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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的時候,兩輛車子一前一后進了熟悉的老巷子,陳淮水一邊推車一邊張望,說:“外面一年一個樣子,這兒卻沒怎么變,老讓我想起小時候?!?/br> “你姥姥家嗎?” “對,你怎么知道的?” 蔣杰壓著嗓子笑,說:“有一年你在姥姥家待了一個暑假,曬得比煤球還黑,你媽跟我媽說他們管你叫包拯,你哭著不讓叫?!?/br> “滾,”陳淮水藏匿起略微的難堪,笑著說,“我的好事兒你全都記不清楚。” 好半天了,陳淮水還是扭捏著沒說出要來找誰,因此弄得蔣杰更加好奇。 蔣杰知道喜歡陳淮水的姑娘很多,在念研究生的、家里是權(quán)貴的、青梅竹馬的、閉月羞花的……著實想不通,這老房子、深巷子里到底有什么人,弄得陳淮水魂不守舍。 蔣杰嗅著夏天傍晚的花草氣,一邊側(cè)過頭注視陳淮水,一邊猜,但連個大概都猜不出,他清了清喉嚨,說:“家棟,我忽然想起一句話——‘若得阿嬌作婦,當(dāng)作金屋貯之也。’” 陳淮水推著自行車,還要伸腳過來踹他。 蔣杰毫不收斂,問:“你的金屋里頭,貯了個誰???” 陳淮水摸了摸鼻子,繼續(xù)埋著頭推車,一言不發(fā)。 “這么害臊?。俊笔Y杰笑得喘不過氣,可又不敢大聲說話,他潛意識中,這寂靜深巷里似乎真的藏了個驚世駭俗的美人。 幾分鐘后,陳淮水停下了腳步,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蔣杰,只說了句:“別告訴我爸和我媽?!?/br> 蔣杰撓著頭想了想,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姑娘家里窮啊?沒關(guān)系,你自己喜歡就行了——” “不是喜歡!”陳淮水猛地打斷了蔣杰的話,他被自己嚇了一跳,隨后沉默下去,不言語了。 蔣杰愣了一下,還是笑他,說:“矜持,我懂?!?/br> 借著夜色走路,聆聽頭頂樹葉搖擺的“唰唰”聲,蔣杰刻意地淘氣,輕聲說:“錦樹圍香,花燈奪晝?!?/br> 又說:“寶珠態(tài)度苗條,豐姿綽約,亦章臺中之矯矯者。” 到了祝家在的院子外面,陳淮水把車撐子放下來,低聲說:“我先看看在沒在家,你在外面等我?!?/br> “我進去看看不行嗎?” “你不用進來了,怕有人偷車,”陳淮水轉(zhuǎn)著頭四處看,像是在做賊一樣,他說,“我一會兒帶他去吃好吃的,你也一起去?!?/br> “沒出息?!笔Y杰還是笑他。 “別他媽笑了,”陳淮水站在臺階上瞪他,小聲地說,“你就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就出來了?!?/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蔣杰覺得陳淮水此刻很糾結(jié),并且有著一種藏得很深的痛,他對陳淮水抬了抬下巴,說:“知道了,去吧,不逗你了。” 院子里小孩兒沒以前多了,有些人已經(jīng)搬走了,有個女人在屋檐下面洗衣服,一旁放著搖籃,里面躺著個小聲咿呀的孩子。 祝富華家的燈是亮著的,陳淮水沒來得及去敲門,就有人出來了。 “現(xiàn)在忙不忙?”陳淮水問。 他的確來得突然,一年沒見了,見面的第一秒就在問問題,看起來有點惆悵,有點局促,想了想,又對祝富華說:“不忙的話跟我出去一下?!?/br> “回來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吃驚過后,祝富華盯著陳淮水看,對他笑。 “沒來得及?!?/br> “忽然這么過來找我,嚇我一跳?!?/br> 陳淮水變得支支吾吾,他猶豫了幾次,才低聲說話,問道:“小奔呢?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沒有?!?/br> 實際上,祝富華愣住了,他甚至都忘了有段小奔這個人。 “那……打算結(jié)婚嗎?” 祝富華發(fā)著呆搖頭,不解地看向陳淮水,他想了想,說:“我們現(xiàn)在不見面了,也不會結(jié)婚了,我媽說家里給她找了新對象,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吧?!?/br> 倒不會因為這個惆悵到現(xiàn)在,可祝富華還是覺得段小奔沒瞧上自己,所以有一點難過,這時,陳淮水笑了,他摸著自己的頭發(fā),說:“嚇?biāo)懒?,還以為你結(jié)婚了呢?!?/br> “你長得不一樣了。”看了陳淮水半天,祝富華猛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不一樣了嗎?”陳淮水問。 “就是啊,比以前更高了,還瘦了一點兒,”祝富華有別的要說,卻不知道怎么說,他只得停頓幾秒,問,“你找我去外面嗎?” “對……對。” “那你等等,我媽不在家,我鎖門?!?/br> 到頭來沒任何推拉和商量,陳淮水說出去吃好吃的,祝富華就乖乖跟著他走了,院子門外的蔣杰驚得半張著嘴巴,湊上來低聲地問:“男的……男的?” “對啊,好朋友啊?!?/br> 蔣杰的世界里沒那么多條條框框,他吃驚過后仍舊不忘調(diào)侃陳淮水,于是歪著頭看了祝富華好幾眼,說:“來,坐我的大梁,我技術(shù)好,他技術(shù)不行。” “我坐后面就行了,也不是小孩兒?!弊8蝗A不認(rèn)識蔣杰,他看對方友好,所以也沒什么戒備,轉(zhuǎn)頭過去,卻看見陳淮水對蔣杰咬牙切齒。 祝富華問:“你不高興嗎?” “沒有,你別理他,他開玩笑的?!标惢此f。 但蔣杰還是嬉皮笑臉,他說:“我叫蔣杰,你叫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