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聞聲掀起廚房的門簾，穿著暗紅色的棉衣，腰間系著靛藍棉布圍裙。從前花白的頭發(fā)如今已經(jīng)全白了，精神頭倒是很好。

    看到林以檸，又瞥見跟在林以檸身邊的男人，老太太眼中有一瞬的怔忡和茫然。

    「外婆?！沽忠詸幾呱锨埃焐侠咸氖直?，轉(zhuǎn)頭去看晏析，「你看，我?guī)Я苏l回來？」

    說著，她湊到老太太的耳邊，小聲道：「是您心心念念惦記的孫女婿哦?！?/br>
    晏析立在院子中央，黑呢的長外套，露出內(nèi)里的白襯衫，身形頎長，氣質(zhì)斐然。

    「外婆，您好，我是晏析?！?/br>
    老太太眼底是掩不住的驚訝，驚訝過后，又涌上歡喜。

    再看向林以檸的時候，老太太言語間便帶了幾分嗔怪，「你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這……」

    林以檸覺得委屈，她也是在火車站的時候才知道的呀。

    「沒事啦?！沽忠詸幫铝讼律嗉?，「讓我看看，您都給我準備了什么好吃的？」

    說著，林以檸就要往廚房里鉆，卻被外婆拉住。

    「這……我都沒什么準備，要不我們到街上的館子里去吃？」

    「外婆，不用這么客氣，我就陪檸檸回來看看您?！龟涛鲎呱锨?，始終禮貌微笑。

    「一直聽檸檸說，外婆做的菜特別好吃，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br>
    林以檸愕然，她什么時候說過？

    就算說過，應(yīng)該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

    老太太卻被哄得愈發(fā)開心，「都是些家常菜，拿不出手，你們要是喜歡，我這就去做。」

    說著，老太太又推了推林以檸，「還愣著干嘛，趕緊帶小晏進屋去休息呀。」

    林以檸笑著點頭，「行，我?guī)シ艝|西，您也別太辛苦，左右就我們?nèi)齻€人，簡單吃點就好?！?/br>
    「是?！龟涛鲆舱J同，「外婆您別張羅太多，我換件衣服就過來幫忙?！?/br>
    老太太擺手，「不用不用，趕了大半天的路，都去歇著。我這老胳膊老腿，還動得了?！?/br>
    林以檸的房間在小院的東南角，房間不大，十幾個平方，采光卻不錯，收拾得也干凈整潔。

    林以檸把帶來的東西簡單放好，才打量起立在逼仄小房子里的晏析。

    「嘖嘖，我是沒想到，我們晏總的嘴巴居然這么厲害，張口就能哄人，簡直就是老少通吃?！?/br>
    她這話帶了些調(diào)侃和玩笑。

    晏析將手上的腕表摘下來，走到林以檸面前，低著眼，唇角牽著淺弧。

    「晏總的嘴巴厲不厲害，難道你不是最清楚的？」

    林以檸掛在唇邊的笑倏然一僵。

    近墨者黑，她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可以秒懂。

    「你……」

    這可是白天！

    作者有話說：

    文文進入收尾階段，更新時間不太固定，九九會提前在作話里說。今天更晚了，給蹲更新的小可愛們發(fā)紅包，抱歉哦

    下一章明天下午六點。

    第077章

    晏析抬手, 揉了下林以檸的發(fā)頂，似是在安撫她的震驚，繼而轉(zhuǎn)頭打量起小小的房間。

    不是那種特別女孩子的房間, 素凈且整潔。一張木質(zhì)的單人床, 鋪著藍白格子的棉布床單，

    一個衣柜和一張書桌，便沒有再多的家俱了。

    書桌旁貼了張a4大小的照片，顯然是這窄小房間里最生動明亮的一處。

    晏析的視線凝在照片上。

    五六歲大的女孩子, 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裙, 頭發(fā)挽起，笑得天真又無邪。

    是小時候的林以檸。

    林以檸被晏析過于專注的目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走過去, 擋在照片前，「不許再看了。」

