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朝舟從高一就偏愛一家西安卷饃，但是這家老板是個很佛系很隨性的人，別人出不出攤是看天氣和城管，他出不出攤是看心情，心情好了能在校門口連著見他四五天，心情不好了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出攤一次。

    因此，每逢他家出攤，推車前必定是人滿為患。

    鐘朝舟付了錢，和江羽帆一起站在旁邊的樹下等著。

    就算是到了夏天，江羽帆的衣服依然穿戴的非常整齊嚴(yán)肅，校服外套的拉鏈直接拉到了最上方緊靠著下巴的位置。

    江羽帆一直很喜歡利用碎片化的時間來背書——就比如現(xiàn)在等餐的時候，他就拿著一本迷你版的高考政治背誦大全，嘴唇一張一翕無聲地背著。

    “我說你在學(xué)校學(xué)了一天了現(xiàn)在還學(xué)??！”鐘朝舟嘖了一聲，把書從江羽帆手里抽出來，塞進(jìn)自己的衣兜里，說道，“現(xiàn)在光線太暗，看書看不清，對眼睛也不好，所以不要學(xué)習(xí)了，咱倆聊會兒天兒吧?！?/br>
    江羽帆雙手插兜：“你想聊什么？”

    “聊……嗯……”鐘朝舟仰著頭想了想，心說這一時半會兒他還真想不起來聊什么，他砸吧了幾下嘴，問道，“咱班出去玩兒那天，你真沒拍照片嗎？”

    “……”江羽帆面無表情地伸手，“書還我?！?/br>
    “別別別，不還，我換個話題??！你等著，我想想?！?/br>
    江羽帆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等著鐘朝舟找話題。

    對方似乎是真的很認(rèn)真地在想，老半天都沒吭聲。身邊太過于安靜，安靜到江羽帆有些不習(xí)慣，他扭過頭，看著倚著樹的鐘朝舟。

    鐘朝舟背靠著樹，雙手隨意地插在褲兜里，校服拉鏈大喇喇地開著，敞著懷，露出里面純白的T恤，頭發(fā)也不像江羽帆那樣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而是很散漫地貼在頭上，旁邊路燈的燈光透過樹葉，在幾乎整個人置身于黑暗的鐘朝舟身上留下了幾塊斑駁的光影，把如此不修邊幅的樣子愣是給營造出了一種喪.病和頹廢的美感。

    還得是鐘朝舟。

    江羽帆心想，也就只有鐘朝舟這個樣子會有這種感覺了，換了別人肯定很違和，或者生出的會是另一種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的感覺。

    彼時鐘朝舟正在認(rèn)真思考聊什么自己家崽崽會感興趣的話題，沒有注意到小男朋友熾熱而認(rèn)真的目光。

    他撓了撓臉，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說我考警校怎么樣？”

    江羽帆猛地從美色當(dāng)中驚醒：“……啊？”

    “嗯，警校?！辩姵勰恳暻胺?，看著前面因為攤位擋了車道而和攤主爭執(zhí)的家長的亂哄哄，喇叭聲此起彼伏的馬路，說道，“這是五一假期你大伯去你家吃飯的時候跟我說的?！?/br>
    江羽帆：“……”

    “你覺得呢？要不我試試警校？”

    警校對文科的招生人數(shù)很少，專業(yè)也受限，要是想考警校，身體素質(zh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成績，就像中國人民公安大學(xué)，對成績的要求也是很高的，考警校其實不比考北大清華輕松。

    而且考警校就意味著當(dāng)警察，鐘朝舟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學(xué)什么治安，要他選他一定會選偵查，偵查系成績要求高是一回事，最關(guān)鍵的是，報了偵查系后，偵查系下屬的刑偵、經(jīng)偵和禁毒是隨機(jī)分配的，萬一……

    江羽帆想到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他低下頭，斂眉道：“文科生考警校太難，換一個吧?！?/br>
    鐘朝舟一愣。

    像有關(guān)考學(xué)這種個人意愿占比比較大的事情，江羽帆無論是對不熟悉的人還是對親近的人，態(tài)度永遠(yuǎn)都是“你自己決定，我不插手”，江羽帆都很少會說出類似于“換一個吧”、“不行”這類反對的話，他永遠(yuǎn)都是“我尊重你的選擇，你自愿”，如果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說明——江羽帆真的真的很反對很不愿意，甚至可以說是反感和抗拒。

    他反感自己考警校？

    鐘朝舟心下微微疑惑，轉(zhuǎn)瞬間，他想起江羽帆曾說他大伯一直在外做生意，結(jié)果見了面發(fā)現(xiàn)對方是警察，他起初沒在意，因為他壓根兒就忘了江羽帆說過他大伯是生意人這回事了，但是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以前的記憶全都涌了上來，對不上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鐘朝舟看過的警匪類型的電視劇和小說不少，雖然覺得有些戲劇化，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那種想法應(yīng)該是對的。

    看著江羽帆低沉的樣子，鐘朝舟心里也很不痛快，他走近了幾步，拽了拽江羽帆的衣袖，低聲道：“哎呀我不考就行了，你別不高興啊。”

    “啊，不，不是?！苯鸱煊X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摸了把臉，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沒那個意思。你想考你就考吧，就是文科生的話辛苦點。警校也不錯?！?/br>
    “……”

    鐘朝舟沒說話，那雙滿含擔(dān)心和歉意的桃花眼黏在江羽帆身上，看的江羽帆渾身不自在。

    “我說真的。”江羽帆無奈重復(fù)，“想考哪個學(xué)校是你自己的事情，警校不錯的，你要想考就考，不用管我高不高興怎么想?！?/br>
    “但你看上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辩姵墼谛睦锇碘?，他抿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道，“誒，天津離北京近，我其實也可以考慮一下天津的學(xué)校，我聽說有個天津師范大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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