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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上玲瓏殺在線閱讀 - 掌上玲瓏殺 第30節(jié)

掌上玲瓏殺 第30節(jié)

    謝殊不喜旁人碰觸,在南露即將觸碰到他袖口剎那,旋即錯開了手。

    “不必勞煩南露姑娘,去喚我夫人來即可?!?/br>
    “可…現(xiàn)下謝夫人正與泠娘在房中…恐大人還要等待,不如……”

    “那就再叨擾沉煜片刻了?!?/br>
    南露被接連拒絕,面上神色變了又變,最終只得退身下去尋人,換了挽秋上來侍奉。

    “南露對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清硯你大可以納她入內(nèi)院,她精通藥理,也可當(dāng)?shù)脦追种Α!?/br>
    氣氛驟然低落下去,容景衍深知自己跟前大丫鬟的一片癡心,縱謝殊非是耽于情愛之人,亦潔身自好、端方雅致,堪為良配之選。

    微風(fēng)乍起,瑟瑟秋風(fēng)吹皺男人的襕袍,謝殊輕笑道。

    “我答應(yīng)過瑜娘,不納妾的?!?/br>
    ***

    另一處廂房內(nèi),槅門緊閉,此處水榭獨立,隔墻無耳。

    “阿瑜,你去阻止綾華,萬不可讓傅珵回京!”

    顧泠朝坐在春凳上,愁眉緊鎖,她困于容府如籠中之鳥,容景衍絲毫沒有透露出放過她的意思,這男人的狠絕,她早在邊關(guān)時就有所領(lǐng)教。

    敵軍派來的細(xì)作暴露俘虜后,大半被他以殘忍的手段凌虐過,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親近之人的背叛。

    孟清禾的云袖被身邊人攥出了折痕,懷淑有多在乎綾華,她是知曉的。

    先國師一卦‘鳳鳴槐上’,讓懷帝動了要綾華入諜司的念頭。綾華心高氣傲,自認(rèn)不輸男兒,射御書數(shù)皆無人能出其右,哪怕是與之年齡相仿的皇子也不例外。

    大燕史官筆下唯一的女帝傅槐,生性殘暴,常年征伐開闊疆土,以至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兵戈不止,內(nèi)廷不安,被后人撰為大燕有史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兵禍’。

    懷帝仁德,無論卦象是旁人有意為之,亦或是天有定數(shù),綾華終是不能久留皇庭,那入諜司亦成了她唯一的歸途。

    “傅珵一旦回京,你擔(dān)心‘鳳鳴槐上’的箋言,會對綾華不利?”

    女帝傅槐昔日也是中宮所出之嫡女,那會兒身為太子的胞弟被她處以車裂之刑,還將其頭顱在皇城門口懸掛了三天三夜,以警示其他皇族不可生出逆反之心。

    綾華如今在大燕百姓中人人贊不絕口,興修水利之功,開倉賑災(zāi)之濟(jì),使她在一眾老臣心底立住了腳跟,但要憑借女子之身,擔(dān)起一國儲君的眾人,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人言可畏,我替她擋過一劫,卻未必護(hù)得了她一世?!?/br>
    顧泠朝也曾想過讓綾華遠(yuǎn)離那個位置,可她與傅珵皆為謝太后親子,哪怕傅珵不忌憚這位親姐的威勢,總有身邊的近臣會擔(dān)憂。

    ‘鳳鳴槐上’一卦再被有心人提及,不過時間問題,因而端王回京是萬萬不能的。

    “泠朝,那容景衍納你為妾又是何意?”

    孟清禾起身,將臨水那側(cè)半開的窗牖緩緩合上,容景衍此人不似謝殊,他行事隨心所欲,毫無章法可言,尋常的威逼利誘,對他而言形同虛設(shè)。

    “這是我欠他的,諜司那邊暫時交由沈大監(jiān)統(tǒng)管,還望不要出太大的紕漏?!?/br>
    顧泠朝垂眸,指尖絞著裙裾,眼底盡是一派茫然。

    他們糾纏的夠久了,她欠容景衍一條命,早先他尚且還會哄著她,說等端王傅珵繼承大統(tǒng),就名正言順的用正妻之禮娶她入門。

    那枚陽燧鳥的戒指被她私自放到挽秋的房間后,沒有人懷疑過她,當(dāng)挽秋被當(dāng)眾質(zhì)問轉(zhuǎn)而將嫌疑指向她之時,他亦是那般堅定的信著她。

    “沉煜他一直以為,我是之前被他擊敗的蠻夷小國,被迫安插在他身邊的小細(xì)作,他說他不介意我的身份?!?/br>
    顧泠朝說話音微梗,干澀的顫音內(nèi)混雜著內(nèi)疚與某種復(fù)雜不明的情緒。

    宮宴歸來后,一切都變了,容景衍將她鎖在房內(nèi),一點一點從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開始查起,他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在鴻禧樓得知她是‘懷淑’的那一晚,他聲嘶力竭的掐著她的脖子,近乎要與之同歸于盡。

