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珩挑眉，稍稍退開了些，看她哭得可憐，又去安慰她：“你不好好學(xué)戲，學(xué)這些下三濫的做什么。”

    關(guān)！你！屁！事！

    池小天討厭死衛(wèi)珩了：“我喜歡！這和你有關(guān)系？別碰我！”

    衛(wèi)珩訕訕的把手放下，他跪坐著，小心翼翼的去扯池小天的裙擺：“……我弄疼你了？別哭嘛，我給你道歉還不行，烤鴨，你還吃烤鴨嗎？我這叫人去買，買十只?！?/br>
    池小天哭聲一頓，可十只只是看著唬人，他吃不了這么多，一只還是十只對他而言是一樣的，他偷偷去看衛(wèi)珩：“那我要分十天要。”

    一天一只，他簡直就是天才。

    衛(wèi)珩看著那粉白的臉，微紅的眼眶，后知后覺的知道自己是嚇著她了：“行。”他往前湊了些，想用袖子給她擦一下眼淚，可他才有動靜，池小天就又往后了，望著他視線還殘有驚魂未定的驚慌，

    “……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怕你被人……威脅了。

    他們這些權(quán)貴子弟，都只管合不合心意的，沒一個是好東西，他這樣差的脾性，在紈绔里都是清流。

    池小天別開臉，聲音悶悶的：“我不管?！?/br>
    真的生氣了。

    衛(wèi)珩規(guī)矩著自己的手腳，誠懇道：“我往后不碰你了成不成？”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在你及笄之前。

    池小天看向衛(wèi)珩，他們之間隔著安全距離，衛(wèi)珩這樣看起來還是之前那副不太聰明的樣子，他輕輕點了頭，又附加了句：“那以后見面的日子也只能我來定。”

    衛(wèi)珩能天天來后院，排場應(yīng)該不小，他也意識到了，衛(wèi)珩不是個好欺負的老好人。衛(wèi)珩不太樂意，“你來定？你十天半個月都想不起來我一次，我們總不能半年才見一次吧。你要是不想跟我再見了呢？”

    池小天確實有這個想法，跟外人接觸著實不太安全，吃完這次烤鴨還是跟衛(wèi)珩江湖不見比較好。他垂下眼，保持了沉默，沒吭聲。

    衛(wèi)珩見池小天不說話，覺得自己的擔心變成真的了：“你……你踢了我好幾下，我都沒惱你，我才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頭一次跟女孩接觸，沒掌握好分寸，但剛剛他也是真的害怕啊，他見了她就歡喜，心里軟得沒有辦法，少年低聲道歉，“你就原諒我一回？”

    池小天瞥了衛(wèi)珩一眼，衛(wèi)珩的長相相當俊美，他此刻正當年少，青澀魯莽，道歉時緊張的無措，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

    走廊爬滿了綠藤，絲絲縷縷的光透過葉片，光斑界限分明。著長衫、眉眼飛揚紈绔少年和白裙少女在長椅對坐著，風乍起，花花草草波浪般的起伏著，光影曼妙。

    “衛(wèi)珩。”

    池小天記仇，“我替你記著?！?/br>
    衛(wèi)珩不等池小天說完：“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br>
    池小天突然想笑，但他忍住了：“那你還不趕緊出去?！?/br>
    衛(wèi)珩看向池小天，不太確定道：“你會在這里等著我？”

    池小天支起膝，又罵了衛(wèi)珩一聲：“難道我還要把鞋給你？”

    衛(wèi)珩其實想要，但沒敢說。

    他仔細交代道：“你別走，你說了今天陪我的，你要是走了……”

    池小天覺得衛(wèi)珩婆婆mama的，他瞪衛(wèi)珩：“我要是走了又怎樣！”

    那我就明天再來。

    衛(wèi)珩拉下腦袋，“那就吃不到烤鴨了?！?/br>
    池小天對此的態(tài)度是不屑一顧，衛(wèi)珩委委屈屈的走了。

    劉臺沒能進去。

    他等著他家少爺：“爺，爺！”

    衛(wèi)珩這才回神，順便賞了劉臺一腳：“叫魂呢?！?/br>
    劉臺沒把這一腳當回事，又不疼：“爺是準備去哪呢。”

    “買烤鴨。”

    衛(wèi)珩朝南街走，他摸著下巴思量，“女孩都喜歡什么？”

    惹人生氣了要討人歡心他還是知道的。

    劉臺跟著出謀劃策：“漂亮衣服和名貴珠寶?！?/br>
    女孩喜歡的不外乎這兩樣。

    衛(wèi)珩不太信，他覺得池小天可能更喜歡吃的：“南街還有什么好吃的？”

    劉臺對這片地方熟的很，他報了一溜菜名，又道：“要說吃的，南北東西，酸甜苦辣咸，還得是咱大帥府，幾十個名廚。爺，那位到底喜歡什么，您還用廢這事來回跑，提前備好帶過去就成?！?/br>
    他說著，忽然覺得衛(wèi)珩看他的眼神有些幽冷，猛的住嘴，“……爺？”

    衛(wèi)珩問劉臺：“那位是哪位啊?！?/br>
    能讓你一直跑的戲園子那位唄，不知道是給小衛(wèi)爺灌了什么迷魂湯，一連半個月，天天來梨園報道。劉臺彎腰低頭：“咱不知道。”

    衛(wèi)珩倒不怕劉臺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親娘知道，他娘最討厭這些唱戲的、跳舞的狐媚子，玩玩還成，要是上心了，他娘指定第一個不同意。他爹的小妾姨娘被弄死好些個了，要是被他娘知道自己的親兒子也栽在這些人身上，還不得氣升天：“管好你的嘴?！?/br>
    納一個唱戲的當姨娘和天天惦記著一個唱戲是兩碼事。

