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默認了。

    于是我豁然開朗。

    鐘林云那個老爹，十成十的廢物，垃圾里的垃圾。

    早些年的時候酗酒，喝完就打老婆，老婆被打跑了，就轉(zhuǎn)手打兒子。

    他的倒霉兒子，鐘林云，從小到大身上青紫不斷，便是拜他所賜。

    我沒怎么見過鐘林云的老爹。鐘林云不讓我見，縱使我吵著鬧著在地上撒潑打滾說要去他家玩，鐘林云也絕不妥協(xié)。

    那是他少有態(tài)度堅決的時刻，抿著嘴看著我大鬧特鬧，等我發(fā)完脾氣就蹲下來，把淚眼汪汪的我從地上扶起來，再從口袋里掏出兩三顆糖，作為安慰。

    但卻絕不松口，答應(yīng)讓我去他家。

    我會得知鐘林云那個廢物老爹欠債，還是一次放學(xué)，鐘林云遠遠看見那群黑衣服紋身的不良變了臉色，拉著我七拐八拐，躲進了小巷子里。

    我被鐘林云難看的表情嚇到了，小聲的問發(fā)生了什么。

    鐘林云沒說話，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我拉得緊了一些。

    于是我便乖巧的不說話了，和他在那個泛著腐臭味的角落里躲了三個來小時。

    到最后我腳都麻了，靠著鐘林云才站得穩(wěn)。

    那時候鐘林云已經(jīng)很高了，至少比我高出不少，我軟軟靠在他身上，耳朵貼著他胸口，隔著一層皮rou聽見他規(guī)矩而有力的心跳。

    那時候的我，莫名從那聲響里聽出了鐘林云的情緒，那是隱藏在十來歲少年平靜外殼下壓制不住的恐懼。

    我聽得心慌，努力想找法子安撫那戰(zhàn)鼓般的心跳。

    于是我伸手環(huán)住他，像小時候母親有時會對我做的那樣，用手掌輕輕拍打他的后背。

    被我擁住，鐘林云身體先是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來了。

    他回摟住我，用很大的力氣。

    我被他抱得有點疼，可是外面有人在搜，鐘林云又在抖，所以我只能默不作聲的咽下了這份疼痛。

    后來找我們的人走了，我們從巷子里出來，鐘林云才告訴我，他爸欠了很多錢。

    “可是。”當(dāng)時我傻傻的問，“你爸欠的錢，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br>
    鐘林云沒說話，只很安靜的看著我，他的眼神很平，也很柔和，或許還帶有些無奈。

    那種眼神太復(fù)雜，藏在回憶里，每次拿出來，我都能品出不一樣的意味。

    “是沒什么關(guān)系?！辩娏衷普f，“回家吧?！?/br>
    時過境遷，我終于有能力看懂鐘林云眼中翻騰的情緒，而他，則更聰明的學(xué)會了逃避。

    面對我的問題，鐘林云垂著眼，避開我的視線，開口。

    “所以你應(yīng)該要回去，這次只是警告，下次會有更多人來，不拿到錢，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地址，以后麻煩會更多……不管是出于學(xué)業(yè)，還是安全考慮，你都沒有理由再留在這……”

    鐘林云很少說這么多話，他的語言組織能力一向不行，小學(xué)時做閱讀理解，總能氣得語文老師拿課本猛拍講臺，怒喝“呆瓜”。

    但我是一個很包容的人，不會因為他的答非所問而大發(fā)雷霆。

    我的教學(xué)方法溫暖且人性化，只是有些越界，也有些不講道理。

    我猛地從鐘林云掌中抽出手，捧住他的臉，親了上去。

    第16章

    鐘林云臉頰是軟的，嘴唇也是。

    這是我親上去時，空白的大腦里剩下的唯一想法了。

    我真的很難把“柔軟”這個詞，和鐘林云連接在一起。

    因為他的神色是冷的，疤痕是凸的，紋身是兇的。

    和柔軟這種帶著棉花糖一樣斑斕色彩的詞語毫不搭調(diào)。

    可他的嘴唇就是軟的，帶著些稀薄的酒精氣息，唇齒間也殘留著清爽的薄荷味。

    鐘林云不喜歡吃糖，所以那必然只能是牙膏的氣味。

    奇怪。

    我想，

    薄荷味的牙膏原本就有這么好聞嗎，怎么能比我橙子味的兒童牙膏甜這么多。

    對于我的突然襲擊，鐘林云顯然表現(xiàn)得手足無措。

    他的右手抬起來，條件反射的去撐我的下巴，想把我推開，卻沒找準方向，一下杵在我的脖頸上。

    他力收得很快，干燥的掌心在我喉間輕輕一觸，就離開了。

    他的手無措地在空中僵持一會兒，最后找到著陸點，放下來，握著我的手腕。

    鐘林云的手很大，我的手腕又比一般男生纖細上幾分，他拇指中指一扣，還剩下大半個指節(jié)的盈余。

    他的手掌很熱，透著灰塵和沙石的粗糙感，壓在我皮膚上，存在感很強。

    我想如果鐘林云愿意，他大概可以輕而易舉的折斷我的手臂，就像上次洗手間的門鎖崩壞，他三兩下拆下那生銹的把手一樣。

    但他只是虛虛扣住我，小臂肌rou繃緊，力道卻卸在手腕處。

    因此，除了溫?zé)?，我什么也沒從他手掌里感知。

    當(dāng)我松開他的時候，手指在他臉上留下幾道紅痕。

    鐘林云天生膚白，小時候臉上有些嬰兒肥，便軟軟糯糯的像個板著臉的白丸子。

    也因此，傷痕在他身上格外顯眼。

    如今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好說歹說把天生的一身細皮嫩rou磨結(jié)實了，可還是透著一股別的混混沒有的緊致，如紫砂壺掉在棄窯屋，一地狼藉也掩不住精妙設(shè)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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