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奕輕看了一眼遲靳，又重新看向成予南。

    “對不起，予南哥。”書奕輕帶著哭腔說：“后面我真的想打電話的，真的，但是我和……我們很快就遇上了警察，還好你沒事?！?/br>
    成予南嘶啞出聲：“是的，我沒事?！?/br>
    然后又說：“你走吧，以后不用來了?！?/br>
    書奕輕看著成予南，囁囁：“予南哥……我知道你怪我。”

    “我不會怪你。”成予南說：“是我自己的選擇，但我也就能幫你到這兒了，明白嗎？”

    書奕輕哭得滿臉都是淚，看起來確實有些傷心欲絕。

    遲靳一臉懵逼地看看霍韞啟和黎非凡。

    大概是黎非凡臉色太平靜，導致霍韞啟也掃了他一眼。

    黎非凡其實內(nèi)心毫無波瀾。

    生死關頭走一遭，成予南雖然沒有當面把事實說清楚，但也不算什么也沒收獲到。

    至少黎非凡發(fā)現(xiàn)他拇指上的那枚戒指已經(jīng)不見了。

    書奕輕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己。

    但大約是今天病房里的幾個人沒一個會出聲安慰他，所以他最后自己停下了眼淚，整個人顯得有些麻木呆滯。

    “你要趕我走嗎予南哥？”他最后愣愣問了一句。

    成予南沒出聲。

    然后書奕輕在整個病房里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到了黎非凡身上。

    那一瞬間他像是在自己被成予南隔絕在外找到了一個出口，看著黎非凡說：“予南哥，我記得之前你就是被這個人打得滿臉是傷，連他都能來，但你覺得我不可原諒是嗎？”

    遲靳雖然沒聽出頭尾，但這次果斷出口，“你不知道是黎非凡救了予南？”

    書奕輕緩緩轉過去，像是聽錯了，輕聲，“你說……什么？”

    第38章

    “我說, 是黎非凡湊巧救了予南。”遲靳居然還真的再次說了一遍，接著道：“所以他來醫(yī)院看看也沒什么不對，至于以前那些恩怨, 就沒必要再提了吧?！?/br>
    遲靳說這話倒是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當初成予南和黎非凡起沖突, 說到底為的也是書奕輕。

    作為好友，看著成予南三番兩次不求回報幫他，他只是覺得他傻。

    但是這次連命都差點沒了, 書奕輕還這個態(tài)度, 多少讓遲靳有些不高興。

    書奕輕也并非沒有聽清，他只是有些難以接受。

    他看著黎非凡：“所以也是你報的警？”

    黎非凡：“是, 怎么？”

    “怎么？”書奕輕像是聽見了天方夜譚，他瞪著黎非凡說：“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找來警察, 我很早就找到人回來救予南哥了。怎么就那么湊巧, 你到酒吧門口剛好撞見我，知道我哥在后街然后報警抓了他，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吧。黎非凡你現(xiàn)在又來裝什么好人？”

    黎非凡皺眉看著他。

    像看著一個精神病人。

    但他語氣很平靜, “你還記得是你自己親口說的你哥在后街嗎？”

    “另外我報警跟你哥可沒關系, 是因為成予南要死了。”

    重點是夢里成予南尸體都涼在巷子里了，天亮也沒見著你找人回來救人啊。

    “狡辯, 都是因為你！”

    書奕輕說著瘋了一樣上來拉拽他。

    黎非凡被一只手帶得往后一個趔趄，霍韞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他握著黎非凡的手腕用半個身體擋在前面，看著書奕輕皺眉說：“瘋夠沒有？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二哥！”書奕輕眼皮紅腫。

    他指著站在后面的黎非凡大聲說：“他就是有問題！”

    “夠、了！”成予南突然出聲。

    他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 神情有些難堪。

    閉了閉眼睛才說：“你想保你哥我當你重視親情，我?guī)湍阄也缓蠡? 但是你就這么公然把一切責任推給黎非凡, 奕輕, 你忘了當時先離開的人是你自己嗎？”

    書奕輕又轉頭回到床邊去抓成予南的手。

    “予南哥我真的沒想不管你，當時……當時他們要回來，我就是太緊張。我真的、真的……”

    成予南緩緩把自己的手從書奕輕手里抽出來。

    他動作緩慢地側過頭，開口說：“我信你害怕，也信你是真的想要回來救我，我更不會因為這個怪你。”

    “但是奕輕，人要長大的，沒有人會一直留在原地?！?/br>
    “你也是。”

