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懷著對“正常父子關系”的深深質(zhì)疑，程韞泡在沈酌顏家的大浴缸里。

    臥室里，沈酌顏火速布置好了小彩燈、布娃娃。

    開始貓貓?zhí)筋^探腦.jpg。

    好久哦。

    韞哥泡澡泡了好久……正常人可以泡這么久嗎？不會頭暈？要不是還能聽到浴缸水的嘩啦聲，他都要擔心了。

    新知識：韞哥很能泡，一小時起步趕緊記下來?。?！

    正準備打開手機備忘錄記，忽然看見程韞胡亂披了浴巾就出來了，頭發(fā)都沒擦。他濕著頭發(fā)的樣子很帥，然而并沒有看向他，整個人似乎陷入沉思中，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又放下。

    這樣要感冒！

    沈酌顏趕拿了大毛巾，從背后給程韞擦擦擦。

    才擦了幾下，程韞猝不及防摸出手機，就是一個視頻電話。

    “喂，子衿?！?/br>
    沈酌顏：“……”

    沈酌顏：“…………”

    太突然了，沒來及躲！

    幸好程韞視頻懟臉懟得很近，視頻里就只能看見他拿著大毛巾的手。

    沈酌顏于是默默繼續(xù)擦擦擦。

    ……

    程韞剛在浴缸里想來想去，跟他比較熟的人里，好像也就易子衿的家庭關系目測比較正常。易子衿的家里也是導演爸爸和女明星mama，但易導卻是圈里著名的五好文明男人，愛妻愛子從來沒緋聞。

    易子衿：“啊……我家的父子關系？”

    “我和我爸，一般各有各的想法，但能做到互相尊重，雖然偶爾也會矛盾?！?/br>
    “小時候，總覺得爸爸無所不能。可到了青春期以后，就會不自覺……多少有些不服氣。”

    “我爸也一樣，小時候帶我出去總是一副引以為傲的樣子，這幾年倒是總看不順眼愛敲打我，什么‘臭小子別翹尾巴’‘你現(xiàn)在的成績比你爹我當年還差的遠’之類?！?/br>
    程韞認真聽。

    “至于程大哥說的那個電影……可能是外國的表達方式太奔放了，我也覺得有點奇怪?！?/br>
    程韞：幸好來問一下！

    易子衿：“要找參考的話，我給你推薦幾個國內(nèi)的還有日韓的宮廷權謀電影……”

    電話打完了。

    程韞兀自歪著頭思又考了一會兒。

    直到如夢初醒，發(fā)現(xiàn)沈酌顏正在用一種微微笑，新奇又開心且像看傻子的目光，在盯著他看。

    “……”

    “…………”

    他剛剛居然！只顧著打電話，忘了顏顏的存在?。?！

    程韞覺得自己無比離譜。

    這可是他第一次來男朋友家過夜??！結(jié)果他都干了什么？在浴缸里發(fā)呆一小時，顏顏給他擦干了頭發(fā)都全程沒察覺，還自顧自給易子衿打電話問工作？

    這。

    仔細想想，剛才易子衿一邊說話，一邊是不是……眼睛里透著些許一言難盡來著？

    他還以為是因為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前輩向二十歲的后輩討教家庭問題，會顯得有些奇怪。

    不，并不是?。?！

    易子衿是在很疑惑地看著顏顏那漂亮的手指，畢竟能明顯看出那是男性的手。易子衿又那么聰明，估計猜一猜就猜到了。

    所以他的表情才會全程都在無聲控訴——你們是嫌那天綜藝，唯獨漏掉了我沒迫害是嗎？

    ……

    程韞深刻反省。

    他未免也……太粗線條太純天然，太不注意了！

    真的，代入顏顏視角換位思考一下，剛才他的一系列cao作，每一件都夠讓人血壓都飆升！??！

    程韞以前一直想當然地覺得，以他的個人綜合素質(zhì)，開朗幽默溫和加上多年當演員積累的經(jīng)驗，有朝一日可以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他一定可以讓對方每天都過得非常幸福。

    畢竟他演過那么多暗戀的戲碼，演過兩情相悅，演過求而不得，演過為愛癡狂。

    自以為把那些感情理解透了，因此才能詮釋得人人夸贊。戲里各種各樣浪漫的橋段，有時候編劇不屑，他也都能臨場設計得手到擒來。

    可是事實呢？

    臥室在他洗澡的時間里，明顯被顏顏認真布置了一下。

    床上有絨毛玩具，小彩燈，電蠟燭搖曳。香氛和玫瑰花。沈酌顏牽著他進臥室，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關注著他臉上的細微表情，一絲絲不安，一絲絲乖巧，很多很多的羞澀和期待。

