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權(quán)，也不喜爭，但高升出差那段時間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人高升一回來他寧愿做回那個被人以異樣眼光看待的身份，可見性子里的懶，和他對別人看法的無所謂。你可以說他是張揚自我的，取悅自己永遠是第一位。

    但這次再見他。

    能看到他身上那種往回收的東西。

    不是他自己下意識的變化，是外界或者說周圍人給他的。讓他在日漸過去的時間里丟掉一部分刺人的外殼，留下的這個黎非凡如今更像是這里的一部分。

    葛松搖頭說：“確實不像是有事。”

    說完又感慨，“你都不知道，其實大家都盼著你快點回來。”

    “是嗎？”黎非凡淡淡說：“你們竟然沒詛咒我早點去死？”

    “什么?。　备鹚蓢樍艘惶?，他說：“當(dāng)然不會，你不知道你今天早上剛一踏進集團大樓，公司沒有老板的那個大群里一片沸騰之聲?！?/br>
    黎非凡這下是真意外。

    “為什么？”

    葛松本來就是個大嘴巴，直接把手機拿出來。

    黎非凡正巧看見群里的信息還在瘋狂刷新。

    營銷部-莉莉：“[祈禱][祈禱]，黎大美人祝我今天在報告會上順利通過，只要不再被罵了信女愿意吃素半月掉rou十五斤嗚嗚?！?/br>
    品牌部-艾爾：“同祈禱，希望煉獄一般的日子就此結(jié)束?！?/br>
    品牌二部-勻曉：“聽說霍總今天一大早上本來是有外出行程的，結(jié)果愣是親自陪同送到了公司門口。我掐指一算，各位渡劫結(jié)束了。”

    運營部-朱力：“傳下去，感謝黎美人救我狗命?！?/br>
    人力資源-夏琴：“感謝黎美人救我狗命。”

    行政部-仁里：“感謝黎美人救我狗命?！?/br>
    ……

    葛松見黎非凡一直盯著手機界面，就說：“你不知道你沒在這段時間集團上下氣氛特別壓抑，大家都心驚膽戰(zhàn)的。”

    黎非凡的回歸之所以能有這么大的影響，是因為之前遼城的事兒大家都有耳聞，而他沒來那段時間，上邊行事雷霆，導(dǎo)致大家都在說和遼城黎非凡出事之事脫不了關(guān)系。

    霍總心里壓著火，大家都是清楚的。

    行事都越加小心了些。

    黎非凡能回來免不了松了口氣，尤其是這段時間和霍韞啟直接對接的下屬，生怕哪一天一個不注意觸了眉頭。

    黎非凡想起待在玉京園的那些天，印象中的霍韞啟和葛松口中的人反差極大。

    但霍韞啟在公事上本就嚴(yán)苛，所以又覺得都是情理之中。

    他只是意外集團上下這些人消遣起自己倒是不客氣。

    黎非凡拿著手機按了半天丟還給葛松。

    葛松本來就意外他在發(fā)什么，等拿回來看見的時候差點沒石化在當(dāng)場。

    總裁辦-葛松：“各位的辛苦定當(dāng)如實上稟。我也知道我很美，不要再傳下去了，另外二爺還有十分鐘進公司，水群注意時間，望周知?！?/br>
    下面一片問號臉。

    本人？

    葛松好心回了幾個字：“剛剛確實是本人。”

    有人還質(zhì)疑。

    很快有人開始打報告，說外出買咖啡看見霍總的車已經(jīng)到門口，正在下車。

    問號變驚嘆號，一片聲稱黎大美人人美心善的聲音，看得葛松嘆為觀止。

    黎非凡是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的。

    葛松想到什么把凳子挪近了些，和黎非凡說這些日子他沒來集團內(nèi)部的情況。

    “對了，你知道戴緯離職了嗎？”葛松問他。

    黎非凡看過去，“他不主動離職等著被開除？”

    葛松被噎了一下，繼續(xù)說：“我要說的不是戴緯主動離職這件事，是他好像帶走了什么重要東西，我上次無意中聽見高特助讓人找他?！?/br>
    黎非凡不自覺皺了皺眉。

    高升說過戴緯早期是霍敬的釘子，后來因為利益聯(lián)合了秦宵。

    如今這倆人已經(jīng)不成事了，他想干嘛？

    葛松正湊在黎非凡邊上的時候，辦公室玻璃大門有人接連喊了幾聲霍總，葛松跟只老鼠一樣迅速躥回去坐好，黎非凡則抬眼看著進來的霍韞啟。

    他大早上確實有外出行程，此刻帶著七八個人回來邊走邊聽身邊的人匯總信息。

    然后眾人眼睜睜看著霍韞啟腳下一頓。

    看向的正是黎非凡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很快重新抬腳徑直往辦公室走去，黎非凡隨手抽了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后腳跟上去，眾人對這一幕也不奇怪。

