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江金海的話到底是讓沈木秦犯了煙癮。他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又掐掉,細狀的白霧升起,沈木秦把一些莫名的情緒隱藏在煙霧后面,有些玩味地說道:“江金海,三年不見,你倒是客氣了不少?!?/br>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清脆哐當?shù)穆曧?,原來是江郁可一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酒瓶。深綠色的酒瓶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向后翻倒,江郁可無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酒瓶里剩余的酒液沿著木質(zhì)地板的紋路滲了進去,他聞到了逐漸濃郁的酒味。 江金海注意到他后退的動作,趕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破舊的沙發(fā)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上面沾滿了各種食物干涸的漬跡,他的笑容又假又虛偽:“小可,你先過來坐?!?/br> 江郁可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終究是沒忍住,厭惡地皺起了眉:“要多少?” 沈木秦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咬著煙替他回答:“上星期你爸來賭場玩了一會兒,輸?shù)腻X欠到了現(xiàn)在。” 江金海似乎根本不覺得哪里有問題,竟然還振振有詞。由于太過急迫,他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點猙獰:“小可!本來我贏了很多了!可是……” 這種話江郁可從小聽到大,不管聽幾遍他都覺得惡心。 “是多少?” “五萬?!?/br> 江郁可的胸口一緊,亂了呼吸。 “如果我給不出呢?”他把目光凝在沈木秦的臉上,很真誠地問他。 沈木秦看著他,從頭到尾都是那種無所謂的口吻:“按照規(guī)矩,還不出錢就用器官抵,哪只手賭的就剁哪只手?!?/br> 江郁可微微頷首,居然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他干脆利落地開口,對沈木秦講:“我沒錢?!?/br>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男人的眼里再次浮現(xiàn)出笑意:“好?!?/br> “沈哥,你把他帶走吧,該剁哪只手就剁哪只手?!苯艨墒治粘扇讣卓圻M掌心。他盡量平穩(wěn)住語氣,果不其然,江金??匆娚蚰厩貜纳嘲l(fā)上站起,頓時急切起來:“他有錢的!他昨天還跟我說自己有很多錢!” 男人有力的手掌隨即攥住了這個想要逃跑的人,江金海被拉拽著,拼命掙扎著。平和的假象被撕碎,他神情扭曲,渾濁灰暗的眸子死死盯著江郁可,歇斯底里地怒吼:“他有錢的!他怎么可能沒錢?!他現(xiàn)在在那種地方賣!就憑這張臉他怎么可能會沒錢?!” 顯然沈木秦沒料到江金海會突然爆了一個這么猛的料,他神情怔忪了幾秒鐘,江金海趁機甩開了他的手,三兩步?jīng)_了過去。 江郁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早就激怒了江金海,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臉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啪——” 很清脆的一聲,這一巴掌卻根本不解氣,被逼到絕路的江金海一把扯住江郁可的衣領(lǐng),又扇了一巴掌過去。 “老子把你養(yǎng)這么大!讓你還點錢怎么了?!”江金海身上滿是煙味酒味,熏得江郁可痛不欲生。他被他打得整張臉都麻了,嘴巴里很快就彌漫出一股血腥味。 “你長這張臉不就是用來賣的嗎?!你他媽裝什么裝?!”他神色癲狂,眼神狠厲,“你給我聽好了,你老子我要是缺胳膊少腿了,老子就找人弄死你?!?/br> 父子倆差不多高,殘留在體內(nèi)的酒精使人興奮又沖動。江郁可漲紅著臉難耐地呼吸,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沈木秦緊皺著眉頭,抓住江金海的胳膊,迫使他松開了江郁可。 沈木秦管理賭場,手里有過很多難收的賬。講道理這種家務(wù)事他是不應(yīng)該管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江金?,F(xiàn)在也不怵債主了,他偏頭橫了沈木秦一眼,梗著脖子沖著呆愣的江郁可罵:“你還給我裝?!你要是沒本事能讓他——” 他詭異地冷哼了一聲:“你進來的時候我看他魂兒都丟了!江郁可, 你不是沒錢嗎?你這么會勾引男人,要不問問他爬多少次床能把我欠的債還清?” 這個念頭出口以后江金海沉默了一會兒,而后眼睛一亮,竟然認為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他反手去抓沈木秦的胳膊,眼里恢復了些許清明,又變回了原本那副討好的模樣:“小沈,你覺得怎么樣!你不是喜歡我兒子嗎?不如這樣吧!我把我兒子賣給你!五萬!就五萬!行不行?!” 江郁可捂著臉始終蹲在地上,他覺得頭暈,眼前一陣一陣的黑;又覺得很痛,分不清是臉頰痛還是哪里更痛,褲兜里的手機沒完沒了的振個不停。江金海的每個字都是用吼的,很大聲,能確保頭暈的江郁可把每個字都聽進去。 沈木秦并沒有回答,客廳里一時寂靜下來。空氣里浮動的灰塵縈繞在昏黃的燈光周圍,天花板灰撲撲的,腳邊的地板裂了一個很大的縫,仔細看能看清里面的臟污。江郁可強撐著精神猛呼出一口氣,連胸口都鈍鈍得疼。 “沈哥?!彼磺宓睾傲艘宦暎玖似饋?,“我過會兒把錢給你?!?/br> 沈木秦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他走上前扶住江郁可,話里帶著慍怒:“很痛?” 江郁可搖了搖頭,借著沈木秦的手緩了一口氣,才開口:“我們出去說。” 沈木秦應(yīng)了聲,拉著他往外走。臨走前江郁可向后看了一眼,客廳里的江金海像他剛來時那樣,咧開嘴沖著他笑,像故事話本里丑陋可怖的鬼怪。 兩人下了樓朝巷子外走,沈木秦對這片區(qū)域的熟悉程度不亞于江郁可。他們東拐西拐走出了巷子,沈木秦找了半天實在沒找到一個可以適合聊天的地方,最后只能把人帶到了自己的車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