    成予南這個在主角面前一向溫柔的性子到此刻都一如既往。

    但黎非凡猜測這些話對書奕輕這個性格來說，絕對稱得上一次滅頂般的打擊。

    成予南對曾經(jīng)的書奕輕而言，存在感絕對沒有霍韞啟這個正牌主角包括強取豪奪的秦百夜那般強，他甚至在某些方面上連霍七都不如。

    但他就像耳邊的風，指尖的水。

    你知道他一直在，不論何時何地，刮風下雨。

    只要書奕輕一有事，成予南絕對是第一個沖在前的。

    但是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說，你要長大。

    即使我從未怪過你，但是未來也不會繼續(xù)陪著你了。

    書奕輕心里的失落可能比霍韞啟親口說不喜歡他都要來得更嚴重。

    書奕輕像是終于意識到這件事沒有回旋的可能。

    他在原地站了起碼有五分鐘。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究竟想了些什么，然后他轉身，挺著脊背一步步走了出去。

    等人都不見了，遲靳才低聲罵了一句。

    然后他用簡直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成予南說：“你話里剛剛的意思是不是說，當時書奕輕他們并不是被人追著跑的，是他明知道你傷重還是撇下你自己跑了是嗎？”

    成予南閉著眼睛不說話。

    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經(jīng)歷了人生大坎之后的倦怠氣息。

    遲靳不好再說他，轉頭和霍韞啟吐槽：“書奕輕以前可不這樣，如果不是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這事兒今天換任何一個人上門我都想打死他?！?/br>
    霍韞啟此時已經(jīng)松開了黎非凡。

    淡淡開口，“他以前過得太一帆風順了?！?/br>
    太順利的確會讓一個人看起來干凈純澈，就像一面鏡子，乍一看光潔入面，但一但遭到外力打擊就會如水中撈月，不是四分五裂就是空空如也。

    打破書奕輕這面鏡子的變數(shù)就站在這里。

    霍韞啟看向黎非凡。

    黎非凡直視回去，“怎么了？”

    霍韞啟看著那雙眼睛，過了兩秒才勾唇說，“沒什么?！?/br>
    只要細想，一直以來在黎非凡身上就有很多不尋常的事情發(fā)生。

    最初那個看起來像是偽裝過的黎非凡，他前后言行完全不同，懂得的東西不管深度和內(nèi)容也和身份并不相符。

    資料顯示，在他住進玉京園之前從來沒有突發(fā)過心悸，更沒有任何心臟病史。

    還有就是，夢境。

    他整個人的存在像一面反向鏡子。

    讓一切看起來像是沒什么問題，但是想想又很有問題的地方一點點都暴露在光線底下。今天書奕輕的過分偏執(zhí)，讓霍韞啟窺見了某個扭曲又充滿規(guī)則的世界的冰山一角。

    他猜這只狐貍還有不少東西瞞著自己。

    從醫(yī)院出來，黎非凡就感覺不對勁。

    他覺得霍韞啟偶爾看來目光像是看著砧板上的一塊rou，或者說實驗室的小白鼠。

    他似乎在思考從哪里下刀更合適。

    黎非凡碰到五次這種眼神后都不自覺開始摸自己臉了，對著霍韞啟說：“我說二爺，從進醫(yī)院到出來沒有超過兩個小時，請問我有什么地方讓你不滿嗎？”

    霍韞啟氣定神閑坐著，劃過手上的平板，問他：“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看起來想把我解剖了?！?/br>
    “是你自己心虛才覺得我看你的目光有問題?！?/br>
    黎非凡：“……你這根本就是倒打一耙?！?/br>
    他想到之前和他說了夢境的事，當時沒反應，不會今天見了成予南又突然想起來？

    黎非凡開始后悔，他說：“咱不興秋后算賬那套啊。做夢這事兒我又不能自己控制，而且真假難辨，就說之前飯莊爆炸那回，事實上你啥事沒有對吧。成予南這邊是出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前因后果自己還為此受了傷，說到底我才是那個受害者，我不想兩眼一黑蒙頭到天亮嗎？我要是哪天神經(jīng)衰弱沒找你們要精神賠償都是好的了好吧。”

    霍韞啟看了他一眼說：“你這總是擅長自我總結的習慣倒也不錯，從頭到尾我有說什么嗎？你自己跟倒豆子都說了想讓我說什么？”

    黎非凡：“那你能別看我嗎？從上車你看了我好幾眼，我又不是木頭沒感覺?！?/br>
    霍韞啟干脆勾手示意他過來。

    黎非凡遲疑，湊近，“干嘛？”

    “現(xiàn)在看出什么了？”霍韞啟盯著他眼睛問。

    黎非凡：“你睫毛其實還挺濃的?！?/br>
    霍韞啟手里的平板磕他腦門上，“我看你就是無聊沒話找話，好好坐著，半個小時后的會議你記筆記，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