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而此時,許緣竹在家看見那報紙上刊的文章,險些又厥過去。 “王福,王福,去給那小子打電話!” 報社里的電話一響,許紹清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他抬手便接了。 “給你一個小時,快點給我滾回家!” 許紹清拍了拍衣服上一點輕微的壓痕,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爸,有話在電話里說吧,我很忙的。” “你!” “華陽畫堂是怎么回事?” “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呵…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什么了?” “您也別跟我繞彎子了,您若是為了今早那篇文章打的電話,那我沒什么可說的,該說的,都在報紙上了?!?/br> “你…”許緣竹深呼了一口氣,道:“是,你該說的都在報紙上了,你有沒有想過,《寧報》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底下養(yǎng)了那么多人,都指著這報紙吃飯,你卻把筆當槍使,今日對準這個,明日對準那個,你有沒有為其他人考慮過?你將這寧浦上下得罪了個遍兒,哪里哪有你立足之處?” 許紹清靠在桌前,聞聲看了眼窗外,正色道:“《寧報》《寧報》,‘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個世上如果有不公平的事發(fā)生,筆當槍用,有何不可?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豈不是長他人威風?許多人沒有這樣說話的權(quán)利,我們有,如果我們也跟著裝聾作啞,那用這裝聾作啞,換得一個立足之處,于心可安?” “你…”許緣竹頓了頓,嘆了口氣,“你這個性子,遲早會吃虧的,你以為,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分得出真假善惡嗎?有些事情,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br> 許紹清皺皺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爸,我真想過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之前你說我刊的和何聿秀那篇文章不妥當,我認了,那篇的確不妥,是我冤枉了何聿秀??墒沁@次,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幕后搗鬼的是華陽畫堂,我將其公之于眾,為何你又叫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許緣竹不說話了,他停頓了一會兒,說:“華陽畫堂只是冰山一角,你以為你這次揪出來了華陽畫堂,就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華陽畫堂嗎?” 許紹清冷哼一聲, 捏了捏眉心道:“這個我自然不敢下定論,不過此刻,至少能還一些人清白?!?/br> “你說的一些人…” 許緣竹沒說下去,他頓了一下,“可你這樣,是用《寧報》的清白,換他的清白。從沒有一個報紙,前前后后說的話互相矛盾,你這樣做,無疑是自砸招牌?!?/br> 許紹清笑了聲:“你放心,署名既然是署的我的名,砸的也是我的招牌?!彼nD了下,又說: “怎么,父親不是和何聿秀一向交好么,莫不是牽扯到自身利益,就猶猶豫豫了起來?” 許緣竹冷哼一聲,狠敲了下拐杖。 “荒唐!” 電話一下被掛斷。 許紹清放下電話,站在窗前發(fā)了會兒呆。有時候許緣竹這個人,他實在是看不懂,《寧報》的初衷,是極好的,他也相信許緣竹曾經(jīng)是一腔熱血的,可現(xiàn)在呢… 實在是不太好說。 又過了一會兒,又有電話打了進來。 許紹清伸手接了電話,些微的電流聲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許少爺,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偏偏揪著我不放?” 怕是除了那程先鶴,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了。 許紹清心下也十分清楚這人是誰,當下笑了一聲:“程先生說笑了,我《寧報》和所有人都無冤無仇,只要…您不做什么虧心事,自然不會怕鬼敲門。” “你!”程先鶴強壓住滿腔怒氣,“你以為這樣,就能將我華陽畫堂置于死地嗎?不過是一篇文章罷了,我程先鶴是誰,過不了多久,人們就會忘了這件事,我牌子一換,搞個新的名字,自然可以東山再起,照樣是寧浦個頂個的畫堂,憑我程先鶴的人脈,你以為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嗎?” 許紹清有些慍怒,“你…” “看來你是下流手段用久了,人也在那污水里腌了滿身的銅臭味兒,去不掉了。程先鶴,奉勸你一句,虧心事做多了,總會遭報應(yīng)的。?!?/br> 程先鶴大笑一聲:“許少爺說笑了,我遭什么報應(yīng),我程某人為什么惡了嗎?規(guī)矩向來是人定的,你說我這是下流手段,又有多少手段是上流的,不過也是人們一張嘴說的罷了,這世上多的是你看不慣的事情,你現(xiàn)在年輕,以后…” 他頓了頓,收起笑,低聲說:“許少爺,您就看著吧?!?/br> 窗外車如流水,人潮推涌著時間,朝四面八方散去,從清晨到日暮,許紹清坐在他的桌前,手里拿著那桿子鋼筆,看了又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樓梯間昏黃的光,才到家門口,便看見那何聿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聽見動靜何聿秀抬了抬頭,醺紅的臉上,扯出一抹笑。 “喲,許少爺回來了?!?/br> 他一伸手,手里的東西滾到了許紹清腳下。 原來是個小酒杯,瓷的,倒也結(jié)實,在地上滾了一圈,竟也沒碎。 許紹清撿起那酒杯,掏出手帕來擦了擦,走到他面前,看他這樣子,問道:“怎么喝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