    黎非凡進去的時候前邊正在匯報工作的幾個人下意識回頭。

    霍韞啟敲敲桌子：“繼續(xù)?！?/br>
    然后聲音才繼續(xù)響起。

    黎非凡就很自在靠在幾個人幾米遠的后邊的桌子邊上抱著手聽。

    說的反正是他這段時間沒有參與的內(nèi)容，所以他也沒怎么用心，注意力很快跑偏，都放在了此時和他正對著的霍韞啟身上。

    黎非凡的目光穿過幾個人的后背的空隙，能看見霍韞啟側(cè)坐著辦公椅，姿勢很放松。

    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有一下無一下地輪轉(zhuǎn)著手上的黑金鋼筆，襯得那雙手過分分明好看，黎非凡一個晃神，驀然想起昨天晚上就是這雙手抱了自己。

    回想起那個畫面不知道為什么讓他有瞬間的不自在。

    他自顧自掩飾一樣轉(zhuǎn)開視線，一抬頭就撞上了霍韞啟的眼睛。

    他不知道何時也朝他看來。

    黎非凡眼神示意：看我干什么？

    霍韞啟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偏頭挑眉動作，分明是質(zhì)疑說：不是你在看我？

    匯報工作的正是公關(guān)部的人，此刻原本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說：“我們部門最近聯(lián)系了不少以往熟悉的媒體雜志，都是有過合作且關(guān)系維護不錯的公關(guān)渠道，像是新城、v8，以及之前力邀想找您專訪的星利都是一些主流官方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無意中看見霍韞啟的表情，以為是對自己的建議不滿，硬生生停在半路。

    結(jié)果霍韞啟朝他看過來，“就照著這么實施就可以，但是v8兩天前剛支持過反政言論直接剔除，這種疏漏我希望下次不要讓我來提醒?！?/br>
    公關(guān)部負(fù)責(zé)人直接冒了冷汗，連忙稱是。

    被旁邊的人拐了一手拐，才繼續(xù)報告說：“這次遼城項目的推遲也引發(fā)過不少對集團的惡意揣測和不實新聞……”

    黎非凡聽著別人的聲音，發(fā)現(xiàn)霍韞啟還真能一心二用。

    他看起來越是一本正經(jīng)嚴(yán)肅認(rèn)真，黎非凡觀察得就越是來勁。

    比如說他發(fā)現(xiàn)霍韞啟聽到覺得不滿的消息左眉會比右眉皺起的印記更深一點，他也有下意識的動作，比如拇指摩挲食指邊緣，叫停時一般會點桌面而不是直接出聲，應(yīng)和很簡短，但絕對不會給人一種他沒認(rèn)真聽或者是在應(yīng)付的感覺。

    可是黎非凡完全清楚，他也在注意自己。

    眼神不刻意，但卻被注視的感覺，讓黎非凡有點坐不住。

    匯報工作很漫長。

    黎非凡就開始挑刺。

    用小動作加口型，比如：這段全是廢話。

    又或者：這也行？逗我呢？

    再或者：完了，這倆人出去后絕對要打起來。

    他一個人在后邊演了一部啞劇，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并且樂此不疲。

    而匯報的人就發(fā)現(xiàn)今天的霍總格外好脾氣。

    不論是他們的工作有了失誤還是提議太垃圾無法采納，霍韞啟都沒有露出過特別不滿的表情，或提示或建議，稱得上浪費著時間和他們開了一場商討大會，而不是一個只需聽最終結(jié)果的決策者。

    直到最后一個人報告結(jié)束，卻因為今天的上司看起來心情好而開始廢話連篇遲遲不做結(jié)束語。

    然后熟悉霍韞啟的下屬就注意到他開始有了不耐煩的征兆。

    直到他咔噠一聲把筆放到桌子上強行打斷。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出去吧?！?/br>
    語氣里驟然就有了緊繃和不滿。

    其他人嚇了一跳，連忙開始撤退。

    幾個人形色匆匆，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因為報告太緊張而忘了辦公室里一直還有另外一個人。

    此時這位貼身助理既沒有恭敬站在一旁，也沒有隨時準(zhǔn)備匯報工作的姿態(tài)。

    他閑散靠著桌子，一雙長腿交疊著往前伸著。

    襯衣領(lǐng)口像是因為太緊解了兩顆，導(dǎo)致他單手反撐著桌子能清晰看見鎖骨，以及貼身曲線畢露的腰線。

    對比他們的緊張，他看起來何止輕松。

    他甚至在別人匆匆要逃離這里的時候，心情很好一樣笑著朝人一個個揮手。

    “慢走?！?/br>
    “拜拜?！?/br>
    直到幾個人身后傳來一聲：“過來?！?/br>
    聲音沉而不悅。

    前邊的幾個人一個推著一個肩膀，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