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醫(yī)生，急診那邊來電話?！敝蛋嘧o士站在門口叫他：“說是送來一個急性胃出血，請外科也去會診。”

    紀堯：“……”

    他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抽出張濕巾抹了一把臉，一邊往外走一邊問：“消化內(nèi)科呢？”

    “已經(jīng)去了。”值班護士說。

    紀堯匆匆趕到急診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忙起來了。他側(cè)身避開一個正往外走的值班護士，眼神匆匆掃了一圈，問道：“人呢？”

    急診室里忙亂不堪，門邊的床上左一個喝酒斷片的大哥，右一個騎電瓶車摔斷腿的小姑娘，紀堯一眼掃過去，差點沒找到人。

    好在很快有個小姑娘走過來，領(lǐng)著他往急診室最里頭走。

    紀堯又跟著往前走了五六步，才看清最里側(cè)的一張床位已經(jīng)拉起了一半隔簾，值班醫(yī)生正站在床邊，彎著腰查看那人的情況。

    “下胃鏡吧?！?/br>
    紀堯走近時正好聽見這么一句，他習(xí)慣性地袖子一挽，想問問情況。然而還沒等開口，一抬頭間正好對上了那位“患者”的眼神，兩個人嘴邊的話同時卡住，彼此都愣神了一瞬間。

    蔣衡：“……”

    紀堯：“……”

    ——他怎么陰魂不散的？紀堯想。

    紀堯?qū)κY衡的最后印象還停留在昨晚酒吧里那個招蜂引蝶的精英形象上，現(xiàn)在乍一下在急診里看見他半死不活的，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倒是蔣衡反應(yīng)極快，他很快從愣神的狀態(tài)里抽離出來，硬生生從慘白的臉上擠出了一點和善的笑意。

    他一向風(fēng)度極好，無論什么情況下都揣著待人接物的基本禮數(shù)。以至于紀堯曾經(jīng)一度懷疑，他就算哪天被黑白無常索走了，看見人家說得第一句話都是“辛苦了”。

    “紀堯？”蔣衡說：“你在這上班？”

    他聲音極輕，但還是咬著牙關(guān)把這句話清楚地說完了。

    消化科的值班醫(yī)生也有些意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紀堯，問道：“紀醫(yī)生，你認識？”

    紀堯嗯了一聲，沒多解釋，只是繞到病床另一側(cè)，打量了一下他的情況。

    紀堯來之前，急診顯然已經(jīng)給他做完了初步處理。蔣衡的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掉落在床邊，襯衫扣子解開了一半，滴液掛在手上，流速有點快。

    蔣衡臉色比床單還白，嘴唇上沾著一點血漬。紀堯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應(yīng)該是入院后又吐過一回。大部分血都吐在了地上，只有零星一點蹭在了枕頭上，大概是實在顧忌不到了。

    他額頭上密密麻麻地一層冷汗，顯然是難受得厲害，空著的那只手總控制不住地想去按自己的胃，只是還沒等抬起來，就被紀堯下意識按住了。

    “什么情況？”紀堯問。

    紀堯這句話本來是問護士的，誰知道蔣衡會錯了意，迷糊間還以為他是在問自己，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配合道：“深水炸彈，標準杯?！?/br>
    紀堯：“……”

    然而紀堯?qū)κY衡的酒量心里有數(shù)，深水炸彈一杯頂多五十毫升，蔣衡身強體壯的，被這么一杯撂倒，紀堯本能地覺得有點不相信。

    “還有呢？”紀堯問。

    “十杯?！笔Y衡補充道。

    紀堯：“……”

    可真能作死啊，他想。

    第3章 “你不會把紗布落我肚子里吧？”

    在紀堯所有的情感經(jīng)歷里，蔣衡是第一個分手之后又撞到他眼前來的前任。

    而且他出現(xiàn)的時機太快太巧，又太過特殊，簡直精準地扎在了紀堯“職業(yè)道德”的底線上，讓紀堯一時間除了“救死扶傷”之外都生不出什么尷尬心思來。

    早知道他今晚會進醫(yī)院，我就應(yīng)該接受同事的調(diào)班申請，紀堯想。

    然而生活一向戲劇化，掉在眼前的沒法視而不見，撞上門來的也躲不掉。

    紀堯自認是個職業(yè)道德良好的大夫，又實在沒有看前任受苦的特殊愛好，于是在心里嘆了口氣，于心不忍地扯了下被單，幫蔣衡抹掉了唇角的一點血。

    “先嘗試止血吧?！奔o堯當然知道急診叫他來是做什么的，他先是轉(zhuǎn)頭問了問護士基本情況，然后想了想，對著對面的值班醫(yī)生說道：“要是能找到出血點藥物止血，就最好還是不要動刀。”

    緊接著，紀堯退后兩步，把床邊的位置讓給消化內(nèi)科的人，轉(zhuǎn)過頭隨口問道：“家屬呢？”

    站在床尾的護士為難地看著紀堯，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家屬，說是都不能來?！?/br>
    “那朋友呢，同事也行?！奔o堯說：“誰送他來的？”

    “他自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護士說：“沒有別人了，之前我們問過了，他說自己剛來上海，在這沒什么親戚朋友?！?/br>
    聽他胡扯——紀堯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覺得荒唐，憑蔣衡的能耐，別說他已經(jīng)在上海落腳了，就算丫剛從航班上落地三天，他也能從犄角旮旯里發(fā)展出一堆人脈關(guān)系。

    但此時此刻他沒有陪護是事實，從護士這里問不出更多消息，于是紀堯不得不轉(zhuǎn)頭回去，再去問蔣衡自己。

    就這么幾分鐘的功夫，蔣衡顯然已經(jīng)疼得厲害了。他半合著眼睛，喉頭不住地吞咽著，強自壓下反胃想吐的感覺，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蜷縮起來。

    紀堯走到床邊，彎下腰推了推他的肩膀，問他：“蔣衡，醫(yī)院這邊要聯(lián)系家屬，你說出個人，醫(yī)院方面可以幫你聯(lián)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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