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降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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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是短暫的,我們終究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 方周張開雙臂,從跨江大橋的牽引索上一躍而下。風(fēng)從耳邊掠過的感覺,還有失重的感覺,已經(jīng)無法使他的內(nèi)心再泛起一絲波瀾。 在落水的前一秒,他的身后伸展出兩對寬闊的黑色膜翼,只輕輕一扇,便能讓他貼著水面繼續(xù)飛行。 江面上,在游船上憑欄張望的乘客們爆出了一陣驚呼。有反應(yīng)迅速的人,立刻把手機攝像頭對準了那個飛行中的影子,一些膽小的人則尖叫著往船艙里躲避。 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的男人降落在了甲板上。 如果不去看他身后那兩對蝙蝠般的黑色膜翼,人們大概會將這個長相蒼白而俊美的年輕男人當成從天而降的天使。他在寒風(fēng)瑟瑟的深秋里穿著單薄的衣衫,赤裸著雙腳,一派從容地走在冷硬的甲板上。 “你們好,”他說,“我來找點吃的。” 方周信步走向船艙,游客們紛紛四處逃竄,有的還朝他投擲一些消火栓、掃把之類的物品,試圖把他攔截下來。他嘆了口氣,四翼輕揚,修長的身軀借著氣流飛上了游船的頂樓。 黃昏日下,游船漂浮于江面之上,行船時帶起的水波蕩碎了那一片片耀眼的金光。 如果可以,他也想帶meimei來乘一次游船。在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登船,然后隨著游船行走,看著兩岸江濱的路燈次第亮起…… 身型可怕的黑甲撐破了游船頂層的豪華套間。 那些堅固的鋼板,就像紙一樣,被撕扯得改變了形狀。 “……六角?!笔遣诲e的食物。 有一個強大的母親,對他來說是件非常占便宜的事。在他還是胎兒的時候,mama一定拼盡全力捕獵了,所以他的“基礎(chǔ)”才會如此牢固,——不久前他還從“衛(wèi)士”們的圍攻下保住了性命呢。 和“衛(wèi)士”相比,六角著實不算什么。 方周吞下了那枚新鮮的核,無論嘗試多少次,他還是不太喜歡這種帶著淡淡腥氣的甜味?!苍S是因為吃飯的口味相差太大,所以悅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了? ……想想都覺得好笑。 他坐在甲板上,迎著從入??诖祦淼娘L(fēng),靜靜地發(fā)著呆。因為剛剛的進食,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些青藍色的汁液,——來自他身后那只已經(jīng)死去的黑甲。要不了多久,這痕跡就會消失,那具丑陋的怪物尸體也會逐漸溶解、汽化。 不過,對人類來說,他也是怪物了吧? 乘坐沖鋒艇追趕上來的治安人員很快登上了這艘游船。 方周起身,緩緩展開了身后的膜翼。 “等一下!”有個人從甲板上仰著頭叫道,“你不想知道你meimei的下落嗎?” meimei。 這個詞就像一條引線,在被點燃的瞬間,方周的腦海中一一閃現(xiàn)出那女孩的模樣。她笑的時候,苦著臉煩惱的時候,毫無防備地在他懷里熟睡的時候…… 好像很遠,又好像近在眼前。 “惡魔!是惡魔!” “天??!惡魔出現(xiàn)了!” 人們驚恐地擠在了一起,有人握著十字架祈禱,有人拎起了棍棒。 方周降落在甲板上,那些身穿黑色制服的治安人員不約而同地擺出了防備的姿勢。 盡管他們知道這樣做毫無作用。 “我、我們探測到外海十叁島有大量捕獵者聚集……” 以上,就是方周坐在全封閉的辦公室里,耐著性子聽各方掌權(quán)者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政見而互相攻擊的理由。 “十年前發(fā)射的五枚導(dǎo)彈,只有其中一枚命中目標,”杜潤之冷冷地看著底下被熱血沖昏了頭腦的后輩,“剩下的四枚又去了哪里,你知道嗎?” 現(xiàn)場一觸即發(fā)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這顯然是個禁忌的話題。 “好了,別說那個了,”一個面目冷峻的中年男子拿起一沓厚厚的資料,“我們現(xiàn)在要確定……” 在這個展開新議點的時候,有人不合時宜地舉起了手。 “請問——”方周打斷了那個人的話。 中年男子把資料重重地摔在會議桌上,一副十分生氣的模樣。 “你喜歡狗嗎?”方周問了一個和會議主題無關(guān)的問題,他的聲音清朗干凈,語氣也疏松平常。 現(xiàn)場一片寂靜。 “……誰?這人是誰?誠心搗亂嗎?!” 頭發(fā)花白的那幾位重量級人物都閉口不言。 這天夜里,當他們散會走出這棟建筑時,有許多四頭黑犬從綠化帶中冒出來,狂吠著撲向了那個中年男子。 方周坐在路燈柱高高的頂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犬吠聲和人的慘叫聲交雜在一起,間或夾雜幾聲零星的槍響。 “——我的原則是報復(fù)就得雙倍奉還回去?!?/br> 雖然那個時候meimei并沒有受傷。 可是,對當時還是個孩子的她抱有那樣深重的惡意,這本來就不可饒恕。 小小寒風(fēng)中,有黑影從不遠處的樹冠里飛了出來。方周站起身,手中的鈍刀用力一擲,那黑影直墜地面,畸形的身軀在灰白的水泥地上徒勞地掙扎著,漸漸暈出了一大片黑紅的血跡。 方周降落在它的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丑陋的試驗品。 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它的長相似人而非人,體態(tài)也十分怪異,雖然具備捕獵者的兩對膜翼,但每一片膜翼的形狀和大小都不一樣,其中一片明顯萎縮了,不知是先天殘缺,還是后天受損。 直至死亡的前一刻,它還在試圖扯下頸間的小型爆破裝置……最后,它閉上了疲憊的雙眼。 令人同情的,殘缺的人造物。為了什么而出生,為了什么而死去,這短暫又無望的生命,其存在意義到底在哪里? 人們總是擅自做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這一具尸體無人問津。 那個被惡犬撕扯得不成人形,但勉強保留了一絲活氣的中年男人,倒是有許多人圍過去,緊張而有序地為其施救。 “出完氣了嗎?”頭發(fā)花白的老爺子們看著這個面色平靜的青年。 捕獵者們有許多人類無法探明的自保手段。 它們本來和人類并沒有利益沖突,多數(shù)也不大理會人類的各種挑釁。但凡事都有例外,在捕獵者之中也有個性非常激烈的個體,它們報復(fù)心極重,并且不畏懼與整個人類群體為敵—— “我們算是達成初步合作關(guān)系了吧?” 方周沉默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在meimei主動切斷了和他的連系的現(xiàn)在,他沒有辦法找到她的行蹤。感應(yīng)不到,也找不到……如果能從他們那里獲得相關(guān)情報,合作也無所謂,只是……世界這么大,他還有再見到她的一天嗎? 還能再聽到她叫“哥哥”嗎? 龜速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