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希不要她了。

    深秋的凌晨，蒼穹如墨，云霧迷蒙，濕潤的空氣幾乎涼透肺腑。

    艾瑟站在下過雨的路邊，雖然身穿昂貴的黑色風(fēng)衣，但仍然頹廢得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亨利希不要她了。

    她的腦海里在不斷重復(fù)這個事實，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東邊天際翻出魚肚白，像她悲傷的眼眶透出粉霞，淚如珍珠一顆一顆掉落，砸在濕漉漉的街上無影無蹤。

    天還未全亮，空曠的街上荒無人煙，從公寓樓里出來一個金發(fā)少年，神色凝重。當(dāng)他看見街對面的黑衣少女，天空忽然明朗起來，寒風(fēng)吹過，帶著春日生機。

    “艾瑟？”

    約翰毫無遲疑，穿過街道一把將她擁入懷里，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艾瑟，艾瑟……”

    心頭的石頭落地了，欣慰與歡喜蔓延四肢百骸，約翰的雙手微微抖顫，呼吸間滿是女孩身上濃郁幽冷的雪松香氣，于他而言有些陌生，但他確信，懷里的女孩是艾瑟。

    茫茫人世，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日不見，他無比想念她。

    惶然間，艾瑟難以置信抬手落在他的背上，輕飄飄如一片落葉。

    他在這里被襲擊，襲擊他的人說公寓清空，他跳窗跑了。然而幻影的定位還在這里。艾瑟以為他走了，只是沒帶上幻影，誰想他竟然還在，竟然還如此毫無防備地?fù)肀?/br>
    “約翰，天還沒亮，你要去哪里？”艾瑟喃喃問道。

    其實更想問，“你怎么還在這里？”她心里隱隱有答案。

    街邊寒意陣陣，約翰牽著艾瑟回到公寓里，邊走邊說：“我想去找我的老板，請她幫忙找你。艾瑟，你去哪了？”

    昨夜發(fā)現(xiàn)艾瑟不見蹤影，他迷茫至極，第一次感覺這條街長得不見頭，不見尾，巴黎也無限大，整個世界像宇宙般漆黑縹緲。后來他想到求助，他打電話到黛德麗的別墅里，管家接聽，用困倦的聲音告訴他黛德麗入睡了，讓他有事明天再說。

    艾瑟定下心神，知道自己不能再因為亨利希的殘忍感到悲傷，她不動聲色調(diào)整氣息，絕望的腦海重新尋找出路，謊言張口就來。

    “我迷路了?！卑髦鴾I說，“約翰，我跟你說了你不要生氣。我本來想去找那只小白貓，可是我迷路了，我就當(dāng)作是巴黎一日游，結(jié)果天要黑了，我還找不到回來的路，身上的錢也花光了。我想去警察局，也許警察會送我回來，可是我怕他們拿走你給我的槍，我也怕給你惹來麻煩。”

    約翰的身份見不得光。

    看著艾瑟臉上的兩行清淚，約翰心疼又愧疚，“是我害了你，艾瑟?！?/br>
    如果一開始他就滿足她，把那只小白貓買來，或者偷來，她就不會自己跑出去，導(dǎo)致迷路，孤身一人差點回不來。

    “約翰，你不要這么說，是我的錯。我覺得這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因為我想去偷別人的小貓。我以后不會了?！?/br>
    說著，艾瑟的肚子咕咕叫，約翰反應(yīng)過來，為了回家她應(yīng)該奔波得又累又餓。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看看有什么可以給你做早餐?！?/br>
    艾瑟乖巧點頭，看著約翰走進(jìn)廚房，她逡巡四周，一切如常。

    她起身飄到廚房門口，戀戀不舍地貼著門框。

    “約翰，你昨天的任務(wù)順利嗎？有沒有遇到危險？”

    “沒有?！?/br>
    約翰一邊準(zhǔn)備早餐，一邊想起昨夜的不速之客，但他不想告訴艾瑟，免得她擔(dān)驚受怕，橫豎他們要搬去意大利。

    “艾瑟，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么事？”艾瑟懸起心，大腦不得不保持在戒備的狀態(tài)。

    “昨天黛德麗女士跟我說，我要被調(diào)去意大利了。我想你和我一起去，你愿意嗎？”

    “什么？”艾瑟來了精神，“意大利？你要被調(diào)去意大利？”

    “嗯。你會跟我一起去，對嗎？”

    艾瑟眨了眨眼，盡管約翰沒說，她也心知肚明，約翰這是離萬物的權(quán)力中心更近了。

    “我可以跟你去嗎？”

    “黛德麗女士同意了。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我們就不用分開?！?/br>
    “天哪，我愿意，我愿意，約翰，我愿意?！卑铺闉樾?，靈光一閃激動地說，“我們是去羅馬對嗎？我們可以像《羅馬假日》那樣約會嗎？”

    約翰正好看過這部經(jīng)典的浪漫愛情電影，他莞爾，一如既往平靜地說：“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去羅馬，黛德麗女士沒有說。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有空，你想去哪里玩，我都會陪你的?！?/br>
    “你還不知道自己要去意大利的哪個地方？”艾瑟微驚。

    約翰點點頭，上級的安排一向如此，他只需要服從。

    艾瑟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天真地祈禱道：“我真希望是羅馬，拜托了一定要是羅馬。”

    約翰被她逗笑了，見她精神煥發(fā)，他感覺自己也恢復(fù)了精力，哪怕一宿未眠。

    吃了簡單的早餐后，約翰還得出門一趟。鑒于這里已經(jīng)被不明人物盯上，他有些不放心艾瑟獨自在家，出門前透過窗戶仔細(xì)檢查了街上的情況，確定沒有異樣后又檢查給艾瑟的手槍，給她備用子彈。

    艾瑟在一旁慢吞吞啜飲牛奶，用牛奶杯遮去大半張臉，掩蓋自己的沉重臉色。

    “想要在我身邊，就把他的頭顱帶回來?！?/br>
    亨利希殘忍的話語猶在耳畔，宛如魔鬼低吟，冰冷而殘酷。

    等約翰出門后，艾瑟放下牛奶杯，拿起電話，斟酌再叁，鼓足了勇氣才撥通一個熟稔于心的號碼。

    接電話的人卻只是伊恩。

    “誰？”

    “是我，艾瑟。”

    “噢，是小叛徒啊?！币炼餍Φ?。

    艾瑟咬咬牙，“我不是叛徒，是亨利希趕我走的。我知道他就在旁邊，讓他接電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br>
    電話里安靜了一個眼神來回的時間，然后是伊恩懶洋洋的笑聲，“你知道的，小叛徒，在你決定當(dāng)小劊子手之前，亨利希恐怕懶得理你，所以有什么事告訴我也一樣?！?/br>
    艾瑟氣結(jié)，不甘也只能一五一十地說給伊恩聽。

    “約翰要被調(diào)去意大利，大概是被提拔了，我不確定，在哪里落腳也還是未知。但我懷疑也許和楓葉醫(yī)生的學(xué)生叛變一事有關(guān)，畢竟是要被調(diào)去意大利，萬物的老家。我就說約翰是一個出色的殺手。你再問一下亨利希，是要他的腦袋，還是要他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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