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給我一根。」

    晏析又點了一根給她。

    明亮的光圈在她手里變幻成不規(guī)則的圖形，一筆一劃描摹出他的名字。

    晏析彈掉煙頭前的一段灰燼，「寫的什么？」

    林以檸指尖一僵，他居然能看出來她在寫字。

    「不告訴你?！?/br>
    晏析定定看著她，「兩個字?！?/br>
    「……」

    心思差一點被戳破。

    林以檸定了定心神，「你看錯了，眼花?！?/br>
    路燈和煙火將這方寸之地照亮，映出一圈柔和明媚。林以檸沒有扎頭發(fā)，柔軟的發(fā)尾搭在身前，米白的羊羔絨外套將膚色襯得愈發(fā)瑩潤凝白。

    薄薄的光線里依稀可見細細的雪粒。

    林以檸微訝，唇角的弧度更甚，笑意盈然。

    「下雪了?！顾斐鍪?，零星雪花落在細白的指尖，一觸即化。

    這著實算不上一場雪，但林以檸的唇角卻止不住地想要上翹。她從小在南方長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軟軟的雪粒子，觸上皮膚的一瞬間冰冰涼涼，她眉眼間全是笑，

    晏析就這么安靜的看著她，看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去接落下來的細碎雪花，女孩子眉眼帶著笑，溫軟得不像話。

    林以檸側(cè)過頭的一瞬，便觸上了晏析注視的目光。

    他這人不笑的時候，眉間眼底總有種讓人說不清的涼寂。眼下清寂里覆上了一層柔和，深湛的眸子里仿若冰雪消融，沉而不涼。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總有種被深情凝望的錯覺。林以檸唇角的笑意僵了僵，有點尷尬地彎了下唇。

    手中的仙女棒已經(jīng)燃盡，林以檸想說，時間不早了，他們回家吧?？蓜倓傞_口，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響，淹沒了她的聲音。

    「什么？」晏析微微附身，耳朵幾乎貼到了她的唇邊。

    兩人間的距離驟然拉近，林以檸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著清涼的薄荷。熟悉的氣息勾纏，視線里，男人的鼻梁高挺，長長的眼睫輕垂著。

    林以檸咽了咽嗓子，小聲開口：「我說，我們回家吧。」

    晏析側(cè)眸，眼底的涼色早已退盡，「不玩了？」

    林以檸忽略他靠近后薄而溫熱的氣息，「李嫂放假了，再不回去，寧崽要餓了……」

    晏析唇角微勾，「檸崽餓了？」

    林以檸倏然抬眼，觸上男人眼底明晃晃的笑，直覺告訴她，晏析說得這個「ning崽」是林以檸的檸。

    在她錯愕的注視里，晏析抬手，輕輕揉了下她的發(fā)頂，「走了，回家?！?/br>
    這過分親昵的舉動讓林以檸有一瞬的微僵，異樣的心緒涌上心尖，叫囂著，按捺不住的，如春風卷過，野蠻生長。

    *

    兩人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快要十一點。

    車子沿著筆直的道路前行，兩側(cè)煙花乍響，一朵朵在夜空綻開，美的驚心動魄。林以檸的視線挪不開，一直望向車外。

    車窗倏地降下，夜風微涼，眼前的煙火愈加耀眼。

    「喜歡？」晏析問。

    林以檸看著夜幕里明亮的絢色，很實在的感嘆了一句：「有錢真好?！?/br>
    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將他們一路送到家門口，進了屋子，林以檸換鞋洗手，拎著一袋水餃匆匆進了廚房。

    晏老太太已經(jīng)回了江城，李嫂也放假了。別墅里沒有其他人，林以檸剛在中島臺邊站定，腳邊就蹭過來毛茸茸的一只。

    寧崽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跑了過來，蹲坐在林以檸腳邊，沖著她搖尾巴、吐舌頭。

    李嫂中午離開前已經(jīng)喂過，林以檸猜這家伙肯定又饞罐頭了?？涩F(xiàn)在時間很晚了，她不太敢亂給寧崽喂東西。

    猶豫了片刻，林以檸看著中島臺上的水餃，她一個從來不吃宵夜的人，今晚不也破例了？

    走早專門給寧崽存放罐頭的柜子前，林以檸踮腳抽了一盒。

    看到熟悉的外包裝，寧崽已經(jīng)按捺不住，毛絨絨的大尾巴在地上甩來甩去。

    鍋里的水已經(jīng)煮沸，林以檸將小半包水餃下進去，廚房里有點熱，她脫掉外套，蹲在寧崽身邊，笑瞇瞇的看它吃罐頭。

    寧崽在她面前也不護食，風卷殘云的干掉一盒罐頭后，蹭在林以檸身邊求愛.撫。

    晏析換了家居服，下樓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這一人一狗友愛互動的畫面。

    寧崽認生，很少和不熟悉的人親近，對林以檸倒是個意外。

    瞥見地上的罐頭包裝，晏析扯了扯嘴角，「難怪它愿意和你親近?！?/br>
    林以檸這才注意到倚在門邊的男人。換下規(guī)整的襯衫西褲，一身寬松的淺灰色家居服被他穿得也宛如男模走秀現(xiàn)場。

