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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雪中春信在線閱讀 - 雪中春信 第73節(jié)

雪中春信 第73節(jié)

    綿綿嘖了聲,笑道:“這怎么又成了看著我的面子?二位阿嫂是看著賺錢的面子,非要參一股,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幫襯你們一把,運氣好了大家賺,運氣不好大家賠,這話我可是早就說過的。況且現(xiàn)在二十日沒到,人家的現(xiàn)銀也回不攏,又不是孩子過家家,說要撤資就撤資……人家做的是上百萬兩的大買賣,難道還能昧咱們這仨瓜倆棗?”

    向氏和劉氏不由對看一眼,“那三meimei,你到底投了多少?”

    綿綿說:“八萬兩嘛,湊了二十萬兩送去的?!?/br>
    “既然是投了八萬兩,那三meimei身上還有十二萬兩,莫如把我們倆的先墊付我們,后頭賺的錢我們也不要了,全給meimei就是了?!?/br>
    綿綿訝然,“我身上有多少,二位阿嫂真是替我算得明明白白,可我也是活人,平日又不是不花錢,我別處還有大用度呢?!闭f著哎呀了聲,“先前不是好好的嗎,今日怎么忽然催逼起來,難道是因為我往慈幼局捐了銀子嗎?我捐那銀子是積德行善,和你們的錢沒什么相干。再說二位阿嫂一人也才投了二萬兩,母親都沒急,你們急什么?安生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過十來日,等那頭把款子結(jié)清了,我就替你們把錢要回來。往后就是賺得再多,咱們也不參股了,成不成?”

    向氏和劉氏沒辦法,現(xiàn)在也只能等著。綿綿好容易回到自己院子里,開始籌謀,這件事穿幫的時候應當怎么解決。

    姜嬤嬤道:“錢不可能走明路,更不能鬧上公堂,但伯爵夫人可以命你在祠堂罰跪悔過,要是罰上三天三夜,那你這腿還保得住嗎?”

    綿綿想了想,萬不能遭這份罪,于是靈機一動道:“預先和石大夫打個招呼,到了那天我就裝暈倒,讓石大夫診斷我懷了身孕,公公和婆母就不能拿我怎么樣了。”

    蔚兒驚愕,“石大夫能聽娘子的嗎?”

    綿綿白了她一眼,“有錢能使鬼推磨,給他送上二十兩銀子,你讓他把死的說成活的,他都愿意。”

    幾個臭皮匠湊在一起掂量,覺得很可行,畢竟宋家那兩個媳婦生的都是女兒,雖院里庶子好幾個,到底都不是嫡出,開國伯夫婦一直因此遺憾。這回要是聽見三房懷上了,總不好因此連孩子都不要了,只要讓綿綿混過了這一劫,接下來就可以視情況,再考慮要不要搬出去了。

    打定了主意,等宋明池回來就可以演習一番了,綿綿坐在窗前托腮感慨:“官人,不知怎么回事,我近來總想吃酸的?!?/br>
    宋明池一個大男人,哪里知道那些隔靴搔癢的小心思,哦了聲道:“想吃酸的?聽說南北鋪里的酸橄欖酸得厲害,還有新近街市上有南邊來的小杏子……”拇指和食指一扣,“才這么點兒大,酸掉人的牙,回頭打發(fā)人買回來給你殺癢?!?/br>
    他聽不出她的話里有話,讓綿綿覺得很不滿,“做什么要讓人出去買?你不長腳嗎?”

    他遲遲道:“誰買不是一樣……”

    話沒說完,綿綿就鬧起來,“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心,又懶又貪玩,還摳門兒!上年中秋嗣王給二jiejie買的那個步搖,你不是信誓旦旦說送我的嗎,結(jié)果到了鋪子里還是我自己花的錢,回來給你裝面子。早知道你是負心的漢子,我才不要嫁給你,填你家這無底的窟窿!”

