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姑嚴(yán)肅的朝季汀俯身：“當(dāng)年曾有幸一睹季老先生風(fēng)采，時隔多年，季老先生風(fēng)采依舊?！焙沃故且琅f，簡直是跟當(dāng)年一模一樣。

    季汀略避了避，道：“當(dāng)年是當(dāng)年，如今是如今，故人早已成了黃土，你我之間也不必論舊交?！?/br>
    見金姑攀交情被打了回來，萬三望打圓場道：“既然如此，那就聊一聊正事。您之前的意思我們都知道了，只是季老先生，咱們這行跟其他行業(yè)不同，干的是賣命的活，稍有不慎就有家破人亡的風(fēng)險……”

    侯三爺在一旁搭腔：“您想要讓這行專業(yè)化、安全化、規(guī)范化，我們很理解。只是對于這個情況來說，可能不太合適。”

    佘山也不瞪自己兒子了，跟著道：“道上最近確實有些亂，回去我們一定好好管管，絕不會再讓他們驚擾到您老人家?！?/br>
    季汀放下茶杯，語氣里沒什么情緒，但出口的話聽起來可不像是沒有情緒的樣子。

    “這么說，你們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特地逗我一趟？”

    侯三爺險些被茶水嗆到，看了眼這茶樓里里外外的黑西裝，忙道：“絕無此意！”

    其他人也跟著表態(tài)，紛紛表示他們是誠心想跟季老先生好好聊一聊。

    “我看你們對我的安排一點都不感興趣，”季汀照著臺本發(fā)揮：“年輕人就是容易性急，話要聽全，不要想當(dāng)然。”

    佘山摸了下自己的胡子，認(rèn)下了年輕人這個稱呼。

    季汀闡述原委：“這些年，我也沒管過外頭的事，這次張琛險些死在墓底下，我才知道，這一行竟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模樣。”

    季汀的語氣里出現(xiàn)了幾分波瀾，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百年過去了，你們居然連一丁點的進(jìn)步都沒有，反而越來越散，人心散了，手藝散了，再這么下去，我看這行也快要入土了，隨著時代消失在這個世上?！?/br>
    被訓(xùn)的四人互相看了眼，覺得他老人家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季汀一錘定音：“所以，趁著我眼下還能動彈，規(guī)矩必須得改。”

    佘山偷瞄了眼臉嫩得不行的季老先生，硬生生把吐槽的話給憋了回去。

    萬三望聽季老先生這個話音，似乎有點靠譜，遂問道：“那您老人家具體有什么安排？”

    季汀伸手從黑西裝手中拿過一份地圖，攤到桌上：“這是我收集的國內(nèi)各地大大小小的墓群。”

    說起這個，眾人的眼睛亮了幾分，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地圖看，沒看多久就看出了端倪。

    佘山：“這地圖上的墓有些好像已經(jīng)被盜了？”

    季汀補充道：“剩余那些沒被盜的，也折了好幾個土夫子?！?/br>
    佘山他們的激動被澆滅了，萬三望：“您老人家拿出這份地圖的意思是？”

    季汀：“你們單打獨斗，既不利于手藝傳承，又太過危險，動輒折損數(shù)十人。如果每次下墓都裝備精良，人數(shù)眾多，那情況就不同了?！?/br>
    侯三爺愣愣的道：“我們每次下墓都是裝備精良、人數(shù)眾多??？”

    佘浪比他多吃幾年飯，品出了季汀的意思：“您是想整合整個道上的人來下這些墓？”

    萬三望眉梢一皺：“那到時候墓底下的東西怎么分配？這么多土夫子又如何調(diào)動得過來？再者說，四大家雖然在這行有些許人脈，但還不至于能替那么多土夫子做決定。他們中若是有人不答應(yīng)，那該如何？若是有人答應(yīng)了，背地里出陰招那又該如何？”

    這還只是最粗淺的問題，更多的問題萬三望還沒說呢。

    季汀捧著茶杯，老神在在的道：“這些問題我自然會解決，我方才的話還沒說完?！?/br>
    見他們沒了聲音，季汀繼續(xù)道：“我之前提到的專業(yè)化、規(guī)范化、安全化就是基于此展開的。

    為了避免手藝失傳，我準(zhǔn)備給土夫子和他們的徒弟安排專業(yè)培訓(xùn)。

    之后下墓的流程必須規(guī)范，下墓要打報告，報告通過后，組建考古隊伍，前往下墓地點，下墓前需要先準(zhǔn)備好安全設(shè)施，在符合cao作手冊的情況下，進(jìn)行挖掘工作。”