    劉臺說自己記住了。

    要說紈绔，衛(wèi)珩的確是紈绔，但衛(wèi)珩是個通透的紈绔，他不蠢，偶爾流出的氣勢還是有衛(wèi)大帥的影子的。

    有爹娘身居高位，無憂無慮、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正輕狂，貪玩不羈了些也正常。

    池小天沒等多大一會。

    衛(wèi)珩拎著食盒過來的。

    三層食盒，翠綠的黃瓜絲蔥絲、小碗密封好的蘸醬，巴掌大能透光的餅子，片得均勻的鴨rou。都還熱著，烤得焦糖似的鴨皮泛著油光，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衛(wèi)珩卷好了給池小天，伺候著他吃：“下面還有湯……酸辣口的?！?/br>
    池小天就著衛(wèi)珩的手咬了口，口脂不小心擦到了衛(wèi)珩的手上，一點緋色淺紅，溫熱濕潤。衛(wèi)珩沒忍住蜷了下手指，微微移開了些眼：“差不多了吧?！?/br>
    吃了好幾個了。

    池小天沒想到會這么好吃。

    他挽起衣袖自給自足：“我自己來?！?/br>
    衛(wèi)珩沒攔著池小天。

    他靠著走廊的柱子，看著池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小天吃撐了點，他意猶未盡的擱下筷子，一抬頭發(fā)現(xiàn)衛(wèi)珩正盯著他看：“……”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他睫毛顫了下，有些別扭道，“你看什么呢？”

    衛(wèi)珩笑道：“烤鴨都吃了，做我的姨太太？”

    想的美。

    池小天白了衛(wèi)珩一眼，很干脆的拒絕了：“不要?！?/br>
    他師傅要是知道他跟了男人，非得打死他。等他不唱了，脫離了這行當，就去娶一個賢惠良善的妻子，生兩個孩子，一起孝敬他師傅。

    屬實沒良心了。

    衛(wèi)珩不是很意外，他清清了嗓子：“那再等兩年？”她確實還小。

    池小天敷衍衛(wèi)珩：“再說。”

    衛(wèi)珩拔了根狗尾巴草去撓池小天：“再說什么？是爺不夠俊還是不夠有錢，改天你想嫁我，我可不一定愿意要你了?！?/br>
    池小天捏住那狗尾巴草，從衛(wèi)珩手里搶過來：“那最好。”

    本來是逗池小天的衛(wèi)珩又來氣了：“那最好？你過來?！彼囍?，“你過來我跟你商量件事?！?/br>
    池小天不過去，他又拔了根狗尾巴草，和衛(wèi)珩的那根一起編了個兔耳朵，在衛(wèi)珩面前晃了晃：“好不好看？”

    衛(wèi)珩還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沒動手，但也硬氣的沒說話。

    池小天把編好的兔耳朵插到衛(wèi)珩耳后，湊過去，嬌里嬌氣：“我給衛(wèi)哥哥鬢花。”

    第54章 花旦（05）

    衛(wèi)珩又沒脾氣了。

    他望著池小天漂亮的小臉：“這算什么花?！?/br>
    池小天就是逗衛(wèi)珩的。

    他耍賴：“我說是就是。”

    他們處的這塊地方很偏僻, 平時老半天都不會來一個人，今天梨園放了假，人閑了就亂跑, 池小天跟衛(wèi)珩玩了大半天來了三四波人, 他按著衛(wèi)珩的腦袋讓他安生待著：“我?guī)煾祰赖暮? 他不準我們跟客人私下來往, 更不準我們收客人禮物。”

    衛(wèi)珩老老實實的沒動, 他蹲著看池小天：“那你收了我的禮怎么說？”

    兩次呢。

    池小天用肩膀撞了下衛(wèi)珩：“你不是我的客人?！?/br>
    他還沒上過臺, 偏頭帶笑, “衛(wèi)哥哥是我朋友呢?！?/br>
    衛(wèi)珩不想當池小天的朋友，他低頭, 揪下幾片葉子：“我是你的好哥哥?！蹦愕那槔?。

    池小天不糾結(jié)一個稱呼，他的好哥哥好jiejie多了去了，他連眼睛都沒眨：“那你是我的好哥哥?！?/br>
    衛(wèi)珩耳尖動了下：“……嗯?！?/br>
    池小天忙著練功, 其實是不怎么理衛(wèi)珩的, 興許是上次惹了池小天生氣，衛(wèi)珩這般張揚的人竟然也都忍了下來。

    學(xué)吊嗓累著了嗓子，練基本功又揪著了筋, 梅師傅拿書敲著池小天的腦袋：“怎么這么笨，榆木腦袋不開竅！”

    池小天只是先天條件好, 跟聰慧這兩個字是沾不上邊的, 唯一能稱贊的就是有幾分靈氣, 眼一飛，唇一笑, 就能酥了人半邊身子。

    上臺就是聚光體。

    幾個師兄弟同門里就池小天最嬌氣, 被梅師傅劈頭蓋臉的罵了頓, 沒一會就憋不住眼淚, 哭著跑了出去。

    綠書要追，梅師傅叫住了她：“管他做什么，我看他都胖了，就你們慣著他，誰又給他吃得了？”他老了，戲班子得有人撐住有人接，現(xiàn)在的臺柱子雖然正當紅，但眼見上了年紀心也不在戲班上、想嫁個好人家了……他希望池小天能撐起來。

    不然這一大家子要誰去養(yǎng)。

    一群人沒一個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