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色 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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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舍得當時就露出一個被雷劈了的表情,立馬把那狂楊梅放下,一疊聲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什么也沒看見,立刻走”,然后同手同腳離開,還順便把她持有的那份鑰匙和門禁卡擱在了玄關(guān)前的立柜上。 林蔻蔻至今還記得,裴恕黑著一張臉,端著水杯,在她房間門口站了許久,然后問了她一句:“林蔻蔻,你家真不是菜市場嗎?” 孫克誠看她表情變幻,心里都慌了:“你們真出問題了?” 林蔻蔻回神,表情有些糾結(jié):“那么小件事,應該不至于吧,而且跟公司沒有半點關(guān)系啊。這用得著大動干戈直接開始準備簡歷嗎?有沒有可能,是我們公司出了什么問題……” 孫克誠立馬搖頭:“我已經(jīng)全查了一遍,從賬目到人員到外面的合作關(guān)系,沒有任何問題啊?!?/br> 林蔻蔻頓時皺起了眉頭。 兩人面對面繼續(xù)推測了一下其他可能,可最后都被排除掉了,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林蔻蔻干脆提議,再觀察觀察。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又半點異樣都沒有。 只有林蔻蔻偶爾忙完,抬頭向?qū)γ孓k公室一看,有幾次發(fā)現(xiàn)他對著面前的電腦,眉頭緊鎖,好像在糾結(jié)猶豫什么事。 她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孫克誠說的那份簡歷。 但不管他們怎么旁敲側(cè)擊,裴恕都表現(xiàn)得正常極了,甚至有一回孫克誠問他最近對公司發(fā)展有什么意見,裴恕竟一副不太能忍的樣子,抬起頭來說:“公司日常管理不該你負責嗎?怎么最近什么事都要來問我?” 孫克誠當天下午就鉆進了林蔻蔻辦公室,一臉嚴肅地道:“他是不是對我們兩個人都有意見?” 林蔻蔻簡直滿頭問號。 孫克誠分析得有理有據(jù):“你還記得前幾天開會的時候,我倆一塊兒反對他嗎?還有跟銳方搶人的那次,我們倆也投了他的反對票……” 好家伙,掰著手指頭一數(shù),孫克誠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漢jian:“我明明跟他一伙兒才是,怎么每回投票都管不住手要投你呢?” 林蔻蔻:“……” 孫克誠發(fā)了愁:“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被排擠了?我們怎么辦?” 林蔻蔻也難得擔心起來,想了想,道:“這個可能是有的。你先別出面,我明天找個機會,直接開誠布公,問問他吧?!?/br> 次日下午,公司里開完了一場會,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從會議室里往外走。 林蔻蔻跟裴恕也從里面出來。 她醞釀了一下,剛開口:“我有事想問你——” 裴恕幾乎同時問她:“你一會兒有空嗎?” 兩人都愣了一下。 林蔻蔻先道:“我有空?!?/br> 裴恕便跟著去了她辦公室,只是進門的時候猶豫一下,竟然反手把門鎖上了。 林蔻蔻眼皮登時跳了一下。 兩人面對面坐下來。 林蔻蔻先沒說話,還在心里斟酌用詞,思考著怎么開口顯得比較自然。 裴恕卻忽然將一個文件夾放到她桌上。 因為先前和孫克誠已經(jīng)有一些猜測,林蔻蔻一看他搞這么嚴肅,還端出份文件夾來,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猶豫了一下,先問:“這是什么?” 裴恕道:“我的簡歷。” 林蔻蔻眼皮又跳了一下,一邊翻開文件夾,一邊故作鎮(zhèn)定地笑:“你沒搞錯吧?好端端的,你準備簡歷干什——” 然后看見了文件夾里那兩頁紙,整個人忽然愣住。 左邊是裴恕的簡歷,厚厚一沓,從姓名年齡民族到履歷,應有盡有,就差沒往上列明自己祖宗十八代了。 右邊卻只有薄薄一頁,頂頭那行字是—— 婚姻合伙申請。 林蔻蔻坐在自己位置上,足足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裴恕難得有些忐忑,忍不住解釋:“簡歷是有點長了,重點不太突出,但申請書是比照公司給候選人的offer通知格式寫的,你是絕對的甲方……” 林蔻蔻有些恍惚地抬頭,只用一種費解的、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所以你這幾天偷偷準備簡歷,就為這個?” 裴恕先點了點頭,然后才意識到:“你怎么知道?” 林蔻蔻抬手撐住自己的腦袋,忽然倒進椅子里,差點沒懷疑人生。 她跟孫克誠提心吊膽這么多天,還以為這祖宗是受了什么委屈排擠要搞點大事,結(jié)果就這? 是有什么大病嗎! 但她這個反應,落進裴恕眼底,就成了另一種意味。 他問:“不好嗎?” 