    茶樓里安靜的只能聽到季汀的聲音，四大家的話事人全都沒了動靜。

    說實話，佘山有那么一瞬間，真懷疑季老先生年紀(jì)大了，腦袋出了問題，才會說出這些話來。

    聽聽他說的都是什么，這哪是盜墓？簡直是國家組織的考古隊！

    因為季汀的話太過離奇，所以一時半會現(xiàn)場陷入了無人開口的僵局。

    季汀不以為意，畢竟預(yù)案上早就對他們的反應(yīng)做出了推測。

    沒有親眼見到過他們能做到什么地步的普通人，很難想象這些要如何實現(xiàn)。

    但荒誕離奇的話語因為有整個國家作為后盾，而有了切實可行的步驟。

    “既然你們沒有其他問題，那就先這樣吧?！奔就。骸盎仡^我給你們個地址，那些土夫子都在那，剛好你們的進(jìn)度已經(jīng)落了半截了，得抓緊時間趕上?！?/br>
    不是，什么就這樣吧？我們這是沒問題嗎？我們這明明是無聲的反對，沉默的吶喊，致命的窒息！

    佘山腦海里翻滾著一堆念頭，腦子還沒轉(zhuǎn)回來，話先出了口：“那到時候，墓底下的東西怎么分？”

    話一出口，其余三家紛紛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貪財?shù)睦厦∮址噶恕?/br>
    季汀已經(jīng)起身準(zhǔn)備走人了，聽見這個問題，停下腳步略微思索了兩秒：“當(dāng)然是交公了。”

    “?。俊眡4

    佘山說出了心聲：“那誰樂意干??？”

    季汀：“那些土夫子就挺樂意的?！?/br>
    佘山大為震驚：“不能吧？那些家伙比我還貪財呢，怎么可能樂意白干活？”

    季汀給了他一個地址：“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們?！?/br>
    *

    百思不得其解的佘山最后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跑去那個地址看了眼情況，得到了答案，然后把自己也陷在里面了。

    季汀之前的話沒說錯，他們的進(jìn)度確實落后了不少，得抓緊時間補課。

    佘浪在電話那頭一頭霧水：“爹，你還沒說，那些土夫子到底為什么會樂意白干活？”

    佘山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阿浪啊，你知道，盜墓是違法的嗎？”

    佘浪倒吸了口氣：“難不成，季老先生這么不講究，居然跟條子聯(lián)系上了？還拿這個來威脅咱們？”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他這里包吃包住，五險一金，節(jié)假日三倍工資，做五休二，要是各項考試的評分達(dá)標(biāo)，每下一趟墓，工資加提成，足足有這個數(shù)呢……”

    佘浪看了眼手機，懷疑電話那頭到底是不是他爹：“但要是咱們自己下墓的話，那東西全是咱們的，利潤可比這個數(shù)大多了。”

    佘山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道：“傻小子，你懂什么？那違法！”

    不是，我好好一個爹去了一趟，怎么就變成護法小衛(wèi)士了？以前也沒見他多在乎?。?/br>
    佘浪百思不得其解：“爹，你到底咋了？咱們又不是頭一天干這一行……”

    “所以才要盡快上岸啊，不然遲早進(jìn)局子?！辟苌綁旱土寺曇簦骸凹纠舷壬f了，要是咱們安分遵守新規(guī)定的話，這事就不提了?！?/br>
    佘浪大驚：“季老先生這么厲害？”

    “你說呢？要不你爹我怎么會老老實實待在這？你別瞎問了，我剛給家里寄了幾份考公資料，你先看起來?！?/br>
    意外展開一個接一個，佘浪楞是沒跟上他爹的思路：“??？”

    “啊什么啊？你年紀(jì)小，聽爹的，考個公務(wù)員……”

    “不是，爹，你以前也沒說過這個啊？”

    “那換了以前，你政審也過不了啊，現(xiàn)在不是情況不同了嗎？我琢磨著，還是考公務(wù)員好，穩(wěn)當(dāng)?！?/br>
    佘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話：宇宙的盡頭是考公。

    古人誠不欺我。

    *

    雖然四大家以及土夫子對季汀這一舉動有頗多猜測，但本質(zhì)上，這純粹是國家借著季汀的名頭整頓突然出現(xiàn)的特殊行業(yè)，順帶把這些灰色地帶的人群給收編了。

