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個空檔有人突然指著黎非凡說：“那個！我知道他！二爺身邊的，叫黎非凡！”

    “養(yǎng)在玉京園里那個？二爺是越來越不像樣子了，簡直沒把我們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

    矛頭就這樣突然對準了黎非凡。

    各種難聽的話都來了。

    其中一個年歲看起來最大的老人，胡子都已經(jīng)花白，背著手站出來。

    現(xiàn)場漸漸安靜下來，連姚照紅也恭敬地稱呼一聲：“梁老?！?/br>
    叫梁老的老人捻了捻胡須，停頓了幾秒鐘，然后才看著姚照紅說：“我待在霍家?guī)资炅耍^兩任家主，今天我就說句公道話。出了這種事不管是真是假于你名聲有損，掌管霍家顯然是不再合適。二爺?shù)哪芰ξ覀冞@些老家伙是看在眼里的，但未來霍家的家主不可能喜歡男人，在這一點上大爺更適合?！?/br>
    在一些不贊同的反對聲音里，老人已經(jīng)衰垂的眼睛像刀子一樣直直看向黎非凡。

    用拐杖指向他，說：“但是，如果二爺愿當面承諾處理了這個人。那我們無話可說，一力推舉二爺上位?！?/br>
    現(xiàn)場鴉雀無聲。

    黎非凡突然對上霍敬的視線，對方?jīng)_他露了個“意外嗎？”類似的笑。

    看來早有準備。

    黎非凡確實沒想到這么大的事情最后的重點會落到自己頭上。

    聽起來荒誕又不可理喻，但他清楚自己只是成了這場斗爭中的筏子，站在了姚照紅同等的位置上，作為一個朝站在霍韞啟這邊的人施壓的工具而已。

    他這個身份看起來沒什么分量。

    但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黎非凡能感覺到姚照紅抓著自己胳膊的手逐漸用力，顯然這不在她預料之中。

    黎非凡用眼神示意沒事。

    然后他走出去，走過霍敬，走到老人面前。

    “不知道您想怎么處理我？”黎非凡微勾嘴角，“要不我替您說？”

    黎非凡完全不像一個被特別針對的角色，一把抓住老人憤而揮來的拐杖，直起身，揚聲：“不如就說說各位是如何自編自演了今天這一出，大爺又是怎么想到利用一個下人?；蛘撸蝗缭僬f說，你們一個個滿口名聲道德，實際上卻是想借此污蔑霍家主母進而逼權的齷齪手段？”

    “抓住他！”霍敬喊。

    當即就有一群人沖著黎非凡圍過來。

    但是都還沒得及近身，就全都被攔下了。

    比當時晚上在祠堂的陣仗大得多，整整兩層的黑衣保鏢沖進門把一院子的人全部圍了起來。

    霍韞啟從門口進來。

    他的視線從黎非凡看到最里面的姚照紅，最后又回到黎非凡這里。

    最后掃了一眼高升所在的位置，對方默默低頭不做聲。

    黎非凡沒注意這細節(jié)，他只看見姚照紅自霍韞啟出現(xiàn)后陡然松懈下來的脊梁。

    “二爺這是什么意思？”

    “對啊，這是干什么？”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br>
    霍韞啟上前。

    他面色冷峻，少了以往的平和，在越發(fā)暗下來的天色里顯得輪廓分明而鋒利。

    隨手把手里的一疊文件丟到地上。

    “看看吧，各位。”

    “既然對我的家務事都很關心。那就認真看。”

    “這是你們最后一次站在這里。”

    第20章

    “什么叫最后一次站在這里？”

    “霍魁不止你一個兒子，霍家也不是非得你這一脈不可?！?/br>
    “我們這些老家伙再不濟，那是跟著霍家十幾二十年拼殺出來的，豈是你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br>
    霍韞啟像是完全沒聽見這些話。

    他上前繞到原先提給霍敬的那把椅子后面，單手提著往邊上放了放，然后往前一步抬腿坐下。

    “我說了，各位先看看?！彼掳褪疽獾厣戏w的文件。

    終于，有人遲疑地去撿了起來。

    兩分鐘后，那些原本極力支持霍敬的人紛紛臉色鐵青。

    對著霍敬揮著手里的紙張，憤怒說：“這怎么回事？”

    “大爺是不是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霍敬看了一眼霍韞啟，三兩步下去一把奪過來。

    他只掃了掃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眼里乍然風起云涌，臉色黑沉。隨即又驟然想到什么，轉(zhuǎn)身一腳踹在地上那個狼狽的女人胸口，明了：“是你！”

    “大爺！大爺！”女人匍匐著爬上前，扯著霍敬的褲腿哭著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們，是他們早有預謀！我……我根本……”

    霍敬不用女人再開口，低頭狠狠掐住女人的脖頸，直至女人雙眼翻白臉色紫紅。

    “大哥是打算在家里殺人嗎？”