林蔻蔻頭疼,考慮了一會兒,認真地打量著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裴恕道:“我知道?!?/br> 林蔻蔻道:“沈心半年前離婚了,你應該知道吧?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家庭??赡懔私馕?,知道我家是什么情況嗎?” 裴恕望著她,竟道:“我知道?!?/br> 林蔻蔻頓時一怔。 裴恕猶豫了片刻,輕聲道:“那天在你家里,我不小心打開了你的抽屜……” 最上面是林蔻蔻放那三枚金飛賊的盒子。 下面卻壓著一份很多年前的舊報紙。 裴恕原本也沒在意,只是當他一眼掃過去看見版頭上那條新聞的標題時,忽然就愣住了。 那是前些年p2p網(wǎng)絡貸款,也就是俗稱的“小額貸”,最盛行的時候,很多公司都在利用這種形式詐騙。 當?shù)鼐秸{(diào)查后,查處了某個涉嫌詐騙的p2p平臺。 負責人早在出事之前,就已經(jīng)卷款逃亡國外,剩下二十余位“高管”被抓,將面臨起訴。 其中包括一位公司人事總監(jiān),涉嫌欺騙、盜用員工信息開設賬戶,協(xié)助進行資金空轉(zhuǎn)…… 新聞上沒有提及他的名字,只以“林某”作為代替。 裴恕在抽屜邊上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有拿出那張報紙細看,只是重將抽屜關(guān)上,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什么也不知道。 林蔻蔻不說,他就不問。 直到今天,此時此刻。 他怕林蔻蔻誤會:“我并非有意刺探,只是想找支筆……” 林蔻蔻打斷他,敲了敲桌上那份文件夾,只道:“你知道,還寫這玩意兒?” 裴恕道:“我相信我們都有能力處理好各自的事。” 林蔻蔻道:“那老孫怎么辦?” 要換了其他人,聽見這句,估計是滿頭問號,不明白這時候跟孫克誠有什么關(guān)系。 但裴恕竟懂她意思,或者說,他早就考慮到了:“公司合伙人層面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不變,但涉及到公司關(guān)鍵決策的制度可以更改,每個人都有一票否決權(quán)。再說哪回吵架他投我了?不都是票給你嗎?該擔心被排擠出公司的那個人是我才對。我看他恨不得把我賣給你,好把你綁在公司,一點也不用擔心,他當‘漢jian’舒服著呢。” 林蔻蔻:“……” 原來大家都知道孫克誠是“漢jian”了! 林蔻蔻一時無話可說,盯著那份所謂的“婚姻合伙申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知道,以我們倆的脾氣將來可能會離婚嗎?說不準,以后你會后悔。” 裴恕道:“可你也對沈心說過,無論怎么選,最終都會后悔。人總會寄望自己沒走的那條路上的風景。既然如此,我當然選一條自己現(xiàn)在最愿意走的路,不然以后想起自己沒走過,不是會更后悔嗎?” 林蔻蔻又靜片刻,道:“如果以后我更愛工作呢?” 裴恕忽然笑了:“這還用‘如果’和‘以后’嗎?” 林蔻蔻:“……” 裴恕看著她,也不催促,只是不知哪根筋抽了,忽然開了個地獄玩笑:“只要別將來離婚我摔地上磕壞腦袋,你打完120掉頭就走,問題都不大。” 林蔻蔻知道,自己不該笑。 但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越想越覺得好笑,還是沒憋住,笑出了聲來。 裴恕自己也笑了。 笑完后,她先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笑的?!?/br> 裴恕并無所謂:“都過去了?!?/br> 林蔻蔻望他,這回倒是難得認真:“不過這點你可以放心,要真有那天,我肯定跟著救護車,把你送進icu,等你出來醒了再走。” 明明不是什么吉利話,可裴恕聽后慢慢笑了。 林蔻蔻也終于撿起旁邊的簽字筆,埋頭便要在那薄薄的一頁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筆尖落下去,頓得片刻,又不知為什么提了起來。 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好幾次。 裴恕就坐她對面看著,心情跟著她那來回的筆尖起伏了好幾輪,終于忍無可忍:“你到底簽不簽?” 林蔻蔻用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想竭力撐住那快忍不住的笑,只抬頭道:“我只是……裴恕,你19歲無償獻過血這種事,有什么必要寫進簡歷里嗎?” 說完這句,她肩膀都因為忍笑抖動起來。 裴恕咬牙:“我看見你笑了?!?/br> 林蔻蔻終于破功,差點把臉埋到桌上,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 最終,裴恕得到了自打認識她以來見過的最丑的簽名。 因為一邊寫,她一邊笑,“林蔻蔻”三個字歪七扭八。 裴恕拿過來一看,眼皮都直跳。 林蔻蔻好不容易止住笑,咳嗽一聲,問:“要不,你再打印兩張,我重新幫你簽一下?” 裴恕斷然拒絕:“不,我怕你反悔?!?/br> 林蔻蔻立馬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裴恕不客氣地看她一眼:“別懷疑,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