    宋明池被她罵得一腦袋漿糊,連連說罷,“我這就給你買去,這總行了吧!”

    可是他要走,卻又被她喚住了,那雙圓圓的杏眼一轉(zhuǎn),“你知道想吃酸的是什么意思嗎?”

    宋明池搖搖頭,“就是饞了嘛,還能是什么意思?!?/br>
    綿綿嘆了口氣,拍拍肚子說:“也可能是懷兒子了呀?!?/br>
    他頓時一驚,“懷兒子了?”說著就要把耳朵湊上來,“快讓我聽聽。”

    綿綿簡直頭大,推了他一把道:“我就是這么一說,你現(xiàn)在能聽見什么!”一面又招招手,讓他在身邊坐下,摟著他的胳膊撒嬌,“官人,你說我要是懷上了孩子,父親母親會高興嗎?他們會不會骨子里瞧不起我這商戶女,我的孩子將來也不像長房和二房那么受待見?”

    宋明池和她一樣聽風就是雨,立刻梗起了脖子,“你是我正經(jīng)迎娶的娘子,懷的孩子也是我的長子,他們要是瞧不起你和孩子,那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我還給他們做兒子?明日就從家里搬出去單過!”

    綿綿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立刻大肆感慨起來,“還是我官人心疼我!有你這句話,我在你家就算吃些虧,也心甘情愿啊?!?/br>
    關(guān)于她吃的虧,宋明池當然是知道的,早前就隱約聽父母說起過家里的虧空,人口太多,空有一個伯爵府的架子,內(nèi)里都是虛的。之所以自降身價聘了一個商戶女,就是看準了申家是巨賈,迎娶綿綿能解燃眉之急。

    原本他倒覺得無所謂,人財兩得多么快樂,自己是有福之人。但婚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妻子的錢應該歸妻子、歸小家,全被他母親挖去填了公賬,每月就給他們夫妻發(fā)放四五十兩月例銀子,這賬怎么算都不對。

    開始那二十萬兩討去,他也就不說什么了,結(jié)果才幾日,又要五萬兩,這回他是徹底不高興了。二十五萬兩銀子折算成月例,他們兩個人得熬上四百多年才能拿回來,這是幾輩子后的事了?奈何橋上走了好幾回,誰還認得誰!所以這回不單是綿綿不答應,他也不答應,那日他父母還在他面前啰嗦,他直接甩手就走了。眼下又聽說綿綿疑似懷了孩子,他愈發(fā)要為妻兒考慮,打算過陣子和朋友合開個酒樓,也好正經(jīng)賺點錢,養(yǎng)家糊口。

    然而這念想和綿綿一說,綿綿就潑了冷水,“上京七十二家酒樓,你也要分一杯羹?且不說生意好不好,你知道前期要投多大的本兒嗎?”

    宋明池有點為難,“要不先開一家腳店,規(guī)模小一些,日后再慢慢壯大?!?/br>
    綿綿哈哈一笑,“你數(shù)過腳店的數(shù)目嗎?各個瓦子加起來共有兩百三十六家,那錢豈是你能賺的。”

    宋明池傻了眼,“那怎么辦?還能干些什么買賣?”

    綿綿道:“開酒樓腳店要請廚子,廚子不好,買賣全完。不如在汴河邊上開人力行,開車馬行,有車有馬就能做生意,商船卸貨給腳夫牽線。剛開始比不過人家,先接急單,撿人吃剩的沒關(guān)系。時候長了經(jīng)營起來,你成了氣候,生意自然會找上門的?!?/br>
    宋明池一聽直搖頭,“這不成了牙郎了?”

    這是伯爵公子的驕傲,對買賣挑肥揀瘦,結(jié)果遭到綿綿無情的嘲笑,“你要是干這行,還未必有牙郎干得好呢。怎么?嫌生意不體面?日日對著油鹽醬醋倒體面?有句話說君子遠庖廚,聽碼頭上腳夫吆喝,總比聽牛羊待宰時的慘叫好吧!”

