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如果一個月，就只有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內(nèi)，朕還看不到成品，朕就把你扔到爐子里邊煉丹！”李曄毫無形象地咆哮著。

    “那就請陛下下令，把老道扔到爐子里得了。反正我是做不到?！睆埲`毫不畏懼地和李曄對視著。

    這讓墨家一眾人等，無比驚訝。

    張泉靈就算是御封的國師，是將作監(jiān)的首席設計師，那他和李曄說話的語氣，和兩人的對話，完全看不出張泉靈對李曄又絲毫的畏懼。

    雖然墨家講求的是兼愛非攻，但經(jīng)過千多年的發(fā)展，他們也作出了許多調(diào)整，包括禮儀的尊卑，就算不是哪種卑躬屈膝，諂媚，但對上位者，多多少少也是懷著敬意的。

    起碼在語氣和態(tài)度上，是這樣的。

    但是現(xiàn)在張泉靈竟然這么跟李曄說話，這就有點顛覆他們的認知了。

    “你說說，你要人，朕給人，你要物朕給物，現(xiàn)在朕就提出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

    “貧道現(xiàn)在分身乏術，根本沒有精力完成陛下現(xiàn)在說的事！”

    “朕就是讓你給做個八音盒，有那么難嗎！”李曄有些歇斯底里了。

    “將作監(jiān)乃國之重器，豈能為陛下一人之私欲，而擠占本就不富裕的時間。”張泉靈一臉正直地說道。

    此時，不僅墨家一眾人等，現(xiàn)在就連將作監(jiān)的官員們，也是一臉崇拜地看著張泉靈。

    這下墨家眾人更不淡定了，本來就對張泉靈這樣很驚訝了，可他們看向?qū)⒆鞅O(jiān)眾人的時候，徹底奔潰了。

    那些官員看向張泉靈的目光不是恐懼，不是驚喜，而是崇拜！

    對，沒錯，就是崇拜！

    他們難道不應該擔心自己的主官嗎？這么頂撞皇帝，難道就不怕李曄生氣？就算李曄大度，那會不會對將作監(jiān)心生厭煩？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匠人就是低賤的工種，屬于社會的底層，李曄能給他們?nèi)绱舜?，已?jīng)是破天荒的了，就算李曄對他們再嚴苛一些，也不會有任何非議。

    而匠人們除了忍受，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路徑了。

    可這些人似乎不在乎，或者說他們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除了一臉崇拜地看著張泉靈，甚至一點都不掩飾。

    這不正常，墨家眾人下意識地看向巨子，人與人之間，存在等級觀念，這是幾千年來的傳統(tǒng)，就算一直宣傳兼愛的墨家，也不例外。

    巨子，不，現(xiàn)在應該叫黑土，一個俗氣的名字，配上他并不出眾的相貌，從來到將作監(jiān)就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當然，這也跟大家都很忙有關。

    他們來到將作監(jiān)，也有些日子了，發(fā)現(xiàn)，雖然將作監(jiān)是朝廷的正式部門，而且還被李曄提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但這里根本沒有一般衙門里的那種勾心斗角。

    每個人都潛心干著自己的活，沒有人會為了官職、權力爭斗，因為想在這里有話語權，就的拿得出真東西來。

    比如，黑土剛來第一天，就帶人改進了八牛弩，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改動，卻簡化去了大量原先必不可少的零件，使得八牛弩在威力不減的情況下，重量少了五分之一。

    為此，張泉靈專門在整個軍事部表揚了他，還給他提級到從七品的監(jiān)事郎。

    黑土還為自己的魯莽懊惱，那些軍事部的人，卻沒有因為一個新人剛到就被提拔了一級，感到任何不滿，甚至有人登門造訪，虛心向黑土請教。

    這讓原本有些擔心的墨家一眾人等，一下就安心下來。

    看來將作監(jiān)，真的是他們搞研究的福地，原本只是出于對巨子的忠誠，選擇和他一起加入到將作監(jiān)，放棄了學院優(yōu)渥的待遇。

    沒想到卻意外地收獲了夢寐以求的機遇，因此，黑土帶著一眾墨家弟子，安心在將作監(jiān)搞起了研究。

    就在他們覺得自己已經(jīng)適應了將作監(jiān)，適應了朝廷的時候，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對將作監(jiān)這個純粹的科研部門的，原來了解還不深刻。

    原本卑賤如泥土的匠人，原來可以如此，可以這樣，跟一個皇帝對話。

    “你要是再拒絕朕，朕就把你丹房的預算壓到七成！”

    “可以，那貧道經(jīng)費不足，就只好挪用將作監(jiān)的經(jīng)費了?！睆埲`的話說完，那些將作監(jiān)的官員，對李曄的目光瞬間就變了。

    黑土和一眾墨家弟子，竟然在將作監(jiān)的那些官員眼神中看到了憤怒！

    沒錯，就是憤怒，他們竟然敢對一國的皇帝怒目而視，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也已經(jīng)暴露無遺了。

    而且他們發(fā)現(xiàn)，李曄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就在他們以為李曄會惱羞成怒的時候，讓他們再次意外的情況發(fā)生了。

    “開個價吧?！崩顣先缤窋〉膞iele氣的皮球一樣，一臉無奈地說道。

    張泉靈聽罷，也完全沒有了道骨仙風的樣子，一臉市儈地看著李曄，“一萬銀幣！”

    “五千，要不朕就自己做了。”

    “九千，不能再少了，為了區(qū)區(qū)一件玩物，耽誤將作監(jiān)寶貴的時間，陛下?lián)膶俟賯冊箽?！?/br>
    “除了你，朕就沒看見誰有怨氣，六千。”

    “貧道知道陛下心疼公主殿下，只是現(xiàn)在將作監(jiān)人手真的太緊張了，八千?！?/br>
    “除了你，朕就沒看到誰有怨氣，你自己出家，難道還能理解這種人倫之樂！七千，愛干不干?！崩顣蠑Q著眉毛說道。

    “陛下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貧道一定安排的妥妥當當?shù)?！”張泉靈似乎根本沒有把李曄的諷刺當回事，好像這和七千銀幣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李曄看著眼前，諂媚如宦官的張泉靈，一臉憤怒地丟下一張單子，“三天之后，朕要現(xiàn)貨！都圍在這干嘛，看朕的笑話嗎？朕花錢養(yǎng)你們就是為了這個！”

    李曄轉(zhuǎn)身對著周圍一眾將作監(jiān)的官員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泉靈在將作監(jiān)官員的簇擁之下，如同凱旋的大將軍一樣，昂首闊步地回自己的值房了。

    那些看熱鬧的官員，也潮水一般地散去，各自忙碌起來了。

    剛才還人頭攢動的院子，瞬間，就只剩下黑土等一眾墨家弟子，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