    畢竟真論起來也不好說，這些人犯的事是在小說里，但因為小說跟現(xiàn)實融合，導(dǎo)致他們跨越了虛擬和現(xiàn)實的界限。

    一次性逮捕這么多人的話，那帶來的連鎖反應(yīng)可不小，再加上跟著這些“書中人物”出現(xiàn)的還有一堆古墓，綜合各項因素，最終才定下了這個方案。

    第28章 傳奇16

    佘浪掛了電話后，始終覺得這個發(fā)展過于離奇，干脆去其他幾家看了看，想問問那群叔叔伯伯的意見，結(jié)果在那三家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家里的長輩都跟他爹一樣，去了那地方后，就沒見著回來。

    家里的年輕人也正發(fā)愁呢，佘浪正好送上門了……

    “這倒霉催的，差點沒把我扣下。萬叔他們怎么想的？去了之后連個電話都不打。其他人都以為是那位翻臉，把人給扣下了。要不是我去得及時，說不定又要找上門去?！辟芾肃洁斓溃骸澳堑胤绞悄茈S隨便便找上門去的？沒看我這活生生的例子還擺在跟前嗎？”

    他說了半天，見身旁的人連個反應(yīng)都沒給，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現(xiàn)在身份不一樣了，咱們這交情也不要了？算了，散伙得了?！?/br>
    張琛揉了揉胳膊：“收著點，我回去還得做檢查呢?！?/br>
    佘浪立馬湊了過來，嬉皮笑臉的給他揉自己剛才撞的地方：“管這么嚴(yán)？出一趟門回去還要做檢查？”

    張琛打了個哈欠：“不是因為出門才要做檢查，不出門也要做檢查——我還在看病呢?！?/br>
    佘浪明白了，瞅了眼張琛的眼睛：“你那病能治了？還是說你之前下墓的后遺癥還得慢慢治？”

    “兩個都得治，麻煩得很。”張琛又打了個哈欠：“你是沒看到我的日程表，光治病的療程一天就有三趟，除了這個之外，我還得趕進(jìn)度……”

    佘浪打斷了他：“什么進(jìn)度？這詞怎么有點耳熟？感覺在哪聽到過。”

    “課程進(jìn)度。那些土夫子早就在培訓(xùn)了，我估計佘叔在電話里頭說的趕進(jìn)度，應(yīng)該也是這個。

    至于萬家那些長輩為什么沒給家里打電話，沒準(zhǔn)是因為課太多了，實在抽不出空來?！?/br>
    佘浪張大了嘴：“課程進(jìn)度？他們上的什么課？”

    張琛：“那可多了去了。儀器安全使用手冊，規(guī)范下墓的流程詳解。

    哦對了，還有刑法和法律意識科普，除了這些理論課之外，還有實踐課，實踐課包括了體能訓(xùn)練和格斗技巧，除此之外還有手藝交流、盜墓小技巧等等……”

    佘浪目瞪口呆，懷疑自己在聽一個離奇的故事：“這么夸張？不對，應(yīng)該說‘那位’真能做到這一步？光土夫子就好幾百人，給這么多人安排不同的課程還要管吃喝拉撒，那也太……”

    佘浪說道這里，突然想起之前跟黑西裝下墓的奇幻經(jīng)歷，往事歷歷在目，令行禁止的黑西裝、他們在整個x省暢通無阻、專業(yè)化的下墓設(shè)備……

    嘴里的話轉(zhuǎn)了兩圈，愣是換了個詞：“不愧是他老人家！”

    張琛沒法跟他共鳴，為了能在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n程表上抽出時間跟他見上一面，他這些天趕進(jìn)度趕到深夜，嚴(yán)重缺乏睡眠。

    至于眼睛的那點小毛病……說實話，他這些天實在太忙，壓根顧不上那些東西，就是眼前突然出現(xiàn)血海滔天的場景，他都能平靜的發(fā)一會呆，等它消失之后，繼續(xù)趕作業(yè)。

    張琛發(fā)了會呆，困勁過去了，提起正事：“要不我?guī)闳タ纯?？?/br>
    佘浪有些心動，也有些擔(dān)憂，他瞄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是挺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但萬一我去了也被留下來上課怎么辦？”

    他發(fā)出學(xué)渣的哀鳴：“我在學(xué)校成績就沒好過?！?/br>
    見他這個模樣，張琛有些疑惑：“不是說你爹還讓你去考公務(wù)員嗎？那也要考試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