    一番話說得好有道理,立刻就說服了宋明池。兩個人吃過晚飯坐在燈下商量,連店鋪布局和業(yè)務結(jié)構(gòu)都畫了草圖,只等看準有好鋪面,就經(jīng)營起來。

    沒辦法,宋明池不是讀書的料,科考參加了三四次,至今連鄉(xiāng)試都沒中,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信心,以至于翻開書就頭疼。綿綿也不逼他,望夫成龍就算了,人最要緊是有自知之明,入不了仕途就學做生意吧,也算傳承了岳父的衣缽。

    就這樣,忙了有十來日,忙得綿綿差點忘了前頭那件事,這日請過安,終于又被向氏和劉氏堵在了上房,劉氏道:“三meimei,昨日已經(jīng)到期了,怎么沒見meimei發(fā)放利錢?還有說好了給我們把本金拿回來的,這會兒錢在哪里?”

    綿綿怔忡了下,一時沒有開口,宋夫人作為長輩自然不好催逼,只是溫吞提點,“你兩位嫂子要錢急用,家里也要添幾個女使婆子,莫如把本錢全拿回來吧,做買賣畢竟有風險,還是捏在手心里更放心些?!?/br>
    綿綿橫下了一條心,反正是禍躲不過,便抽出手絹大哭起來,“哎喲這事是瞞不住了……我這陣子東奔西走,就是為了這件事。咱們投本兒的那個買賣,商船在穎州被官府抄了,幾萬斤的明礬全充了公,咱們這買賣,血本無歸啦!”

    這話一出口,驚得在場的宋家婆媳幾乎昏死過去。勉強定了定神,宋夫人才道:“你說什么?全都抄沒了嗎?一點沒剩?”

    綿綿說是啊,從手絹上方悄悄瞄婆母的臉色,抽抽搭搭說:“我自知不好向母親和阿嫂們交代,到處奔走籌措,想把本金討要回來,可是貨主都已經(jīng)關(guān)押了,我又能找誰要去!”

    向氏腿里沒了力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可是我壓箱底的錢,是我從娘家?guī)淼捏w己,眼下說沒就沒了?三meimei,你可別拿我們當傻子,好歹是一家人,你不能黑了我們的錢。”

    綿綿說天地良心,“我自己也有八萬兩在里頭,比起你們來我更該哭,我犯得著黑你們的錢嗎?!?/br>
    劉氏早就疑心她有詐,咬著槽牙道:“你也不必敷衍,我就問你,你前陣子向慈幼局捐的那十二萬兩銀子,不會就是我們的吧!”

    “沒有的事?!本d綿一口咬定,“我要積德行善,何須拿你們的銀子,二嫂不要看見銀子就覺得像自家的,銀票上可沒寫你的名字?!?/br>
    世上事,除卻錢一切都好商談,錢是人的膽,錢是人的命,宋家兩個媳婦跺腳大哭起來,“姓申的,就是你黑了我們的錢!前幾日我們就察覺不對勁,問你你還搪塞。如今是瞞不過去了,你才說出實情,就是吃準了我們手上沒憑據(jù),不能把你怎么樣。你吃人不吐骨頭,好狠的心?。 闭f罷就上來推搡,要不是有那些陪房阻攔著,今天非把她的黃兒捏出來不可。

    姜嬤嬤極力將自家娘子護在胸前,高聲道:“有話說話,怎么動起手來!天底下就沒個包賺不賠的買賣,賺了笑嘻嘻,賠了竟是要吃人,這是哪一國的王法!你們賠了是不假,我們娘子賠得更多,她這幾日為這事忙進忙出,你們有哪個看見了……不說功勞,總有苦勞吧,賺錢的時候沒人想著分她幾兩辛苦費,賠了卻這樣磋磨人……”邊說邊大喊夫人,“夫人您說句話,主持主持公道……都是您的媳婦,您可不能偏私??!”

