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蔻蔻瞥他一眼，一眼就看出了這人虛偽的皮囊下，那一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半點也不留情地拆穿：“可我怎么看你比我都高興呢？”

    裴恕終于不裝了，愉悅地笑起來。

    清雋的眉目舒展開，便帶了一股恣睢隨性的灑然。

    他凝視林蔻蔻，瞧見她眼含嘲諷，冷淡的面龐卻偏因唇角那一抹似笑非笑，染上了幾分鮮活。

    于是他沒忍住，親了她臉頰一下。

    林蔻蔻：“……”

    第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待到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她心里一句“你有病嗎”，幾乎要脫口而出。只是轉(zhuǎn)眸看他一眼，到嘴邊的話又被她咽了回去。

    林蔻蔻笑了一聲，擦了一下臉頰，什么話也沒說。

    裴恕偷襲完之后，本是想看看她反應(yīng)，沒想到她如此平靜，心里忽然就生出了幾分不爽。

    他頗為不滿地看著她：“就這？”

    林蔻蔻反問：“不然呢？”

    裴恕瞧她半晌，氣笑了：“不拒絕，不主動，不承諾，不負責(zé)——林蔻蔻，你真的是個人渣。”

    第75章 弱點

    林蔻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就算這樣，你不也愿意送上門來嗎？”

    裴?。骸啊?/br>
    話雖不好聽，但似乎是事實。

    他剛想說“的確”，可一轉(zhuǎn)念才回過神來，問她：“你說誰送上門??？”

    林蔻蔻掃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干脆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既然今晚就要行動，那現(xiàn)在該做一些準備工作了?！?/br>
    她完全不接招。

    裴恕一口氣堵在心里沒處撒，只好去工作。

    首先是通知歧路那邊，mapping之類的暫時不急了，讓大家能松口氣休息休息；順便打電話跟孫克誠說自己明天不回去，讓他取消原本安排的接機；接下來便取出他們先前就有的張賢的資料，重新研究起來……

    只是一心借由工作泄憤的他，并未發(fā)現(xiàn)，那頭的林蔻蔻注視了他許久，才無聲地一聲輕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人渣？

    她心里想：給他機會就不錯了，竟然還敢嫌棄，挑三揀四？那就當(dāng)自己是真人渣好了。

    這畢竟不是什么談感情的時候，林蔻蔻也不浪費時間，直接聯(lián)系了慧言，搞到了進清泉寺的機會。

    晚上九點三十分，她與裴恕離開禪修班，安靜地進入寺院后山。

    一排排禪房在山林里佇立。

    林蔻蔻認得方向，與裴恕兵分兩路：裴恕去找張賢，她自己則來到了智定的住處。

    普通僧人的住處更靠近寺院外面，像智定這樣的已經(jīng)算是寺內(nèi)有資歷的高僧，所居住的地方更靠里也更安靜。

    這時間就算是和尚也基本沒睡。

    林蔻蔻以前大致了解過智定的作息，可沒想到，當(dāng)她站在智定房間門口，卻發(fā)現(xiàn)無論是門縫里還是窗戶上，都漆黑一片，半點光亮沒透出。

    “這么早就睡了吧？”

    不應(yīng)該啊，距離她被趕下山才過去多久？老和尚的睡眠質(zhì)量就變得這么好了？

    林蔻蔻有些不相信，上前便想敲門。

    然而，她手才剛舉起來，還沒落到門上，身后便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你來干什么？”

    大晚上，林蔻蔻嚇了一跳。

    她回頭就看見老和尚手里提溜著一只大白貓，站在屋檐下，對她虎視眈眈，頭皮不免一炸：“智定師父，嚇我一跳，我正準備敲門呢。也不干什么，就是上一會走得倉促，都沒來得及感謝一下你過去一年的照顧。而且禪修班有些事我是做得過分了一些，這幾天回想起來都于心不安，覺得應(yīng)該好好反省，給你道個歉?！?/br>
    智定瞅瞅她那看似真誠的笑容，一臉冷漠，不為所動：“你什么德性我還不知道？致謝道歉是假，想來挖我是真吧？”

    林蔻蔻：“……”

    這老和尚腦筋什么時候轉(zhuǎn)這么快了？一下就看破了。

    她忽然覺得今晚無功而返的可能性很大。

    可沒想到，老和尚往前走去，打開了房門，對她道：“進來吧?！?/br>
    林蔻蔻頓時驚訝，心頭一震：竟然愿意請她進去，難道有門兒？

    只可惜，智定下一句就澆滅了她的幻想。

    在她進門后，他看著她道：“不過你別想了，我是不可能離開清泉寺的。再說了，教培行業(yè)要涼，神仙難救，你挖我去也沒有用。”

    林蔻蔻簡直被他搞糊涂了，沒忍住問：“那你不想被挖，叫我進去干什么？”

    老和尚翻了個白眼：“要不讓你進來，把話說清楚，以你的德性，以后一天來sao擾我十遍，我在寺里還怎么低調(diào)掃地？”

    林蔻蔻：“……”

