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滿說：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吧。他摸了下鼻梁：小心鼻子別碰到水。他又說：對了，你記得你周末在新捷教育的英語角和一個外教學(xué)英語，做一個關(guān)于艾滋病的社會調(diào)查。

    呂陽抬起頭眨了眨眼睛，筱滿拿了可樂就走了。

    第十章 筱滿（中）

    正值日落，太陽西垂，金燦燦的光芒擁著萬物，筱滿踩著滿地的樹影走在人行道上，不時有人喊著讓一讓，讓一讓開著電瓶車從他身邊經(jīng)過，白象區(qū)的路都很窄，行道樹又多，綠化帶也多，開電瓶車和騎自行車的常常搶占了人行道；路邊的熟食店和小吃店鱗次櫛比，取外賣的，送外賣的在門口排著隊，拿著手機在巴掌大小的屏幕上廝殺；老舊的排風(fēng)扇不停把后廚的油煙味打到馬路上；滴！滴！，外賣騎手在汽車的鳴笛聲中飛速穿過十字路口，公車猛地剎住車，急停在站臺上，兩根粗大的排氣管里噴出青紫色的煙霧。牽著孩子的老人捂住了孩子的口鼻躲避著這陣煙霧。

    快點，快點！

    回家再吃！

    可樂有什么好喝的？

    筱滿低著頭喝著可樂，盡量避開人，緊貼著路邊的圍墻走著，有時闖進了排隊吃飯的隊伍里，他把頭低得更低，快步穿過去。天色黯了些，天光柔淡了些，排隊吃飯的人里，有人舉起了手機拍攝云朵。筱滿跟著看了看，這天的黃昏很絢麗，很美，離他很遠，很遠。

    他再一看周圍，不知不覺間，他竟走到了耀庭綠地小區(qū)的門口，一瓶可樂喝完了。或提著菜籃或牽著小孩兒的人出入頻繁，筱滿混在人群里進了小區(qū)，就看到幾個穿保安制服的人正引著都約莫二十多歲的一女兩男往大門口過來。年輕女人不停甩動手臂，一頭黃發(fā)跟著搖來擺去，她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別碰我??！我曝光你們，你們耀庭的保安打人！什么高檔小區(qū)啊，暴力威脅別人人身安全！

    一個年輕些的保安便說了：大家都看著呢，誰打你了？誰動你一下了？你在小區(qū)里搞直播，影響了住戶的生活和隱私！

    一個手里抓著個照相機的男人推了下那年輕保安：我們影響了誰的隱私了？你們這里死過人，群眾還有知情權(quán)呢，我們這是維護公民群眾的基本權(quán)益！

    年輕些的保安臉紅脖子粗，要去抓那個拿相機的男人：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新聞早報過了！也早結(jié)案了！我警告你啊，你別動手啊，你動手我們保安有權(quán)還手的！

    年輕女人大聲喊好，帶頭鼓掌，招呼起了周圍的路人：大家快看??！保安打人了！快拍下來！快拍下來！

    還真有路人拿出了手機對著他們拍。

    不要拍了，不要拍了。

    你們看，把我的胳膊都掐紅了。

    你不要血口噴人！根本沒人碰過你！

    一個歲數(shù)很大的保安從門衛(wèi)室里走了出來，和三個男女中的一個戴眼睛的男人一塊兒擋在了保安們和那對還在吵嚷的男女中間，勸說著：好了，好了，都少說一句！

    更多人停下了步伐圍觀，指指點點地議論了起來：就是他們，跑8幢下面去偷拍。

    上樓了嗎？

    上去了啊，溜上去的，被人看到了，告訴了物業(yè)，物業(yè)通知了保安來處理嘛。

    604的人回來了沒有??？

    不知道啊，誒，老莊，和你一幢的，604回來了嗎？

    604是不是年頭才又賣掉??？

    邪門得很。

    賣了多少錢?。克麄兪遣皇且彩侨覂蓮d？

    那三名男女此時站在了小區(qū)門口，拿相機的蹲著抽煙，年輕女人也點了根煙，抖著腿抽煙，一手滑手機。戴眼睛的男人客氣地問那年長的保安：那我們能和物業(yè)申請個拍攝許可證再來拍嗎？

    物業(yè)今天下班了，明天你們自己打電話問。

    哦，那物業(yè)電話能麻煩您給一下嗎？

    那年長的保安一抬下巴，舉起手里的電筒，喊住了一個開著外賣車要進小區(qū)的年輕人，說：外賣不能進去！停一下，打電話給業(yè)主，自己下來拿。他便去和那送外賣的說起了話。其余保安排成了一排，查看起了每個進門的人的門卡，詢問他們的住所，來走親訪友的就要業(yè)主下來接人。

    戴眼鏡的男人扶了扶眼鏡，笑了笑，喊上那對湊在一起抽煙的男女，走了。

    看熱鬧的人群散開了，筱滿也走開了，他穿過一片歐陸風(fēng)情的花園，繞過擺了一些兒童游樂設(shè)施的沙地，走過幾座假山，一片蓮池，停在了一個雪白的花架下。沿著花架攀爬生長的薔薇花開了，黃色的，粉色的花朵簇?fù)碓谝粔K兒，開在花架的頂上，直要和漫天的彩霞融為一體。

    有人舉著手機拍薔薇花，接著，手機鏡頭慢慢移向了花架后的8幢。筱滿咳了一聲，這人扭頭就跑了。

    孩子們在小區(qū)里玩耍，時而拍手歡笑，時而尖叫狂奔。這里的房子都不高，幾乎都是連排屋，只有在這片花架后頭有一排公寓樓，最高也就6層。

    筱滿坐在花架下面，舉目仰望，他數(shù)了數(shù)，數(shù)到6樓的位置，匆忙看了一眼就將目光移開了。他點了根煙，捂著肚子又坐了會兒。一個男孩兒大笑著跑過來，撞到了他的腿上，摔了個四腳朝天，他看了筱滿一眼，嘻嘻哈哈地自己就跳了起來，揮舞著手臂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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