    可上座的宋夫人自己也已經(jīng)給氣得七竅生煙了,仰在圈椅里只管倒氣。

    劉氏不吃那一套,唾罵道:“都給我們賠完了,我們還要來感激她不成!別給我裝樣了,誰知道她是不是存著心的搜刮我們的錢!”

    綿綿起先被她們的聲勢壓倒了,聽到這里覺得必須重整旗鼓,便卯足了勁把劉氏推個倒仰,“我存心搜刮你們的錢?二嫂這話太沒道理了,你們每月領(lǐng)取的月例銀子還是我荷包里掏出來的呢,現(xiàn)在這么冤枉我,我可不依!”

    宋夫人身邊站著的兩個小姑子雖沒投錢,但母親的錢因此全打了水漂,心里自然也不稱意,吵吵嚷嚷道:“三嫂何必這么說,合著我們?nèi)叶紤{你的錢過日子,連月例銀子都是你給的了……”

    綿綿說:“難道不是么?上回母親同我說,到了發(fā)放月例的時候,手上拿不出那許多來,讓我?guī)鸵r幫襯。”見那兩個小姑子又要反唇相譏,忙搶先一步堵住了她們的話頭,“何至于呢,真真何至于!我進了這家門,自問從未虧待過長輩和妯娌小姑子,你們今日看上這樣,明日又看上那樣,哪回不是我花錢討你們歡心?,F(xiàn)在虧了錢,一個個都不念舊情了,看來這伯爵府人情也只值十幾萬兩,我看清了,也算明白了,往后兩不來去就是了?!?/br>
    向氏道:“糟踐了我們的錢,就想兩不來去,你真是打的好算盤?!?/br>
    宋夫人也發(fā)了話,“家里都鬧得這樣了,你就把你手上剩下的拿出來大家分了,一家子總是以和為貴,將來一盤散沙似的,叫人背后說嘴。”

    綿綿頓時被惡心壞了,這是看她身上還有幾兩rou,不敲骨吸髓誓不罷休,這位婆母真可算缺德到家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客氣了,綿綿挺了挺腰道:“成啊,賺了算你們的,虧了算我一個人的?!?/br>
    眾人霎時都愣住了,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么爽快,一個個眼巴巴看著她。

    綿綿優(yōu)雅地抿了抿鬢角道:“母親上回不是還借著我二十萬兩嗎,就把長嫂和二嫂的賬劃了吧。加上母親的八萬兩通共十二萬兩,剩下的八萬兩算我孝敬父親母親的,將來不用還了?!?/br>
    這下宋夫人不干了,原本她就沒打算還那二十萬兩,現(xiàn)在倒要給兩個兒媳四萬兩,這筆賬算不過來。

    那兩個嫂子也不是吃素的,婆母什么德行她們都知道,進了她兜里的錢再想挖出來,比挖她rou都難?,F(xiàn)在有個肥得流油的金庫就在眼前,與其和婆母撕扯傷感情,不如糾纏三房。她是個怕麻煩的,只要再下點功夫,一討一個準。

    于是有人說:“三嫂,錢財往來還是一樁歸一樁的好,不興這么劃來劃去的。往后大家還要在一個門里過日子,你瞧長嫂和二嫂對你都不錯,她們各有各的難處,還要養(yǎng)活孩子……”

    說起孩子,綿綿就決定裝暈了,結(jié)果剛打算癱軟下來,外面門上有婆子進來通傳,說:“夫人,通事舍人來了,就在前院,等著給三少夫人宣旨呢?!?/br>
    大家都愣住了,面面相覷,宋夫人還有些吃不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追問一遍,“誰?給誰宣旨?”

    婆子說:“三少夫人,說得明明白白的。前頭管事的已經(jīng)架起了香案,請三少夫人快過去領(lǐng)旨吧!”

