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這煩人魔，對，煩人魔。

    燼見她不哭，還生起了悶氣，好不失望。他說道，“雖說我欺騙了你，但魔界那棵樹的事，我有機會確實會給你挖來。”

    長風狐疑看他，片刻又明白了，肅色，“你是不是又想找我辦什么事？”

    燼面色無異，但眼底微微訝然，“為何你知道？”

    因為你的話變得很長。長風算是摸出他說話的規(guī)律來了，簡短即意味著他不耐煩，突然變長意味著他有目的。長風哼笑，“別拐彎抹角了，說吧，什么事?！?/br>
    燼終于不掩飾了，“我要見君天臨。”

    “哦。”長風心頭一跳，這家伙知道她親爹是誰了？不應該呀，神界都沒幾個人知道她來做山神，下界就更沒人知道她的身份了，這煩人魔怎么可能知道，“你要見便去見，何必找我，我不過是個小神仙，連看看那位天神的背影都是奢望，如何能帶你去見他?！?/br>
    燼見她打馬虎眼，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至少你可以順利入天門，也知道君天臨的府邸在哪里，這就足夠了。”

    長風瞪眼，“你脅迫我？”

    燼想了想，“對，我為何一開始不這么做，非要跟你廢話?！?/br>
    “……”

    “走，帶路。”

    長風抗議，可燼已非凡人，他跳下小榻便往外走，扯得長風根本無法反抗。她大喊，“我抵死也……”

    燼冷盯，“也什么？”

    濃烈殺意瞬間撲面，長風不掙扎了，而且以她如今的神力也打不過他，何必送死。

    想罷，素來深諳能屈能伸這種大道理的她跟上了燼的腳步，一步朝天跨去，將燼的手抓住，反客為主，往天門帶去，“走吧！”

    燼：“？？？”短腿你的臉是不是變得太快了些？

    長風一心想將事情快些辦完，好將他送得遠遠的?？斓教扉T口，便將他化做小人，又藏在發(fā)中。

    一路瘋狂朝要問候的人擺手，別請安了別問了，我忙著呢！

    等她站在家門口時，發(fā)現(xiàn)這是十天以來，第三次——被迫回家。

    過去三十年她都沒回得如此勤快！

    燼扯了扯她的頭發(fā)，“快敲門引薦?！?/br>
    “別拔了，要禿了?！遍L風伸手抓住他，抬手就朝里面扔，邊扔邊給石貓使了個眼神。

    石貓有了小祖宗的示意，自然不攔著，于是燼就像被人隨手扔垃圾那樣給扔了進去。

    順利進去的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么進來的。

    戰(zhàn)神的家連個守衛(wèi)都沒有？

    一會長風也“翻墻”進了院子，一把撈起燼就往里走。為了裝作不曾來過這，她七拐八拐，都沒找到主院，見到人。

    燼實在不愿多耗時辰，變回原身，還不忘數(shù)落她，“路癡?！?/br>
    長風聽見這話就放心了，“那你帶路。”

    找得到我爹算我輸！

    燼也不知君天臨在哪里，他在六界之鏡也窺探不了多少神界的事，但如果按照人間的主臥位置，應當是朝南。他一看，日光就在頭頂，四面皆南！

    那大門應當迎風而向，他再一看，四面皆風，無比通透！

    ……那……他沒轍了。

    正當長風暗暗笑話他時，忽然耳邊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她一頓。

    云月出現(xiàn)在走廊中，她偏身而立，并不以正面看他，淡聲，“是魔界的二殿下吧?！?/br>
    燼看見她，略有些愣神，片刻才說道，“是?！?/br>
    “你要見我君主，就隨我來吧。”

    “你的君主是？”

    “當然是你要找的那個人?！痹圃抡f完就在前面帶路，佯裝不認得長風。

    燼的眼神微縮，他盯著離去的那個女人。她一身神女裝束，腰間也無佩刀，身姿挺拔，步伐穩(wěn)健，靈力不弱。

    只是……

    他說道，“為什么……”

    長風問道，“什么？”

    燼的目光還在那女人的身上，“為什么，君天臨的婢女，會是個魔？”

