意。你放心好啦,不管他是王公侯伯,還是皇親國戚,亦或是一二品的大員,膽敢不從政令者,朕給你撐腰,一概懲治!” 楊凌苦著臉搖搖頭,說道:“沒有用,這個人官兒太大、權(quán)太大,皇上給臣撐腰,臣也不敢得罪他”。 “哈!”正德氣笑了:“行了,你也別和朕賣關(guān)子了,你直說是誰就得了,我瞧瞧是哪個人這么威風(fēng)”。 “這個人,就是皇上您!” “我?”正德皇帝呆了一呆,有點惱了:“朕有兼并土地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兼誰的土地?我倒是想開疆拓土朝外邊使勁兒呢,只是眼下不是時候呀。你說,朕怎么成了兼并土地的禍?zhǔn)琢???/br> 唐一仙一瞧,急忙拿起兩串葡萄遞給這哥倆兒:“來來來,吃葡萄”。 沒人理她,楊凌直視著正德的眼睛,很認(rèn)真地道:“皇莊!皇上忘了皇莊么?” “皇莊?”正德皇帝驚詫莫名:“你說皇莊?你說說皇莊怎么算是土地兼并了?” 楊凌道:“皇上圈點皇莊迄今已達(dá)二十一處,約二百萬畝土地,皇上如此,地方藩王更是如此,就藩的藩王經(jīng)皇室指定,各自擁有的土地都在數(shù)百萬畝不止,數(shù)量龐大、數(shù)目驚人、聳人聽”。 正德皇帝肺都快氣炸了,一時竟有些悲憤了,他大吼道:“朕還罪大惡極呢!你替朕管過七個皇莊,該知道其中的事,什么朕擁有數(shù)萬頃土地,藩王擁有多少萬頃土地,這純屬以訛傳訛,內(nèi)中詳情你不明白?” 唐一仙圓溜溜的眼珠左瞄一眼,右瞄一眼,見這兩兄弟要談崩了,連忙又拿起兩串葡萄勸道:“來來來,吃葡萄”。 兩個人還是沒理她,唐一仙恨恨地摘下一粒葡萄,丟進(jìn)了嘴里。 楊凌輕輕笑道:“臣代皇上管理皇莊時您也知道,那只是個幌子,不過這次為了改制革新,臣做過詳細(xì)調(diào)查,現(xiàn)在自然就明白了。 皇室、王室,本來是由朝廷財政支付花銷費用的,這些錢從哪兒來?來自百姓稅賦。百姓之地都要納稅,這是天理。藩王就藩,皇室指定一些王田,并不是這位王爺擁有多少多少田地,而是這塊土地所繳納的賦稅不再繳給戶部,而是由王室派人管理,直接由王室使用?;噬系幕是f也是如此。 皇室、王室本來就是從朝廷財政中支取費用的,這部分田地劃成皇莊,戶部那邊就按數(shù)減少供應(yīng),皇莊王莊的存在,只是讓百姓繳納的賦稅少了戶部這個中間環(huán)節(jié),直接交給本該享用它的皇室、王室使用。 繳皇稅王稅,就不用繳官稅,并不是重復(fù)收稅。所以這地叫官地也罷、叫皇莊也罷,只是管理人的不同,對老百姓來說,其實沒什么區(qū)別?!?/br> 正德的臉sè慢慢緩和下來,楊凌繼續(xù)道:“而且,皇莊、王莊征收的田租比例按規(guī)定是一畝地征三分稅,比普通地主家征收的還要少一些,耕做皇莊的佃農(nóng),負(fù)擔(dān)要小于一般田地的佃戶,”。 正德皇帝悶哼了一聲,不悅地道:“你知道了還這么說?剛剛真是氣死朕了”。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皇室總需要有收入來應(yīng)付rì?;ㄙM開銷的,不從皇莊出,就從官地出,不是直接收,就得戶部給,那么這地名字叫皇莊還是官地有什么區(qū)別? 一百萬畝地一年的稅賦約為一萬兩,一些豪紳、鹽商、海商,每年賺取的利潤都遠(yuǎn)遠(yuǎn)不止于這個數(shù)字,皇家所入看起來沒那么聳人聽聞,也談不上兼并土地,讓百姓沒了活”。 “但是”,楊凌嚴(yán)肅起來,說道:“平頭百姓誰會去計算這些地一年所出幾何?皇家征收又有若干?他們只聽說皇家自已占有幾百萬畝土地,就覺得驚世駭俗了。而且以訛傳訛、信口雌黃,本就是人之常xìng,人們也愿意津津樂道、夸大其辭。 