    綿綿這才回過神來,忙整了整衣衫往前院去,宋夫人和家中女眷自然要一同前往探一探究竟。

    到了前頭,見冠服端嚴的通事舍人領(lǐng)著四名中黃門在前院臺階上筆直站立著,手中托著抹金軸帛卷,正眼觀鼻鼻觀心靜待。聽見內(nèi)院廊上傳來腳步聲,方抬起眼來掃了一眼。

    “哪位是宋申氏?”

    綿綿上前行禮,“妾正是宋申氏?!?/br>
    然后通事舍人便一昂脖子,“宋申氏聽旨!”

    綿綿被那一聲高呼嚇了一跳,見一旁眾人都叩拜下去,自己也不及想那許多了,忙斂裙跪在青磚地上。通事舍人洋洋灑灑宣讀了一堆,表彰她“淑溫居質(zhì),仁孝兼?zhèn)?,德才可堪,閭?nèi)聞之”,最后又說“可授四等碩人,主者施行”。

    她聽得恍恍惚惚,琢磨了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受了朝廷誥封,當上誥命夫人了。

    天爺!不光她震驚,宋家的人也都驚呆了,畢竟開國伯夫人也只是個四品,這綿綿就這么輕而易舉封了五品碩人……那可是侍郎以上妻或母才能獲得的封號,她何德何能,丈夫還是白丁,她倒成了誥命夫人了?

    通事舍人宣讀完后,換上了和顏悅色的神情,將昭命呈交綿綿手里,笑道:“官家得知夫人義舉,甚感欣慰,稱贊夫人忠孝節(jié)義,是難得的奇女子。今日命我登門宣讀旨意,將夫人的印章與冠服授予夫人,夫人自此可見官不跪,坐享朝廷俸祿,恭喜夫人。”

    綿綿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托著手里的卷軸喃喃:“我怎么就……當上誥命了……”

    通事舍人笑了笑,沒有多言,復又拱手行了一禮,從開國伯府退了出來。

    這廂綿綿跟前的人簡直高興瘋了,又哭又笑,“我們娘子也是誥命夫人了,五品的碩人啊,雖不及二娘子,卻是姐妹間第二個受封的。我們娘子有出息,不比誰差,今后看誰還敢凌逼我們娘子!”

    那廂宋家人都有些發(fā)蔫,大家大眼瞪小眼,簡直覺得一切堪稱荒誕。就因為那十二萬兩銀子,不用妻憑夫貴,也不用子孫立功封贈,她就這么得了個誥命的頭銜。一個商戶女,從此步入了上京貴婦的行列,可以參加金翟宴,甚至可以出入禁中,面見皇后了?

    原來官家也是可以收買的……

    綿綿自己當然也沒想到,現(xiàn)在回頭一琢磨,難怪當時聽肅柔特意問那勾押官,會不會呈報宣徽院,原來就是因為這個。果然捐贈的數(shù)目夠大,死棋下活了,她這會兒志得意滿,回身沖婆母笑了笑,“母親,我如今也是有誥封在身的了,能不能請個示下搬出伯爵府,上外頭自立門戶去???”

    第98章

    宋夫人噎了下,“自立門戶?這……長輩還在,怎么由你們自立門戶?”

    邊上那些妯娌小姑也嘀咕起來,“封了個碩人,就可以目無尊長了嗎?家里長輩不必伺候,竟是要在外單過,這是哪家的規(guī)矩!”

