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如同長在路邊的枯草一樣微不足道。 可偏偏就這樣不講道理,輕而易舉的把池霽剛建立起的勇氣給徹底壓垮,裸露出隱藏其中脆弱而又敏感的內(nèi)心。 池霽感覺有濃重的霧氣在自己眼前快速凝聚,眼眶里如同藏了消融的冰塊一樣控制不住的變得濕潤,他屢次動唇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都如同失聲一般以失敗告終。 開門的女人目光變得越來奇怪,反復打量著他們。 正在此時,病房里又想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語速緩慢不急不躁,聽起來優(yōu)雅知性:“陳姐,外面是誰?” 在里面的人開口之后,池霽的肩膀rou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與此同時下意識抬起手抓住陸長明的胳膊。 陸長明一個反手,幾乎是毫不猶豫就將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 “不知道啊?!北粏咀麝惤愕呐嘶仡^應了一聲,然后再次詢問,“你們到底是誰???” 池霽還沒說話,陸長明就瞇起眼睛對著陳姐笑了笑:“我們是來探病的,姚阿姨是在這間病房嗎?” “是在這?!?/br> 陳姐再次審視了一下站在門口的三個人,感覺倒也不像是什么窮兇極惡之輩,后面的茅曉手里也提著精心果籃。想著只有和池家有關系的人才知道這間病房,也許真的是客人,陳姐沒有再阻攔,打開門側身讓道。 “你好,請進?!?/br> “好的,謝謝您?!?/br> 陸長明超有禮貌的朝著陳姐微微鞠躬,然后回過身拎起茅曉遞過來的果籃示意她在門口的椅子等著,然后抬起腳步拉著池霽走進病房。 池霽在從S市來的路上已經(jīng)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 可當他真的站在這個病房前,即將面對面見到了自己的母親,腦子終究還是一片空白,直到真正走到病床前還是一個懵的狀態(tài)。 走在前面的陸長明把自己包的太嚴實,姚思梅第一眼并沒有把他認出來。 當目光落在后面默不作聲走過來的池霽身上的時候,靠在病床上正在看電視的姚思梅表情整個都變了,還掛著點滴的她撐著床板坐起身,看著走的時候年僅十幾歲,回來已經(jīng)完全脫去稚氣的孩子瞬間紅了眼睛。 “小池……” 一直不敢正眼看一眼姚思梅的池霽聽到這聲叫喊下意識抬起頭,看到床上穿著病號服的母親之后心臟陡然一縮,眼前的畫面瞬間模糊,豆大的淚水當場吧嗒一下砸落在地板上。 “……媽?!?/br> 姚思梅喜極而泣,激動的抹掉眼淚然后朝他抬起胳膊:“別哭,哭什么呀。快過來讓mama看看,都六年沒見了……” 母子倆雖然時常通電話,可畢竟連續(xù)這么多年一次都沒見過面。 驟然重逢,兩人的情緒都有些繃不住。 從小到大,如果姚思梅的態(tài)度一直都像池振鴻那樣不冷不熱的話,池霽也許還不會因為池承霖的事情在心理上受到太大的傷害,能更看得開一些。 可偏偏姚思梅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在池振鴻近乎嚴苛培養(yǎng)下,池霽之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就是因為姚思梅的存在。從記事起,他就一直在姚思梅的關心和愛護下成長,享受了這位母親近十五年絕對的慈愛。 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因為姚思梅真的很忙,經(jīng)常要跟著池振鴻一起出差。 但只要能在工作之余抽出時間,姚思梅從來都不會和別的富太太那樣購物或者做美容,約著太太圈喝下午茶。 而是選擇全身心的陪伴自己的孩子,耐心的傾聽池霽講述自己的開心和煩惱,和他聊天。 哪怕在小學那件事之后池霽的傾訴欲變得十分匱乏,總把自己的心思都隱藏起來,姚思梅也總會抽出時間和他待在一起,說一說自己出門在外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在池承霖回來之前,母子兩個的關系是很好的。 只可惜這一切仿佛就像一個美麗的花瓶,一場虛假的環(huán)境,根本經(jīng)不起一丁點波折,在池承霖回來之后被完完整整的打破了,只剩滿地狼藉。 那十幾年的疼愛都是真的,突然有一天全部煙消云散也是真的。 既不能埋怨,也無法釋懷。 所以池霽對待姚思梅的感情,就這樣演變到了如今剪不斷理還亂,重逢之后依然無言以對的復雜境地。 池霽一步步挪到床邊,任由姚思梅擺弄著自己左右轉圈,看了又看,始終紅著眼圈一言不發(fā)。 陸長明心臟揪的發(fā)疼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 人總會把自己聽到的壞消息無限放大化,提到什么癌癥中晚期,潛意識里就會出現(xiàn)人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畫面。 實際上姚思梅目前的狀態(tài)還不錯,看到池霽之后因為打心眼里開心,精氣神瞬間就上來了,確實如同陸長明所說的那樣根本沒那么嚴重。 可池霽還是不放心,目不轉睛的盯著姚思梅滿眼擔憂的詢問道:“你還好嗎,嚴不嚴重???” “不嚴重,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币λ济钒殉仂V拉到床邊坐下,抽出一張濕巾給他擦擦眼淚,溫和的說道,“之前也有查出來,還做了手術。但這個病容易復發(fā)不好根治,中晚期只是醫(yī)院的檢查結果,具體還要繼續(xù)觀察,看癌細胞會不會擴散轉移,mama現(xiàn)在沒那么嚴重呢,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