    堂堂神界戰(zhàn)神的婢女，卻是個魔族人。

    這未免太可笑了。

    第十八章 雀占巢

    云月是魔。

    她不是神。

    這件事長風早就知道了。

    雖然她不太了解云姨的身份，但她知道云姨還是魔童時，被遺落戰(zhàn)場，巡視的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便將她帶回軍營照顧。

    等云月蘇醒，告知他們自己的親人已因戰(zhàn)而死，讓他們放她回去。

    按理說神有仁德之心，不做斬草除根之事，但也絕不會試圖去感化他們，因為他們深知魔便是魔，惡毒的本性難除?？刹恢獮楹危赣H留下了云月。

    奇怪的是，云月也仿佛收起了魔性，甚至比神族更憎惡魔族。

    長風有問過父親此事，但父親總是簡略地復述著同樣的話，次數(shù)多了她便不問了。

    她只知道云姨忠誠于她母親，母親過世后，又忠誠于她的父親。而對她，也是似長似友，照顧周全。

    但這在燼看來，是無法理解的，魔族天生的自負甚至讓他隱隱不悅。

    魔為何要臣服于神。

    至多是平起平坐，為何要臣服？

    他不明白。

    云月領他到了大堂中，君天臨已經(jīng)在等他。

    他一眼就看見了剛被自己罵了一頓的女兒，見女兒避開他的眼神，君天臨心中也不舒服。

    方才罵女兒太過了吧。

    對，太過了。

    君天臨壓下愧疚之心，對燼說道，“坐吧?！?/br>
    燼坐于矮桌前，君天臨又對長風說道，“你也坐吧?！?/br>
    長風不言，在燼的斜后方坐下。

    君天臨看了她兩眼，才道，“你來尋我，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br>
    燼微微挑眉，“所以這就是你愿意讓我取走鳳凰泉眼，助我破除血石的原因？”

    君天臨說道，“是?！?/br>
    “我并不意外你會幫我?！睜a知道戰(zhàn)神的家絕不會容易進來，那只有一個原因——君天臨從未攔著。甚至給他開了條康莊大道，以不駁他面子的方式給他臺階下，順利取到泉眼，“你們和夜魔君僵持已久，久攻不下，防御疲乏，如今是要尋別的辦法突破了?！?/br>
    君天臨輕輕點頭，“我的目的很簡單，助你奪得魔君之位，你與神族簽訂永世不戰(zhàn)協(xié)議。”

    燼目光微斂，“魔神百萬年來從未停止過互相攻打，兩界上位者心力交瘁，下位者也難以安生，依我看來，魔神本是同宗同源，糾纏爭斗不過是同根相煎，這個協(xié)議不簽也無妨?！彼捯活D，見君天臨也不言語，才繼續(xù)說道，“但簽了，你我都安心?！?/br>
    云月插話說道，“協(xié)議應施以血咒?！?/br>
    ——若一方毀約，那毀約之人便會灰飛煙滅。

    這是六界中最強的咒術，無人能破除。

    燼看了看她，這話怎么聽來，都不像是在幫她的同族人，而更像是在提醒她的家主，幫那個神族制約他。

    燼收回冷淡視線，說道，“但有一事我想知道，你們?nèi)绾螏臀見Z回魔尊之位？”

    話里不客氣，這種談話本就是一場交易，直來直往，道明利益，反倒更易達成。

    君天臨說道，“你要何種幫助，我可以滿足你?！?/br>
    “借神族法器助我修煉?！?/br>
    “可。”

    “必要時調(diào)遣天兵。”

    “可。”

    “神族試煉之地讓我提升修為。”

    長風終于忍不住了，“不可?！?/br>
    燼偏身盯她。

    長風才不管他，她只是死死盯著她爹，不要答應，不要答應。

    君天臨知道她的心思，神族的試煉之地本來破敗不堪，也無實用。后來他的妻子接手整修后，試煉之地與之前全然不同，一舉成為神族修煉的最佳場地。

    那個地方對女兒而言，很重要，意義非凡。

    可是……他是一個父親，更是一個將士。

    就連法器都可借出，那地位次之的試煉之地又有何不可？

    他緩緩點頭，長風絕望了。

    為了兩界和平，他爹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竟跟一個魔人合作。

    即便有血咒束縛，可是當真可信嗎？那可是魔，是魔！

    曾經(jīng)殺死無數(shù)神族的魔！

    君天臨說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