    而他的所作所為……

    程韞的腦子嗡嗡響，仿佛被清晰地被敲了一悶棍——他總想當然覺著自己一定會對喜歡的人好，可真正做了所有具體的事情的，一直都是顏顏。

    “韞哥……”

    胸口一暖。

    沈酌顏抱著他，試探性貼貼：“已經(jīng)很晚了，早點休息吧，別總想著工作了。”

    “易子衿說那些電影資源，我都記下了，明天就找我團隊幫你找?！?/br>
    “綜藝還有一周呢，有時間準備的，嗯？”

    說著，貓貓坐上床。一臉健康地拍拍枕頭。

    程韞看著他。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剛開始貼貼看電影的時候，沈酌顏就明顯帶著點欲。孤男寡男黑燈瞎火共處一室，窗外風雨潮濕的氣息卷著曖昧，有人摟著他的腰，試試探探地想要色色。

    結(jié)果，他這個前·鋼鐵直男，卻在那里不解風情地認真看電影、認真分析。

    誰在男朋友家里貼貼，是為了認真看電影的？洗澡又洗那么久，讓別人一直等……

    他爬上床。

    沈酌顏湊過來，親了他一口。

    “韞哥晚安！”

    搖粒絨的睡衣交纏，沈酌顏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一點點也沒有因為被他忽略而生氣。

    就像過去的一整年，明明經(jīng)常他的遲鈍和冷淡而常常傷心難過，卻從來沒說過一句委屈的話。

    床頭的兔子小夜燈，淡淡的昏黃。

    “顏顏……”程韞的聲音有些干澀，一時間腦袋里很多畫面。

    有他沒見過的，比如小小的顏顏一個人待在家、一個人去上學、一個人進到電影院，沒有爸爸mama陪伴，胖胖的話很少，同學也不喜歡他。

    也有他見過的，比如一年前的各種貓貓犯傻，被他錯過的吃醋與暗淡。櫻花小屋里努力強顏歡笑的表情，和想哭時偏過頭，忍了忍，努力笑著佯裝堅強。

    他伸出手，摸貓貓頭。

    “嗯……？”沈酌顏睜開一只眼睛，貓貓變貓頭鷹。

    程韞湊上去，親了親他：“顏顏?！?/br>
    “我要是忽略你的話，你要學會對我生氣?！?/br>
    ……

    后續(xù)，兩人進行了一小段親切友好的交流。

    沈酌顏認真地告訴他，他確實沒有生氣。

    他能理解程韞偶爾沉浸工作的忘乎所以，哪怕那份工作只是綜藝節(jié)目里的一小段局中劇。

    當年，程韞在《冬夜》里的戲份，也只是一個59秒的小角色。

    如果不是因為他一向如此，在面對在再小的戲份、再細微的情節(jié)都肯全力以赴地努力，一個區(qū)區(qū)59秒的角色，怎么能打動一個坐在電影院里迷茫的少年，讓他從此念念不忘。

    但如果只是驚鴻一瞥，沒有后續(xù)，那也只能是人生中的驚鴻一瞥的感動而已。

    可是他后來，還遠遠看了他很多年。

    正是因為程韞對待每一次工作都認真、對待每一次機會都珍惜，才能一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

    才能給略微自閉的他，一次又一次的勇氣、憧憬和動力。沈酌顏如今成了他男朋友，雖然也有私心想要占有更多，但他更是比誰都清楚——

    熱愛工作這個特點，本身就是構成“程韞”這個人非常重要的一大部分。

    做人不能太雙標。

    他們本身就是因為韞哥對事業(yè)的熱忱才得以相遇，又怎么能得隴望蜀，希望他犧牲專業(yè)性來多陪陪他？

    程韞：“話雖如此?！?/br>
    “顏顏你能這么為我著想，我很高興，但……也不可以太過縱容我?！?/br>
    要一個三十幾歲的人承認自己沒有太多的戀愛經(jīng)驗，確實很讓人難以啟齒。

    但程韞現(xiàn)在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就是，盡管他看起來一副成熟穩(wěn)重的樣子，但關于感情的一切，他所擁有的大多都是空想。

    事到如今他也后悔，要是他的要求不是一直那么過高就好了。

    要是他也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磕磕絆絆談過幾次戀愛，犯傻、錯過、受傷、遺憾，多積累一些經(jīng)驗，多了解了解規(guī)則，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那樣再遇到想要攜手一生的人，就可以無師自通、一帆風順。

    這種東西，在他感覺，應該和拍戲是一樣的。

    能有多少一次成功的天賦型演員？他大一的時候，也是演得一塌糊涂。

    也是一次次試鏡、一次次練習，一次次零碎的邊角角色，一次次失敗，經(jīng)過無數(shù)不完美的、青澀至極的演技和角色，才有了如今的少許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