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所高中，剛打了上課鈴，幾個小姑娘手拉著手在人行道跑過，不經(jīng)意扭頭看到他，幾個人猶豫著停下了腳步。

    葉庭禾在她們徹底看清前將車開走了，他邊在導航里查看自己的所在地、就近的還車點，一邊思考是找個酒店睡一晚還是買機票早點回去。

    半個小時過去，他仍沒想出結(jié)果，只繞著這座城市轉(zhuǎn)了一圈，在校門口一個要收攤的阿婆那兒買走了最后一個烤紅薯。

    葉庭禾打電話給林照時，季栩剛走，林照在二樓看著他的車又一次開走，轉(zhuǎn)頭就聽到手機響了。

    會這樣毫無征兆地找自己的，就只有那一個人了。

    他接起來，果不其然聽到葉庭禾的聲音，他問林照：“你想現(xiàn)在就看到我嗎？”

    林照站在窗旁，落日的余暉染紅了他的側(cè)臉：“說想的話，會有人施魔法把你送過來嗎？”

    “怎么可能呢?！比~庭禾笑了一下，輕聲說，“只有我自己能把自己送過去了?！?/br>
    “心情不好？”

    葉庭禾“嗯”了一聲，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原來人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理解自己的行為的，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總要去惹怒mama，為什么自己從不讓人發(fā)現(xiàn)的、惡毒的刺會對準她……一直到四五個小時的車途后，他停在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想給自己找一個歸處，卻不斷反咀mama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很早他就知道，有一種人天生只愛自己，比如他的父母。

    早在少年時期，葉庭禾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后讓自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他有多恨他的父母，就有多希望他們能夠平等地怨憎回來，這樣是不是也算一種情感上的聯(lián)系？

    直到今天，他發(fā)現(xiàn)mama不恨他了。

    她不再恨他，也從沒愛過他，她終于徹底不要他了。

    葉庭禾沉默了十分鐘仍然沒有開口，拿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我以為你會掛掉。”

    “我以為你想和我傾訴?！绷终照f。

    “我現(xiàn)在在一個離你四百多公里的地方，天快黑了?！比~庭禾仰頭靠在車座上，前方打過來的車燈在他冰冷的臉上一晃而過，“不知道該去哪?！?/br>
    林照在沙發(fā)上坐下，聽到他那邊傳來的車鳴聲，隱約猜出來一些：“我是你的話，會繼續(xù)開回來?！?/br>
    “你怎么知道……算了，我已經(jīng)開一下午了。”葉庭禾停了幾秒，突然發(fā)狠道，“要是高速上出車禍死了，一定會第一時間找你索命的?！?/br>
    林照被他逗笑，答應說：“好。”

    葉庭禾開動汽車，緩緩駛在路上。他在一個紅綠燈前等了一會兒，仍沒聽到對方掛斷的聲音，有些疑惑：“你還不掛嗎？”

    “通著吧。”林照竟然還在，懶散的嗓音帶了絲不甚明顯的笑意，“方便你隨時找我索命?！?/br>
    天很快就徹底暗了下去，只有車頂一盞小燈的光灑在葉庭禾揉亂的黑發(fā)上，前照燈照亮了前方一小塊地方，筆直的公路似乎沒有盡頭。

    耳機里一片寂靜，車外的風聲呼嘯個不停。

    葉庭禾很難判斷對方是把手機放在一旁自己走開了，還是確確實實一直在聽著他的動靜。

    他沒有出聲確認，因為這種被什么東西輕輕扯住的感覺已經(jīng)足夠使他安心。

    持續(xù)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感覺這個世界好像失去它應有的存在感，一切都變得模糊、暗淡，人和物通通褪成難看的灰色。

    而自己是灰色的路上，一個無聊且毫無意義的點。

    此刻，他仍然覺得自己是那個點。但心里那片平靜的湖突然被扔進一塊石頭，咕咚一聲，喚起一股不合時宜的愿望——真希望這條路可以無限延伸，這通無聲的電話永遠也不會結(jié)束。

    到達青螺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凌晨，葉庭禾將車停在地下車庫，正要下去，冷不丁聽到耳機里有人問：“你到了？”

    葉庭禾“嗯”了一聲，他合上車門，目光掠過不遠處幾張蹲他的熟臉，習以為常地走過去上了樓。

    電梯緩緩上升，葉庭禾仰頭看著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聲。

    “那我睡了，困死了?！彼牭搅终沾蛄藗€哈欠，含糊說了一句，“晚安”就掛斷了。

    04：36：15

    他們的通話時長。

    葉庭禾在進門前截了張圖。

    夜里0點31分

    @用戶102320525

    晚安

    [圖片]

    第三卷 紙箱

    第22章

    回來第二天，葉庭禾剛聯(lián)系助理讓他替自己還了車，就被工作室逮住，抓去拍下半個月的行程圖和拍戲期間堆積的商務廣告。

    化妝師給葉庭禾上妝的時候，葉庭禾不小心點進一條低位熱搜，看到頂著羅闕頭像的某個粉絲在抱怨工作室廢物不告黑，后面又提了一句不出行程圖很久沒見他不知道雀雀在做什么之類的。

    他想起來昨天與季栩的那通電話，問元叢：“季哥最近在忙什么？”

    “我也不知道。”元叢說，“他最近都不怎么出現(xiàn)，有事也只跟我們電話聯(lián)系。”

    葉庭禾點了點頭，拍完這套圖，他主動看過工作室給他排的行程表之后，用手指圈了幾個：“這幾個時間已經(jīng)跟品牌約好了？”

    元叢問：“你有別的安排？”

    “嗯，能改的話排緊湊一點，我想空幾天出來?！彼白吡藥撞剑肫鹗裁赐蝗粏?，“最近不是不讓出行程圖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