    男人的身量高，薄軟的棉布全靠身形撐起，抱臂偏頭，眸中沾著零星笑意。

    林以檸揉了揉寧崽的頭，「為什么？」

    「因為——」晏析眼底的笑意更甚，「本家嘛，當然親近?！?/br>
    林以檸恍然想起方才他調(diào)侃的話——ning崽餓了。

    這似是而非的稱呼不但過分親昵，還讓林以檸總有種自己變成了晏析寵物的羞恥感，凝白的臉頰跟著泛起薄紅。

    晏析看著她，眼底帶笑，屈指敲了下門框。

    他薄薄的唇輕啟：「寧崽，過來。」

    聽到主人的召喚，寧崽搖著尾巴走了過來。

    林以檸：「……」

    晏析揉了揉寧崽的頭，抬眼，眸中笑意未退。林以檸繃著臉，故作淡定的看他。

    「上去換衣服。」

    林以檸抿著唇，嗓音平平，「水要沸了?！?/br>
    「我來煮。」

    「你還會煮餃子？」

    林以檸有點意外。

    晏析偏頭，扯了下唇。

    林以檸不放心，又將鍋里的餃子輕輕撥了撥，「那我上去了哦。」

    事實證明，林以檸的懷疑是正確的。當她換好衣服下樓，在廚房的中島臺上看到一盤皮陷分離的餃子時，還是陷入了沉默。

    晏析摸摸鼻子，端起盤子就要往垃圾桶里倒，卻被林以檸伸手攔住。她握住男人的手腕，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剛好壓在那處紋身上，指腹下有不太明顯的粗糙感，像是疤痕。

    林以檸倏然抬眼，指腹卻下意識摩挲了一下。

    廚房里安靜無聲，只中島臺上的頂燈映出一圈黃白的暖光，映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

    四目相對，氣氛有一瞬的僵持。

    林以檸知道，她不小心……可能觸碰到了他的秘密。

    晏析眼中凝著黯色，視線低低壓下來，那份浸在眸子里的涼色，和他身上偶爾莫名的清寂感如出一轍。

    半晌，他唇角微勾，「摸著舒服？」

    薄薄的嗓音里涼意混著笑意，還有點故意的痞壞。

    林以檸回神，燙手一般松開，手指蜷起，指尖低著掌心的軟rou。

    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她咽了咽嗓子，去端晏析手里的盤子。

    「不要浪費。」

    悶悶地吐出四個字，林以檸轉(zhuǎn)身，快步走出廚房，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晏析輕笑了聲，低下的眉眼落在手腕上的那處文身，笑意一點點退潮，茶黑的眸子重新覆上一層寒涼。

    等林以檸再進到廚房的時候，鍋里的水已經(jīng)燒開，晏析正準備將剩下的半包水餃丟進去。

    「不是說不要浪費……」

    晏析卻打斷她的話，「除夕的年夜飯，不能隨便?！?/br>
    林以檸沒糾結(jié)這個問題，走上前，視線像是不受控制，往他手腕上瞥去。

    「好奇？」

    頭頂響起男人沉磁的聲音，林以檸探究的目光已經(jīng)來不及收回。

    林以檸索性抬眼看他。

    他總是這樣，洞若觀火，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晏析又往鍋里加了一勺冷水，將火關(guān)小，才偏過頭。他倚在流理臺邊，沉沉的眸光壓下來，「想知道也可以——」

    他微頓，唇角勾起弧度，「拿你的秘密來交換?！?/br>
    林以檸烏亮的眸子里有一瞬的驚慌——她的秘密。

    難道，他已經(jīng)察覺到她其實……

    晏析已經(jīng)收回視線，用筷子將冷凍的水餃一只只放進鍋里，開沸的水偶爾濺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為什么會怕黑？」他問。

    原來是這件事。

    林以檸倏然松了口氣，拿起盒子里的水餃，輕輕丟到鍋里。

    「我來吧?！?/br>
    晏析退到旁邊，林以檸拿起湯勺輕輕撥著鍋里的餃子。一只只白胖的餃子在鍋里旋著圈，原本清亮的一鍋水也漸漸變得渾濁。

    林以檸軟糯的嗓音也跟著響起：「我小的時候，被我mama關(guān)在過屋子里，很黑很黑的屋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