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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個房子里睡了一夜,第二天的時候叫來了家政公司,清理掉屬于我和許諾的痕跡,并將房屋托付給了賣房的中介。 做完這些后,我去墓地看了看許諾,剛好碰上趙星派來的人給他燒紙。 那人不認識我,但我們聊了幾句,然后我知道他收到的任務(wù)是燒足一年,他似乎很喜歡這份價格不菲的兼職工作,還說了一句:“他們兄弟感情應(yīng)該不錯吧,就是太忙了,沒辦法親自過來?!?/br> 我輕笑了一聲,說:“應(yīng)該是這樣吧?!?/br> -- 趙星和許諾素不相識,他為什么會知道許諾生了重???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他調(diào)查他。 趙星為什么調(diào)查許諾?總不可能是真的想和他做兄弟的,只是所有的籌謀,在發(fā)現(xiàn)許諾命不久矣的時候,變得毫無意義。因此趙星才變得平靜溫和,甚至寬容大度,冷眼看著我和許諾的感情一步步地加溫,算是送給許諾的臨終“禮物”。 如果許諾的身體很好呢?如果許諾很有希望成為我新的戀人呢? 那樣的情景,或許會很刺激,也會很有趣吧。 -- 我找了個公園溜了個彎,臨近傍晚的時候,推開了一間咖啡店的大門,服務(wù)員遞來了菜單,我點了兩杯咖啡,然后蹙起眉頭,意識到其中一杯咖啡是許諾常喝的口味。 “兩杯么?”服務(wù)員和我確認。 “兩杯。”我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百無聊賴地喝著咖啡,從門口進來了一對年輕的同性情侶,看著像是大學(xué)生。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畢竟兩個人長得都沒有我好看,他們逡巡了一圈,坐在了我的鄰桌,剛開始的氛圍還不錯,等討論到出柜的話題的時候,卻差點吵了起來。 一個男孩已經(jīng)出柜并且得到了家人的諒解,他質(zhì)問他的戀人什么時候向自己的家人說明一切。 另一個男孩則是在反復(fù)說自己的為難:家中只有自己一個孩子,母親又有慢性級別,他實在沒有勇氣開口,無論如何都要等一等。 我聽了一會兒,就不太耐煩了,喝光了手中的咖啡,看了一眼另一杯一口沒動的,掃了桌上的付款二維碼,直接買了單。 -- 出了咖啡店直接上了出租車,我坐在出租車的座椅上,又想起了曾經(jīng)的我和曾經(jīng)的趙星星。 高考后混亂的一夜后,趙星星趴在床上,問我:“你以后還要娶女人么?” 我的手壓了壓他的脊背,我說:“你不就是我的女人?” 他扭過頭,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說:“我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我“哦”了一聲,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他說出的話,也沒在我的意料之外,他說:“崔明朗,我要告訴我爸媽,我喜歡上一個男人了?!?/br> “不再等等么?”我很清楚,他的父母并不是什么開明的人。 “不等,我都得到了你的人了,再等,就不是個男人了?!?/br> 十八歲的趙星星,坦蕩而誠懇,他愛我,他和我上了床,就要對我負責(zé),就認定了我這個人,仿佛什么都無法讓我們分開。 但我還是勸他,我說:“萬一叔叔阿姨生氣了,把你趕出家門,你連學(xué)費都交不起?!?/br> “可以申請助學(xué)貸款的,”他整個人有種盲目的天真、無知的樂觀,他說,“再說他們就我一個兒子,再生氣又能怎么樣?” “你決定了?”我再次問他。 “決定了啊,我成年了,”趙星的笑容很陽光,不帶一絲陰霾,“我喜歡一個男人,又不是什么讓人羞愧的事。” 我送趙星上了回家的出租車,轉(zhuǎn)過頭回了自己家。 我父母剛吵完架,兩個人各自抱著一個手機玩游戲,他們坐在沙發(fā)的兩端,看起來涇渭分明。 我進門的時候,我媽隨口問了我一句:“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一邊換鞋,一邊回她:“住了一晚賓館?!?/br> “哦,和同學(xué)玩嗨了?” 我其實應(yīng)該回一句“嗯”的,但腦子里想到了趙星,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你才剛成年。”我爸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我喜歡的人,是個男的,也剛成年。” 說完了這句話,我下意識地向右躲了躲,果然避開了一個厚重的抱枕。 我的父母怒不可遏地看著我,指著大門說:“滾出去。” 我并不意外他們的反應(yīng),很冷靜地說:“小聲一點,鄰居會聽到的?!?/br> 這對體面的中年夫妻,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最后咬牙切齒地說:“滾進來。” 第45章 我的父母都是聰明人,聰明而自私。 他們的感情不算好,也不算壞,但他們對很多事物的熱愛,遠大于對家庭和孩子的愛。 父親愛釣魚,母親愛跳舞,年幼時,他們周末的時候總會前后腳地離開,然后叮囑我:“你自己在家里,不要亂動電器,也不要隨便開門?!?/br> 我會目送他們離開,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翻開一本租賃來的圖書,如饑似渴地看上一整天。 天黑了,我翻出之前藏起的餅干吃上幾塊,等著大人們回來,我的母親會在門外問我:“睡著了么?” 我在門內(nèi)回答:“睡著了。” 她便會說一句:“快點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