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伴郎

    “你呢？結(jié)婚？”我反問。

    寧泓聳肩：“同事結(jié)婚，我是伴郎?！?/br>
    “哦，那不打擾了?！蔽艺径ㄇ芭_，“一杯拿鐵，小肖喝什么？”

    “美式。”肖珂說。

    “你吃過飯了嗎？”寧泓溜達(dá)到我身旁，手肘搭在柜臺上，“走，我?guī)愫认簿迫??！?/br>
    “沒興趣。”我說。

    “在鴻禧樓，特別近，拐個彎的距離。”寧泓說。

    我看向肖珂，說：“鴻禧樓有天津特色菜，你吃嗎？”

    “都、都行?！毙ょ娴拖骂^，聲若蚊蠅。

    我答應(yīng)肖珂帶他游覽天津，半道被寧泓截走不大地道，可我若不隨寧泓的意，過后這小子不知道能鬧成什么樣。

    我說：“我們吃完飯就走，不耽誤事?！?/br>
    肖珂朝我身邊挪動兩步：“好?！?/br>
    咖啡好了，我把美式遞給肖珂，端起拿鐵跟上寧泓的腳步：“伴娘漂亮嗎？”

    寧泓掀掀眼皮：“漂亮。”

    拐個彎來到鴻禧樓門口，身著白裙的伴娘微笑揮手，我瞧著她的面容熟悉，走近了仔細(xì)看——

    “鄒瀾生？”

    “秦萱？”

    我和秦萱是高中同桌的情誼，西安畢業(yè)時分道揚(yáng)鑣，沒想到多年后在天津相遇。她留了一頭長發(fā)，燙染成棕褐色的大波浪卷，她熱情地?fù)肀遥骸昂镁貌灰??！?/br>
    “……你和高中時候太不一樣了?！蔽艺f。

    “人總會變的嘛。”秦萱說，她上下打量我，“你倒是一點(diǎn)兒沒變?！?/br>
    “我一直在學(xué)校?！蔽艺f，“讀到博士，然后教書。”

    “你說你不喜歡學(xué)校?！鼻剌嬲f。

    我摸摸鼻子：“我不喜歡學(xué)校，但也沒喜歡過什么別的行業(yè)，相比之下，學(xué)校勉強(qiáng)不錯?！?/br>
    “我懂。”秦萱說，“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你是伴娘，那么意味著……”我猜測，“你還沒結(jié)婚？”

    “嗯，你結(jié)婚了？”秦萱低頭看我的左手，“我沒看到婚戒?！?/br>
    “我沒結(jié)婚?！蔽艺f。

    站在我身旁半晌沒說話的寧泓開口：“進(jìn)去吧，快開席了?！?/br>
    “好?！蔽覒?yīng)道，掏出手機(jī)轉(zhuǎn)給秦萱三百塊，“這是禮錢，我們先進(jìn)去，一會兒你忙完來找我?！?/br>
    “哎不用，這頓我請了?！鼻剌鏇]有點(diǎn)收款，指著門口說，“快進(jìn)去吧?！?/br>
    我和肖珂走進(jìn)鴻禧樓，寧泓問：“那是你朋友？”

    “高中同學(xué)?！蔽艺f，“她是我同桌?！?/br>
    寧泓穿一身伴郎服裝，走在我身旁頗為顯眼，我問：“你沒別的事忙？”

    寧泓可憐巴巴地說：“我同事讓我當(dāng)伴郎就為了給他擋酒?！?/br>
    “那你還當(dāng)？”我皺眉。

    “同事一場，我推不掉?！睂庛f。

    我才不信他的說辭，他油嘴滑舌心眼跟篩子似的，怎么可能被人情世故綁住，但看他垂頭耷肩的模樣，我忍不住心軟：“你和我坐一桌吧，等有人叫你了再去?！?/br>
    “好。”寧泓立馬支棱起來，眉開眼笑地喚我的名字，“瀾生啊。”

    “嗯？”我看他。

    “沒什么，我就叫一叫。”寧泓說，“帶你學(xué)生找個座兒，咱倆出去買煙?！?/br>
    買煙？我剛想開口拒絕，寧泓的指尖滑過我的手背鉆進(jìn)我的掌心，他朝我擠擠眼睛，我咽下拒絕的話語，說：“好。”

    肖珂突然開口：“老師，我這兒有煙。”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一盒大江山，“給?！?/br>
    “你抽煙？”我稀奇地接過煙盒，“謝謝?！?/br>
    “不抽。”肖珂說，“給老師帶的?！彼鲱^看了寧泓一眼。

    我沒有煙癮，此時此刻也沒有什么煩心事，我把煙盒放到桌上：“等會兒抽?！蔽依_椅子坐下，肖珂坐在我右手邊，寧泓坐在我左手邊，他倆越過我對視，我感到一陣?yán)滹L(fēng)吹進(jìn)脖頸，心想難不成我背后是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

    沒坐一會兒，婚禮開始了，新郎招手示意寧泓上臺。臺上除了寧泓，還有四個伴郎。

    我不認(rèn)識新郎新娘，只顧看個熱鬧。

    肖珂拽拽我的衣擺：“老師，你覺得他們會幸福嗎？”

    “我不知道以后?！蔽铱粗_子上笑容滿面的小夫妻，“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幸福的。”

    肖珂若有所思，他問：“老師，你現(xiàn)在開心嗎？”

    “我……”我陷入迷茫，我開心嗎？

    自從寧清死后，我開心過嗎？

    不能否認(rèn)的是，我開心過，在廣袤無垠的大西北，在人潮擁擠的舞會，我向?qū)庛斐鲈囂降氖帧Ｄ且豢?，我聽到心臟泵血的聲音，我感到活著，和真切的快樂。

    然而這份快樂是有代價的，其后發(fā)生的一系列堪稱失控的事件，究其源頭，是我自私地想要留住快樂。我抬頭看站在臺上的寧泓，他西裝革履，身姿挺拔，站在新郎身后禮貌地微笑，既不搶新郎風(fēng)頭，也不埋沒于眾人。他有著獨(dú)特的氣質(zhì)，能一眼讓我在人群中找到他。

    肖珂問的是，我現(xiàn)在開心嗎？

    我低頭看手中的水杯，杯中清澈的白開水倒映出模糊的影子，我不開心。我像困在一個透明的薄膜袋子中，看得到四周的景物，卻總有一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我時時刻刻被猶豫和彷徨環(huán)繞，我質(zhì)疑我的每一個舉措，每一絲情緒波動，我該不該快樂，我值不值得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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