    霍韞啟坐在凳子上，掃了一眼被霍敬一把扔開正捂著脖子瘋狂咳嗽的女人，然后對上霍敬的目光，開口說：“她不過只是個被利用的無知女人而已，她跟了你五年還是六年？吐露了你多少秘密她自己都不知道。至于你這些年干的那些事，承諾給集團各大股東卻又私吞賭博掉的錢，玩死玩殘的男男女女，企圖掏空霍家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所有勾當，我就不一一替你細數(shù)了?！?/br>
    霍韞啟靠坐著，姿態(tài)放松。

    他看著霍敬，繼續(xù)放緩了聲音說：“大哥，十年前你或許覺得女人可以肆意成為你手中的武器，成為你掌舵霍家的棋子，那你就應該想到，自己終有一天也會毀在女人手里，哪怕這個女人看起來如此無關緊要?！?/br>
    霍韞啟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已經(jīng)徹底掌控局面的丁點喜悅，而是那種如穿過一切山海洶涌站在彼岸的平穩(wěn)，如非要說，絲絲狠絕都被這場朦朧細雨所籠罩難以窺見。

    黎非凡在這一刻突然有點懂他。

    母親身不由己的處境。

    根深繁茂的家族，早早成年狼子野心的兄長，無數(shù)等著上來撕咬上一口的旁支。

    今天能站在這里的霍二爺早已過了情緒外露的年紀。

    “我果然是小看你了?！被艟匆怀?，動了動脖子露出個不掩飾的狠戾笑容，看著霍韞啟說：“你這一手釜底抽薪玩兒得漂亮，你們母子倆這些年演技也是個頂個的好。很好，很好，咱們走著瞧?！?/br>
    霍敬從這場他一手策劃的逼權大戲里早早退場。

    留下一群原本支持霍敬的人面面相覷。

    誰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為什么突然發(fā)展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霍韞啟出聲：“戲看完了，不如各位談談感想？”

    “二爺，我們也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啊?！?/br>
    “對啊誰知道大爺他這些年做了那么多不利于集團的事情?！?/br>
    “不管怎么說，沒有釀成更嚴重的后果，我覺得這事兒不如就這么算了，對大家都好。”

    那些一開始高聲支持霍敬的人現(xiàn)在紛紛表示贊同，而原本支持霍韞啟的人則一臉義憤填膺。

    霍韞啟等嘈雜聲徹底安靜下來，點點頭：“我懂各位的意思。這樣吧，我知道當年不管是跟著老太爺過來的還是跟著我父親的，大家都算是勞苦功高。以后各位的養(yǎng)老問題全權由集團負責，包括各位的直系親屬也會享有一定的優(yōu)惠政策?！?/br>
    這話一出，下面跟炸了鍋一樣。

    “二爺這話是幾個意思？是逼著我們這些老家伙退位嗎？！”

    “什么親屬政策，這根本就是想將我們連根拔起吧。”

    “二爺這還沒坐穩(wěn)呢就想著只手遮天？”

    “梁老，你必須站出來說句公道話?！?/br>
    霍韞啟任由人群的議論聲逐漸轉(zhuǎn)為沸騰，他視線看著已經(jīng)非常年邁，從霍敬退場后一句話也不說被眾人推出來的梁老。

    老人現(xiàn)在臉色非常難看。

    作為代表，他站上前，雙手杵在自己的拐棍上。

    “縱然霍敬有失?！绷豪险f：“但二爺做事未免太絕了些。”

    “是嗎?！被繇y啟正色淡淡開口，“各位口口聲聲詆毀霍家夫人的時候不覺得，收了霍敬好處不顧集團利益的時候不覺得，發(fā)現(xiàn)所有好處承諾只是空口白話轉(zhuǎn)頭就說自己無辜的時候也不覺得，現(xiàn)在覺得我做事太絕？”

    霍韞啟放下腿站起身，走近了低聲說：“梁老啊，年紀大了，還是回家頤養(yǎng)天年的好。”

    老人氣得整個人都開始發(fā)抖。

    他用拐杖指著他，“霍韞啟，你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狠手辣！”

    “是嗎？我以為這已經(jīng)算是看在各位和霍家多年的情分上?！被繇y啟看了看下面的人，“既然都不領情，那我霍韞啟究竟有多狠你們會知道的。”

    “邱虎?！被繇y啟出聲：“把各位送出去吧?！?/br>
    邱虎得到命令后就動了。

    這個時候的院子才算是徹底混亂起來。

    這些元老都不是什么善茬，既然最開始和霍敬合謀這一出自然帶了打手在現(xiàn)場，頓時掀桌的拎凳子的，混雜著尖叫和粗鄙的罵聲亂成一片。

    邱虎他們訓練有素，但架不住場面太亂。

    有人拎著把椅子從后面直沖霍韞啟過來的時候，黎非凡就站在他身側(cè)。

    想也沒想拿胳膊替他擋了一下。

    四分五裂的木椅角劃過手背，帶起一串血珠。

    霍韞啟回頭看見的時候狠皺著眉扯了他一把。

    同時一腳踹出去。

    人被踢到保鏢團那邊被迅速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