    “他的父兄皆死于諜司之手,父皇在鞏固皇位時,甚至連親生骨rou都能毫不猶豫的舍去,又哪里會在乎擁兵自重的是忠臣還是jian臣呢……”

    自古人心善變,容家手握重兵,哪怕一腔熱血亦有揮盡不戮之時,唯一能壓制住他們的,就是這一代又一代先祖英年早逝,換來的清名。

    在孟清禾印象中,懷帝乍一看上去是個溫潤儒雅的男子,傅翊那雙眉眼便是像極了他的。舒貴妃蒙寵時,懷帝還曾親自來元和殿抱過孟清禾。

    孟清禾只依稀記得懷帝看她母親的眼神,不似尋常恩愛夫妻,倒像是透過舒貴妃在看另一個人。

    “泠朝,你要不要來謝府小住一段時日,謝殊與容景衍的關(guān)系還算親厚,若是他開口……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顧泠朝斂眸,搖了搖頭,狹長的鴉睫在她眼底投射出一片陰翳,額前的碎發(fā)亦擋住了部分視線,她微微仰起頭,望向遠(yuǎn)方的眸色逐漸黯淡。

    “本就是天家對不起他們,他就是要殺我泄憤,亦不為過,阿瑜答應(yīng)我,只要容景衍沒有亂臣篡位之心,諜司便不要動他?!?/br>
    孟清禾從未在顧泠朝面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心中某處柔軟忽然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興許她和謝殊尚未走到這一步,無法理解其中的悲鳴與無奈。

    “好,我答應(yīng)你,但是泠朝,你亦要好好活著,無論是作為天家的‘懷淑’,亦或是諜司的顧泠朝,破局的方式有很多種…你沒必要…”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孟清禾話音未落,那扇緊閉的槅門便被一陣強力推開。

    南露身旁站了兩個粗實的婆子,只她一個眼色,顧泠朝便被拉到了屏窗那側(cè)。

    “謝夫人,謝太傅飲多了酒,還在亭中等你。”

    孟清禾見顧泠朝那毫無反抗的樣子,儼然是對府里的一切漠視當(dāng)作了家常便飯,心底無意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看向南露的眼神,一時冷冽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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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醒酒

    槅門前傳來窸窣的響動, 那兩個婆子手勁兒很大,她們肥碩的身子靠在雕花門柱上,震得門楣一動, 挑簾下排流蘇垂珠,嘩嘩碰響。

    “這便是容府的待客之道,泠朝與我乃故交摯友,容不得你一個奴籍女子作賤。”

    孟清禾腕間蓄力, 側(cè)身使了一陣巧勁繞開南露, 順手將那兩個婆子攆了出去。

    “謝夫人這里是容府, 還請你自重, 莫失了分寸?!?/br>
    南露眼神一凝,秀眉輕皺, 暗自將心底的那股不悅感壓下, 旋即正了語調(diào), 冷面相對。

    風(fēng)吹皺一池漣漪, 懸窗下方正對府內(nèi)通蕖,嘩嘩水聲拍擊在殘荷枯葉上,槅門緊閉,只余那兩個婆子毫無章法的拍門聲。

    孟清禾素手微挑在南露抹了桃紅細(xì)脂的小臉上,向前逼近兩步,將人困在墻隅一角。

    “畫得這般好看作甚?他又瞧不見, 縱使瞧見了又能如何, 謝殊非是耽于美色之人, 縱是你這般平庸之姿, 是入不得他眼的。”

    這個大丫鬟看著謝殊的眼神, 自鴻禧樓那時起就尤為礙眼, 孟清禾最是不喜別人覬覦她的東西, 纖纖玉指順著南露的脖頸下沿,止于下顎軟骨處,倏一用力,指節(jié)泛白。

    “難道夫人就自覺與謝大人相配么?”

    南露頓覺喉間一緊,齊胸襦裙下半露的雪脯起伏明顯,她兩手緊緊攀上孟清禾的皓腕,試圖將其扯開,倉促間撥動她手上交疊的金釧,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孟清禾嘴角不自覺的溢出幾聲輕笑,驟然松開扣住她細(xì)脖的手,南露失去著力點,腿下一松,順著墻壁直直癱軟在地上。

    “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這金釧交疊之聲可還悅耳?你可知我與清硯情到濃時,這鳴鸞之聲傳響徹夜?!?/br>
    女子匍匐于地,白嫩的脖頸上已泛出微微紅痕,孟清禾方才確實動了殺機,只一念之間又選擇了收手。

    昔日上京都內(nèi),像南露這樣愛慕謝殊的世家小姐不在少數(shù),可到如今謝府式微,為新帝忌憚,一旦涉及皇權(quán)紛爭,那些貴女又會為家族所累,做出旁的抉擇來。