士紳們是愿意這么傳的,傳播這種話,就為他們的真兼并創(chuàng)造了條件,傳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也就多,甚至流傳后世,讓不明真相的后人聽了,也會覺得義憤填膺。 臣所說的這些還只是正常情況,正常情況下,并沒有坑農(nóng)害農(nóng),圈點皇莊、王莊對皇室的聲譽(yù)也是極為不利的。那么皇莊到底有沒有盤剝?耕種這些土地的百姓是不是真的就比向官府繳稅的百姓繳稅少,更得實惠呢?其實很少、非常少?!?/br> 他迎著正德有些錯愕的目光,解釋道:“原因很簡單,皇莊在官府之外自設(shè)管事人員,他們的工錢從哪兒出?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的出處仍是田賦,所以加上他們的工錢,這皇莊稅賦就已經(jīng)不比向官府繳稅的田地少了。 此外,這些皇莊的私人管事、師爺們,代行的是官府的職權(quán),他們上面對著的是身份高貴、永遠(yuǎn)不可能和佃戶們朝面的皇親貴戚,下面對著的是那些為皇親國戚耕種皇莊的佃戶,地租到底定多少、收多少,還不是他們一句話?他們有這樣便利的條件,有可能不貪么? 皇上以為自已是按一畝地三分稅在收稅賦,讓給了百姓七分利,然而實際上百姓辛苦一年,真正所得可能連三分都不到,中間的大頭都被一層層的管事、師爺、打手們給分貪了。百姓們知道是誰如此盤剝他們的嗎?這筆帳自然算在了皇上頭上”。 楊凌的語氣沉重了起來,又道:“臣說的這還只是您的皇莊,至于各地藩王咳咳!臣不敢瞞皇上,您想必也知道,藩王之中有賢有愚,并不是都知道體恤百姓的。如果這個藩王自已就貪圖錢財,拼命壓榨,提高了稅賦比例,再加上層層管事從中盤剝,百姓豐年所得可能就只余一分利能勉強(qiáng)活命了,一旦災(zāi)荒欠收的時候,他們不做流民不造反,如何活命?” 正德一聽,倒抽一口冷氣,怔怔地道:“竟竟有這等事?” 楊凌肅然道:“正是,所以皇莊、王莊是不奪土地所有權(quán)的兼并,而豪紳權(quán)貴們則是連土地歸屬也奪走的兼并,看起來有些許區(qū)別,其實兩者危害一般無二”。 正德聽了垂頭不語,神情十分沮喪。 他雖然喜歡嬉戲胡鬧,可是從心底里也是想做個明君、做個好皇帝的,想不到自已直接指定皇莊供應(yīng)皇宮用度,中間被人層層盤剝,竟然會害了這么多百姓,這次流民造反,說不定就有一些百姓是被自已所逼,所以心中十分難過。 嘴角忽地一涼,沉中的正德轉(zhuǎn)眼一看,只見唐一仙拈了一粒葡萄,送到了他的嘴邊,溫柔地向他一笑,眸中飽含著安慰、鼓勵,正德心中一甜,不覺張開口,把那粒葡萄含進(jìn)了嘴里。 唐一仙又遞給楊凌一串葡萄,嗔道:“大哥,你既然有了好辦法就說嘛,別惹得皇上難過”。 正德眼睛一亮,說道:“楊卿,你可有什么良策?” 楊凌道:“勿需良策,只需將管莊人員盡數(shù)革除,皇莊王莊田稅例銀仍辦納解交戶部,年終由戶部結(jié)算撥付類進(jìn)應(yīng)用。頃畝數(shù)目,另造新冊改為官地,不再叫皇莊的名字就行了。 正德瞠目道:“就這么簡單?” 楊凌笑道:“對皇上來說簡單,對替皇上管理莊田的人來說,卻是極困難。臣這是斷人財,相信用不了多久,來向皇上訴說退還皇莊如何弊病重重、戶部撥銀如何拖延貪墨,總不如皇上自已管著的建議條陳就得鋪滿您的龍書案了”。 正德呆了呆,失笑道:“沒關(guān)系,朕看誰來,這么勸朕的那定是貪墨的狠的,朕叫廠衛(wèi)先查他個祖孫三代、四親八鄰,如果確實沒有貪污,再來進(jìn)言不遲”。 楊凌道:“還有一個難處,就是王莊。從道理上講,皇家賜給王室的例銀并沒減少,只是從直接收改成官府撥給,可是那些私自提高稅賦比例從中大撈實惠的藩王,定然也要反對的,不過這理由他們偏偏說不出口。 皇上帶頭退田,以身作則,他們之中賢惠的藩王自會欣然追隨陛下,有些貪心但是尚知輕重的藩王沒了擋箭牌,也會遵守皇命。就怕有些藩王膽大包天,堅決不肯退田,阻撓新政實行。