    以前的確沒覺得這老和尚高調(diào)，可現(xiàn)在聽見他說“低調(diào)”兩個字，怎么愣聽出了一股凡爾賽的味道？

    門沒關(guān)上，朝外敞開。

    老和尚的住所非常簡單，上下兩層的躍層結(jié)構(gòu)，下面一層更像會客廳，擺了茶桌茶具，還置了兩個書架，上面擺的都是一些學(xué)術(shù)類的書籍，墻上掛著手抄的佛經(jīng)。

    老和尚進去，就坐在桌邊擼貓。

    那大白貓看起來跟他十分熟悉，在這屋子里也沒有半分不安，異常愜意地趴在桌上。

    林蔻蔻看得嘴角一抽：“出家人不是不允許養(yǎng)貓嗎？”

    老和尚一聽迅速抬頭，揚了聲音：“什么養(yǎng)貓？這是寺院里的貓，我只是帶回來看看。你還想舉報我嗎？”

    林蔻蔻：“……”

    不過問問反應(yīng)就這么大，這貓要不是你養(yǎng)的你這么心虛干嘛？

    她一番腹誹，心道這老頭兒當(dāng)和尚也不是很老實，但畢竟如今形勢比人強，就算是有什么意見也只能憋住。

    誰叫智定搖身一變成了目前最合適的候選人呢？

    林蔻蔻重新掛上禮貌的微笑：“好，那還是說說正事吧。既然智定師父愿意給我一個談話的機會，那我就斗膽提問了。之前在飯桌上您斷言說教培行業(yè)會倒塌，我回去仔細想了想，覺得您敢說這么確定之外，除了有遠見卓識，是不是還有什么確定的消息來源呢？”

    這是想打聽清楚智定的斤兩，另外就是再次確認教培行業(yè)的趨勢。

    林蔻蔻自問這番話已經(jīng)說得不差。

    豈料老和尚聽后，一臉冷漠：“有沒有消息來源都不會告訴你，死了心吧?！?/br>
    林蔻蔻唇畔的微笑一滯，但還算有心理準備，并未生氣，再接再厲：“那你以前在哪家企業(yè)工作呢？”

    老和尚兩眼一閉：“不知道?！?/br>
    林蔻蔻繼續(xù)微笑：“以前的工作經(jīng)歷不方便透露，那為什么會來清泉寺，應(yīng)該能說一點吧？”

    老和尚哼一聲：“這干你什么事？”

    林蔻蔻的笑容已經(jīng)有一絲裂痕，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好，都不講。那也沒有關(guān)系。只是關(guān)于教培行業(yè)，我還有一些疑惑想請教。像歐美發(fā)達國家，在教育上的投入都非常高，按理說國內(nèi)教培行業(yè)的長線發(fā)展前景會非常好，國內(nèi)就算會有政策因素影響，難道就沒有一線生機，或者什么新的可能性嗎？”

    這番話問得很誠懇了，姿態(tài)擺得也相當(dāng)?shù)汀?/br>
    前面老和尚已經(jīng)拒絕回答過那么多問題，到這兒總不應(yīng)該再拒絕了吧？

    林蔻蔻認為，凡事得有個尺度。

    可她萬萬沒想到，智定看她一眼，只問：“我一個廟里掃地念經(jīng)的，教培行業(yè)倒不倒，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好家伙……

    這根本是一句“干我屁事”一句“干你屁事”把她所有的問題都堵了回來啊！

    林蔻蔻都驚呆了：“這也不說，那也不說，你這叫‘讓我進來把話說清楚’？！”

    老和尚理直氣壯：“你這人怎么聽不懂潛臺詞呢？我那話的意思是把你叫進來，徹底打消你想挖我的念頭！”

    林蔻蔻：“……”

    老和尚淡定地擼著貓：“現(xiàn)在你知道我拒絕你的決心有多堅定了吧？”

    林蔻蔻深吸一口氣：“感受到了?？晌抑奥犇诙U修班說起教培行業(yè)這些亂象的時候，那叫一個義憤填膺。有話說得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您既然有一身的……”

    老和尚直接打斷了她：“別拿儒家的話來忽悠我。”

    林蔻蔻咬牙，換了一套說辭：“那又有另一句話說得好，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方無所求……”

    老和尚面無表情：“這是山下那群老牛鼻子的?！?/br>
    林蔻蔻：“……”

    道理都一樣你他媽要求怎么這么高！就那么點破道理非要用你們佛家的話來講嗎？！

    要不是這山上有派出所，她恐怕已經(jīng)直接揍他一頓了。

    林蔻蔻深吸一口氣，強將那即將冒出來的火氣摁了回去，逼迫自己露出標準的微笑，終于想起了一句佛家偈語：“那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話都沒說完，老和尚已經(jīng)抬起頭來看她。

    一雙眼里，多少帶了幾分打量。

    林蔻蔻以為這回是投其所好，終于對癥下藥了。

    然而……

    老和尚靜默半晌后：“就這？”

    林蔻蔻：“……”

    智定這一回是正兒八經(jīng)地打量起她來了，深感不可思議：“你是去年進的禪修班，就算沒待夠一整年，最起碼也是十來個月，在山上過這么長時間，禪修班上那么多堂課！現(xiàn)在想半天，就想出這么一句？”

    林蔻蔻：“……”

    智定問她：“你上課都干什么去了？夢游嗎？”

    林蔻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