    門外兩個婆子的拍門聲愈演愈烈,不多時便驚擾了府內(nèi)巡視的家丁。

    槅門在一瞬被外力撞開,孟清禾護(hù)在顧泠朝身前,睨著一旁失態(tài)輕咳的南露,既然她要拿出主人家的做派,那便隨了她的愿。

    顧泠朝扯了扯孟清禾的云袖,心下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來,容府里的婆子個個自視在已故的容老夫人跟前盡心盡力侍奉過好些日子,而現(xiàn)任家主容景衍又是最重孝道,縱容這些婆子在府上頤指氣使慣了,她們便愈發(fā)捧高踩低、目無尊卑起來。

    “泠娘為妾氏,只算得半個主子,還請謝夫人不要插手多管我們的府里事?!?/br>
    為首婆子的麻布袖管高高擼起,雙手叉著磨盤般壯實的腰,儼然如同鬧市上將要動手吵嚷的粗婦一般。

    孟清禾輕嘆一聲,眸中寒光一冽,不欲再同這群潑婦多作糾纏,直接亮出了傅翊頒下的御賜金牌。

    “不過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竟也敢欺負(fù)到諜司女吏頭上?”

    容家世代貢勛,那婆子跟在老夫人身旁許久,也得幸見過此等御賜之物,她灰溜溜的濁眼來回掃視片刻,當(dāng)即腿下一軟跪了下去。

    “今后好好伺候泠娘,不得再有半點怠慢?!?/br>
    孟清禾話音將落,單手?jǐn)v過跌坐在地的南露,單領(lǐng)了她一人走出了這處水榭香閣。

    南露自感到那一陣殺意后,兩股戰(zhàn)戰(zhàn),被孟清禾拖拽于身后的步伐亦是磕磕絆絆,待兩人磋磨半晌再度折返到亭中時,謝殊已是面頰緋然,半倚在臨水一側(cè)的軟椅上盹著了。

    容景衍則神色清明的端坐在另一邊的方凳上,望向孟清禾行云流水的反手鉗制住南露的動作,單挑劍眉,似是看大戲一般。

    “謝夫人當(dāng)下何意?”

    “自是要將軍信守承諾,即便綾華殿下的妥協(xié),可并不代表這是諜司的意思?!?/br>
    孟清禾無懼的對上容景衍,倏一松手,南露再度摔倒在地。

    她動作凌厲強勢,其中并無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

    “本將軍又不是卑劣無恥的皇室宗親,自然一諾千金?!?/br>
    男人眉眼間染上幾絲困倦,他在邊關(guān)常年飲酒驅(qū)寒,這幾盅烈酒并不足以使他失了神智,倒是謝殊,不過勸了幾樽薄酒,便支撐不住臥下小憩,真真是這段時日被孟清禾養(yǎng)得嬌氣了。

    謝殊垂眸仰臥,束發(fā)的玉冠歪斜,堪堪髻側(cè)落下兩縷墨發(fā)與前額的碎發(fā)交纏在一起,衣袍半露出堅實的肌膚,其上紋理分明,引人遐想連篇。

    孟清禾眸色沉靜,恍若空寂的深海之下的暗流涌動,這是按捺住已久的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冰肌瑩徹,冷寒刺骨,她猛的闔上眼,驀地湊近他的鼻間,謝殊輕微均勻的呼吸撲在她的面頰,guntang纏綿的氣息近在咫尺。

    大抵是飲多了酒的緣故,男人薄唇微抿,潤了潤干澀的唇角,衣領(lǐng)下喉頭上下滾動,輕吐出一口濁酒靡氣來。

    玉案上放置著一壺普洱青茶,秋日宜上火,沐秋龍舌卷起的盛夏暑熱消退后,多用普洱相解口舌生燥之狀。

    孟清禾素手把盞,杯沿靠至朱唇淺嘗了一小口,香氣清純、湯色清亮,入腹頓覺喉韻清爽。

    妙手微轉(zhuǎn),瓷白杯盞中的涼湯在空中洋灑了一道弧線,徑自朝了謝殊所躺軟椅方向潑去。

    纖手素抬,皓腕上數(shù)對金釧相碰的泠泠之聲回旋于男人耳側(cè),謝殊面門一涼,晶瑩的水漬乍一彈開,紛紛濺落到袍角,倏爾一陣涼意令他頓時醒了幾分薄酒。

    謝殊尚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抬起衣袖隨意擦抹了把沿著下頜滾落進(jìn)領(lǐng)口的水珠。幾滴茶流迸濺至薄唇間隙,他的舌尖瞬間蔓延開幾分苦澀。

    熟悉的金釧叩擊聲響至耳側(cè),謝殊神識回攏,搭在腿側(cè)的薄毯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驟然墜地。

    “瑜娘、瑜娘,你在我身邊么?”

    容景衍與南露見此一幕紛紛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更令人詫異的是人前芝蘭玉樹的謝家公子,遭遇涼茶潑面這等有傷自己體面的冷遇之后,依舊神色平靜,毫無氣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