他們不退,那么勛臣公卿就不會退,豪紳權(quán)宦就不會退。土地兼并問題就難以解決”。 正德皇帝冷笑道:“由不得他們,朝廷核定一年給他四百萬畝土地的稅賦四萬兩,現(xiàn)在田地統(tǒng)歸戶部管了,一年撥給他銀子還是四萬兩,他有什么理由不遵旨意?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他敢拿來和朕說么?你放心,這一關(guān),朕把著!朕馬上下旨革除皇莊,交還戶部?!?/br> “且慢,皇上且慢”,楊凌急忙道:“現(xiàn)在不忙,撤除皇莊得挑個好時候,才會有好效果”。 正德呆道:“這個還要挑個黃道吉rì不成?” 楊凌神情詭譎地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正德皇帝拍腿大樂,眉開眼笑地道:“好好好,這個好,朕喜歡看他們狼狽不堪的德xìng,嘿嘿!” 他jiān笑兩聲道:“不就是挖坑讓人跳嘛,朕就喜歡坑人,嘿嘿嘿,這個事情朕很拿手”。 他伸伸腿,站起身道:“天太熱了,后邊獸籠子味道難聞,今兒不斗虎了,走,咱們”。 “慢著皇上,臣還有一事要向皇上說說,皇上要是允了,臣要向皇上討道旨意”。 正德疑道:“還有什么大事?” 楊凌把衍圣公的事對他說了一遍,正德皺眉道:“侵占民田,這樣的豪紳地主不在少數(shù),國舅張鶴齡為此就不只一次被李東陽他們彈劾過,他的身份又比較特殊,為這點小事大加責(zé)斥,恐令人非議。公爵毆打朝廷命官,本來倒是一件逾制的大事,可惜”。 正德苦笑道:“要是楊卿你現(xiàn)在沒有兼著差使,卻擅自動刑毆打朝廷命官,那就是大罪了??墒瞧苁ス涂梢裕@是自宋以來傳下的規(guī)矩,他府上大堂二堂三堂齊備,連牢房都有,還養(yǎng)著私兵呢,朕也看不慣,可頂多責(zé)他用刑過重,還能怎么樣呢?要是下一回旨,只是責(zé)訓(xùn)兩句,豈非笑話?” 楊凌笑道:“臣知道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皇上出面有點小題大作,皇上不出面又沒人敢管他。這事兒不管,在改制時一定有人把他拱出來頂缸擋箭,還不如先下手解決。 臣是想借這事兒讓他也為朝廷改制做點貢獻(xiàn),衍圣公還是有些號召力的,尤其他是孔圣后裔,如果他肯登高一呼,大用處沒有,至少許多腐儒酸丁、冬烘道學(xué)就能閉了嘴,讓皇上耳根清靜,少些聒躁”。 “哦?那么你想怎么做?” 楊凌又附耳解說一番,正德皇帝連連點頭道:“行行行,你要旨意,朕這就給你寫去?!彼跅盍栊乜谳p輕一拳,哈哈笑道:“你也不錯,很會坑人嘛,壞心眼子不少”。 “嘿嘿嘿嘿”,兩人正在怪笑,唐一仙雙手叉著小蠻腰,恨恨地白了他們一眼道:“瞧瞧你們啊,有點形象好不好?你們一個皇上、一個國公,在這兒商量怎么算計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唉!我真服了你們這對活寶了!” 她哼了一聲,一轉(zhuǎn)身走了。 正德皇帝揉揉發(fā)酸的腮幫子,說道:“走,陪朕去北海子避避暑氣,咱們劃船釣魚去,釣幾尾鮮魚回來讓一仙燉魚羹,她手藝挺不錯的?!?/br> “皇上不哄她了?皇上可是最懼河?xùn)|獅子吼呀”。 “嗨,她又不是真生氣,我時時緊張,她還不得煩了?我們也不是時時膩在一起的,再說了,女人嘛,喜怒無常的,就那樣”。 “是啊,是啊,皇上說的太對了,看不著還想,見多了煩得慌噯,對了皇上,臣過兩天要娶房妻妾,要行西洋禮節(jié),知道皇上愛看這熱鬧,你去不去?” “去呀去呀,這種熱鬧怎么少得了我?順道去看看皇庵,皇庵快蓋好了皇庵皇妹快搬過去了”。 一對jiān詐兄弟一邊聊著,一邊搖搖晃晃地遠(yuǎ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