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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他的家

    在宗煬的童年生活中，曾經(jīng)對(duì)愛和幸福充滿了希望，認(rèn)為他可以像周圍的同學(xué)那樣擁有一個(gè)完整的家庭、相愛的父母。

    直到他變得足夠懂事，明白他的童年是由酒精、香煙和連續(xù)的舍棄組成時(shí)，他打消了得到愛的念頭。成長于宗煬，是變得極端理智。

    jiejie很愛他，但那是沉重的愛，在宗煬每一次看見她忽視自我，放棄愛情后，宗煬許愿jiejie不要再愛他。

    在宗俙看來，血緣的親情無法斬?cái)?，家人是需要她犧牲去維持的一種關(guān)系，她可以為了弟弟放棄學(xué)業(yè)，過早地踏入社會(huì)，她需要一個(gè)沒辦法拆散的家。

    因?yàn)樽趥`自我摧殘般的犧牲，宗煬要把jiejie的幸?？吹帽茸约旱男腋Ｖ匾?，這像是一種補(bǔ)償。

    不過宗俙的犧牲，不包括對(duì)他們的混蛋父母。

    讀書時(shí)，宗煬最懼怕家長會(huì)，因?yàn)樗袀€(gè)不知身在何處的父母。

    家長會(huì)前那一堂課，讓宗煬倍感煎熬，全班同學(xué)隔著教室的窗戶尋找站在門外的父母，領(lǐng)著他們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略顯扭捏地同父母對(duì)話。

    同時(shí)，宗煬沉默地收拾好書包，從后門走出去，獨(dú)自穿梭在無數(shù)個(gè)幸福美滿的家庭之中。

    宗望橋會(huì)在當(dāng)天晚上喝得爛醉如泥，像一條萎縮發(fā)臭的爛蟲，躺在他那間昏暗無光的房間的床上，不停地打呼，人體皮膚分泌的油脂與酒精日積月累，有一些接近悲慘的氣味。家中的隔音不好，宗煬怎樣捂住耳朵，噪音都要傳過來。

    一天或者兩天以后，宗望橋會(huì)醒來，開始尋找食物，偶爾會(huì)去樓下守著爺爺?shù)男≠u部，隔幾天晚上再去喝酒賭博，如此循環(huán)。

    直到宗俙開始工作掙錢，他賣掉了小賣部，所以省略了這一步，只在喝酒賭博睡覺之間循環(huán)。

    商漫在宗煬九歲時(shí)第一次離開家，宗煬依然記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紫色薄紗的長裙，裙邊鑲了蕾絲花邊，腰后綁著一個(gè)很小的蝴蝶結(jié)，她看上去很瘦，太陽非常狠毒，幾乎像要把她整個(gè)人的水分抽干，她搖搖欲墜。

    宗俙十四歲，仍然帶著無知的純真，認(rèn)為她的mama很愛她，就像所有mama那樣。

    在院子里，一些住戶的視線中，宗俙抱住商漫的胳膊，哀求她不要走。

    宗煬站在一樓的階梯上，冷漠地看著商漫，覺得jiejie十分沒有骨氣，哭的樣子很悲哀，因?yàn)樗^不祈求mama留下。

    他沖過去，抓住宗俙的衣服，將她往樓上扯，她痛苦尖叫，宗煬第一次覺得jiejie的聲音可怕。

    宗煬理智地轉(zhuǎn)身，從下俯視jiejie，說：“她不要我們，你求她有什么用？”

    宗俙也是第一次認(rèn)識(shí)到弟弟心智的可怕，她小聲抽泣，不說話了。

    商漫在四年后回到家，懷了孕，生下宗逸，在宗逸五歲時(shí)再一次離開，此后再也沒回來過。

    宗煬不知道母親是否愛過他們，她也曾每天早上做出可口的早餐，抱住宗煬的身體，叫只有她會(huì)叫的昵稱，像一個(gè)充滿母愛的mama那樣笑。

    只是這些行為，都不及她的舍棄。宗煬也并沒有過多責(zé)怪她，只覺得自己無法留住她，此后，宗煬不再試圖留住任何人。

    宗望橋在凌晨一點(diǎn)醒來，開始他一貫酒醒后的作風(fēng)，把廚房的碗柜砸得極響，吵醒了家里的每一個(gè)人。

    宗煬從臥室出來，打開了客廳的燈，看見宗望橋坐在地上，在吃中午沒有吃完的剩菜，碗被他打碎了一個(gè)。

    今天宗煬很晚才回家，他在朋友的潮牌店做模特，晚上一直朋友店里直播，不停地?fù)Q衣服，聽著朋友在他耳邊無休止地說著模式化的廣告詞，宗煬一直過于疲倦，又有點(diǎn)抱歉，被迫頻繁換著站立的方位。

    朋友說宗煬不笑最好，來看直播的女生會(huì)很喜歡，干脆不讓他注意表情了。

    在炫目的打光下、新衣服麻木單調(diào)的氣味中，面對(duì)許多人觀看的手機(jī)直播，宗煬感到被人撕開來的羞恥。

    他想到中午顏鶴徑臨走前的眼神，那種宗煬從小在親戚鄰居眼中看慣了的悲哀與憐憫。生活不厭其煩地警示宗煬，他有個(gè)酒鬼父親、可悲的家庭、不知道怎樣無底線快樂的人生。

    顏鶴徑說，阿煬，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我來幫你。

    “哥...”

    宗煬聽到身后傳來聲音。

    宗逸被吵醒了，站在房間門口，穿著他藍(lán)色的睡衣，睡眼朦朧地望著外面的混亂。

    宗望橋向宗逸看去，扔掉了筷子，朝著他走過去，發(fā)出很吵鬧的笑聲：“我可愛的小兒子！快來抱抱你爸爸，我好久沒看到你啦！”

    他的語氣非常歡快，好像他真的有很想念他的小兒子。

    宗逸往后退了一下，看向宗煬，宗煬招手讓他過來，抓住了弟弟的手，阻止了宗望橋的靠近。

    “宗煬，你不要這么過分嘛，”宗望橋露出悲傷的表情，“爸爸想抱抱自己的兒子都不可以嗎？”

    宗煬看著宗望橋濃密雜亂的胡子，瘦削的面部輪廓，搖搖頭，說：“很晚了，你吵醒了他，他明天還要上課?！?/br>
    “小逸已經(jīng)上四年級(jí)了吧。”

    “六年級(jí)，”宗煬說，“你兒子今年十二歲?！?/br>
    “十二歲？小逸都這么大啦！我全給忘記了，明天我?guī)托∫菅a(bǔ)一個(gè)生日吧?！弊谕麡蜃灶欁缘攸c(diǎn)頭，咂嘴，做出自我滿足的表情，他還處于醉酒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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