    綿綿哼笑了聲,她們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哪能不知道,與其她們憋得難受,不如自己把她們要說的都說了,便道:“我是商賈之家出來的嘛,哪里像你們,一個個大家閨秀,有禮有節(jié)。說起長輩跟前要孝順,先前母親不是說要再添幾個女使婆子嗎,這錢我出了,或買或雇,挑幾個伶俐的代我伺候也是一樣?!?/br>
    劉氏頓時一頓陰陽怪氣,“封了誥命,果真不同了,想是連晨昏定省都可省了,難怪人人想當誥命呢?!?/br>
    綿綿說是啊,“封了誥命,就沒人敢對我不恭了,連見官都不用下跪呢,要是有人言語上再敢污蔑我,我就能命人掌她的嘴?!闭f著渾身舒爽,哈哈一笑道,“沒想到當上誥命這么好,長嫂,二嫂,兩位哥哥的官職都不高,才剛夠著七品。不過勤勤懇懇再干上兩年,萬一哪天立下了功勛,二位阿嫂封誥也指日可待了?!?/br>
    她跟前的薈兒裝出懵懂的樣子來,轉(zhuǎn)頭問自家娘子,“碩人是郡君里頭第二等,要想妻憑夫貴當上郡君,那二位公子少說也得晉升四五品上吧?”說罷嘖嘖,“可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br>
    向氏和劉氏的臉色立刻不好看了,兩個小姑子也訕訕的,既是鄙夷,又是眼熱。這申氏開了捐誥封的先河,等著瞧吧,往后上京城中的誥命可不稀罕了。不管什么人,只要肯花大價錢,從最微賤的商戶一躍成為誥命夫人,也就是一眨眼的光景。

    不服歸不服,好像也只能認命,誰還能追著她討要那些有去無回的錢?

    向氏和劉氏交換了下眼色,彼此心領(lǐng)神會,將視線轉(zhuǎn)到了宋夫人身上,蹭過去叫了聲母親,“三meimei說了,讓咱們劃賬來著。母親先前不是從她那里得了二十萬兩嗎,就算撇去咱們和您自己虧的,您還剩八萬兩呢?!?/br>
    宋夫人看她們的眼神,簡直像在看催命鬼,哂道:“你們這上頭倒算得清楚,既然如此,往后公賬上不發(fā)你們兩房的月例銀子了。你們的郎子如今都有官職,也有俸祿,養(yǎng)活你們是他們的責任,和我們做爹娘的不相干?!闭f完便轉(zhuǎn)身往后院去了。

    這卻不得了,他們兩房的人口多,妾室、子女、女使婆子一大堆,每月的月例加起來少說也得六七十兩,憑著男人的那點俸祿,實在是杯水車薪。如今婆母要做甩手掌柜,急得她們蹦起來,這會兒也管不上申氏當什么誥命了,匆忙追上去,邊追邊道:“母親……母親,咱們再商議商議……”

    留在前廳的綿綿和陪房悄聲笑起來,其實到現(xiàn)在都有些不敢置信,就因那十二萬兩銀子,她這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誥命夫人了?

    姜嬤嬤卻覺得應當,“那可是十二萬兩啊,我的娘子!您知道外頭莊戶人家一年多少嚼谷嗎,說話兒捧出去人家十幾輩子的吃穿用度,這是鬧著玩的?”

    薈兒卻說值得,“早知道花這個錢能當上誥命,非嫁進伯爵府干什么。先捐個郡君的封號,就不是那些高門挑您,是您挑那些高門??!”

    蔚兒則想得更長遠,“往后娘子有了兒女,再和商賈牽扯不上關(guān)系了,爹爹是伯爵公子,阿娘是誥命夫人,好姻緣緊著咱們挑,想想就叫人高興!”

    所以這種好事捂不住,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上京,人人贊賞她雖是商賈出生,但慷慨大度,樂善好施,各府派來道賀的自然絡繹不絕。綿綿又是個不局促的性子,她在潘樓設(shè)宴答謝了貴婦們,因著今時不同往日,一向走一步看三步的貴婦們倒很喜歡她的爽朗,再加上她家那個郎子,進來拱手酬謝的時候,笑得比自己做了官還要高興。大家暗里也感慨,這樣奇特的夫妻組合,想來伯爵公子日后是不會再納妾了,女人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種成功。

    待應酬結(jié)束,綿綿方抽出空來,回張家給長輩們請安。正好趁著寄柔出嫁在即,約上姐妹們好好組茶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