    那個時候的照片畫質(zhì)不夠清晰, 她化著厚厚的舞臺妝, 笑得傻乎乎的, 咧著嘴, 還缺了一顆牙齒。

    林以檸突然懷疑，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 讓她把這樣一張照片貼在了墻上。

    晏析卻順勢欺近, 將她攬在身前, 視線仍然落在小小的女孩子身上。

    「很漂亮，也很可愛。」

    「胡說, 明明很丑?！?/br>
    「是什么時候拍的？」

    林以檸想了想, 「第一次參加芭蕾舞的少兒組比賽, 拿了第一名。」

    說完, 她還得意的彎著眼。

    晏析的視線有些離不開照片里的人, 攬在林以檸腰間的手下意識收緊。

    「學(xué)跳舞是不是很辛苦？」

    林以檸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好像也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學(xué)跳舞是不是辛苦？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在跳舞，似乎也應(yīng)該要這樣。

    「其實還好?！?/br>
    有辛苦的時候，也有開心的時候。

    有時候她因為一件事情鉆牛角尖，就會一個人在練舞房里不停的跳舞，大汗淋漓之后，那些壞情緒也就跟著消弭了。

    「你好像很久都沒有跳過舞了?！?/br>
    林以檸點點頭，圈上晏析的腰，「我mama過世之后，我就很少跳了，學(xué)業(yè)和工作都很忙，能分給我跳舞的時間太少了。」

    「什么時候，可以跳一次給我看看？」

    「??？」

    林以檸抬眼，剛好觸上晏析低下來的視線。

    「你……想看呀？」

    「想?！龟涛龅氖终圃谒筝p輕摩挲著，「上一次沒看到，遺憾至今?！?/br>
    上一次，還是林以檸在京大百年校慶上的跳的。

    林以檸望進他眼里的專注，茶黑的眸底，像海浪沖刷過的巖石。

    不知道為什么，林以檸想到要單獨為晏析跳舞，就有些羞恥。

    「你……讓我練習(xí)一下，我很久沒跳了，要找找感覺?！?/br>
    「嗯，不急。」晏析吻她的發(fā)頂，「我可以等。」

    *

    雖然只有三個人，老太太還是張羅了大半桌好吃的，其中一道菜最為特別，是老太太在一旁指點，晏析親自下廚做的。

    就是林以檸最喜歡吃的那道糖醋魚。

    林以檸說，外婆做的糖醋魚，最好吃。

    糖醋醬汁淋好的時候，晏析轉(zhuǎn)頭去看林以檸，「以后你想吃，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br>
    林以檸滿心滿眼都是溫軟。

    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心甘情愿為她退下西裝革履，站在滿是油煙的廚房里，圍著一條老舊的蘭棉布圍裙，說從今以后，為她洗手作湯羹。

    心尖像是裹了一層蜜糖，林以檸一點不嫌棄晏析圍裙上沾著的油污，圈上他的腰，「那你呢？你喜歡吃什么？我也要去學(xué)?！?/br>
    晏析低著眼，眼底凝著笑。

    林以檸不妨，唇上被輕啄了下。

    「我最喜歡的，已經(jīng)吃到了。」

    林以檸望著他眼底的笑。

    羞赧，也喜歡。

    農(nóng)歷新年的第一頓飯，林以檸吃得無比滿足。

    飯后，兩人幫著外婆一起收拾了廚房，本想陪老太太聊聊天，卻被老太太一起攆了出去。

    「小晏難得來一次，這兩天傍晚街上有廟會，你帶他去逛逛，守著我個老婆子做什么?！?/br>
    老太太找來桂圓和紅棗，「外婆給你們煮糖水，回來喝。」

    左右廚房已經(jīng)收拾干凈，林以檸沒再客氣，笑盈盈央求道：「那我等會兒要多加一顆雞蛋。」

    「好好好?！?/br>
    林以檸帶著晏析出門，小巷子的傍晚依然熱鬧，正逢新春，家家戶戶都張燈結(jié)彩，有頑童在大門口放鞭炮，一陣辟里啪啦，驚起遠遠近近的犬吠聲。

    老舊的木門前，幾個阿婆圍在一起閑話家常，一籃土雞蛋，你推給我，我推給你，盡是喜氣與客氣的話。

    路邊一個豆芽高的小孩子，穿著緞面的紅棉襖，一頂可愛的虎頭帽，正在蹣跚學(xué)步。

    小朋友的爸爸mama蹲在不遠處，雙雙張開手。

    「寶貝，來爸爸這里?！?/br>
    「乖乖，mama抱?！?/br>
    小鎮(zhèn)一個平凡的傍晚，充滿了煙火氣。

    「你在看什么？」林以檸見晏析一路走來，都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