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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納悶兒道:“你不是去給人買栗子了嗎?怎么知道尹月芳今天扮的是‘穆桂英’?” 肖諤搖頭嘆氣:“說你啥好?!币桓毕訔壍淖炷?,接著又是三連問,“你第一次見到尹月芳,她唱的就是《穆桂英掛帥》吧?” 方銘禮頷首:“對啊?!?/br> 肖諤瞧他不開竅的模樣:“一見鐘情吧?” 方銘禮老臉掛紅:“……對。” 肖諤加重語氣:“那你有注意到,之后你們吵架也好,冷戰(zhàn)也好,只要你來茶樓,尹月芳就唱‘穆桂英’嗎?” 方銘禮停住腳,站在暗室門前不動換了,止不住的,心里的浪花翻上天,澎湃的他像個剛談戀愛的小伙子。 “鉆戒買個大的吧?”肖諤擰鑰匙開鎖,暗室老舊的燈管亮起昏朦的光,攏在兩人身上。 每次進到這間屋子,方銘禮的眼神總會不自覺亂瞟,珠光寶氣聚集的地方,人都亢奮:“料事如神啊,知道我是來買鉆戒的。” 肖諤半躺進轉(zhuǎn)椅,單手背頭,翹起二郎腿,單刀直入:“預算多少?” 方銘禮痛快道:“半年工資!” 估計這是他人生中開銷最大的一筆數(shù)字,居然喊出了“豁命”的氣勢,肖諤左眉輕挑:“就這點兒誠意?” 少了?方銘禮心下盤算,一線城市,聘禮怎么也得二十萬起,還得余出辦酒的錢,租個交通便利點兒的飯店,外加包辦的婚慶公司,他一個頭兩個大,音量漸小:“那就……八個月工資?” 肖諤左腳用力,轉(zhuǎn)椅前腿兒離地,朝后晃悠著身子,瞄一眼門口捂嘴偷笑的芳姐和小璟,跟拍賣似的往高了喊價:“一年工資?!?/br> 方銘禮這個職業(yè),拿的薪水并不高,從一線退下來多年,坐辦公室的,雖下無小,但上有的老不少,勉強能養(yǎng)家糊口。一枚鉆戒,快要趕超“下聘禮”的數(shù),結(jié)個婚還得拿出割rou斷腕的決心,一生一次的難忘,估計大部分男同胞都難忘在花錢上了。他咽了口吐沫,老鼠聲:“行?!?/br> 尹月芳眼眶熱的很,雖說一輩子就這么一回,可真要讓方銘禮為自己掏這筆錢,她也舍不得,三十好幾的人,早就過了“物質(zhì)”的年齡,只要對方有這個心,足矣。 感動的不行,剛想進屋,肖諤拿起手機,撥了個號,嘴里吐出個耳熟的稱呼:“宋叔?!?/br> “南非礦場今年的報價出來了嗎?”肖諤問,而后答,“嗯,一克拉。” 方銘禮提前去商場偵察過價格,各要素最頂級的GIA鉆石,按市價走專柜,十幾萬,差不多能買到一克拉大小的。 “?。俊毙ぶ@的口吻突然變的很無奈,甚至被老宋逗笑了,他低下聲音,“嗯,聽你話了,下手了,也拴身邊了,但不是小姑娘……” “哎,沒害羞,真不是我,這輩子我也用不到?!毙ぶ@打斷對方一連串查戶口似的問話,扭頭瞥了眼呆若木雞的方銘禮,“是方警官要和芳姐結(jié)婚了?!?/br> 三兩句,肖諤滿意道:“謝謝宋叔,請你吃喜酒,紅包免了,機票報銷?!?/br> 掛下電話,他起身在一堆畫筒里胡亂扒拉,抽出其中一卷有些發(fā)黃的宣紙,上面系著一根紅線:“可算能送出去了?!?/br> 方銘禮接過來:“這是什么?” 肖諤眼皮微抬:“我爺?shù)馁R禮?!?/br> 肖老爺子是個博學的大家,飽讀詩書,文玩兒字畫樣樣精通,方銘禮在打開禮物的一瞬間,非常期待老人家親筆為他寫下的賀語。 肖諤開始往外哄人,他想文祺了:“你倆太磨嘰,好幾次都以為要成事兒了,恭喜的話換了又換,給我爺弄煩了,直接寫了個一勞永逸的送你,省的再改?!?/br> 不是金詞名句,不是燕爾佳話,方銘禮低頭一看,哭了——預祝,老來得子。 走出暗室,肖諤歪頭對芳姐說:“人家心意也明了,鉆戒也就花他倆月工資,嫁妝少不了你的,這下能踏實嫁人了吧?” 尹月芳幾度哽咽,淚眼汪汪的瞧著肖諤,剛要開口,戲臺上悠長婉轉(zhuǎn)的滑出一聲:新婚后不覺得光陰似箭,駐青春依舊是玉貌朱顏。 是謝瑩瑩在演《鎖麟囊》中的橋段,程派抑揚錯落、疾徐有致的唱腔,雅韻獨特,聽的人溫暖惆悵。肖諤抬頭望過去,腳步慢了下來,舞臺側(cè)邊多了把小板凳,板凳上坐著一抹單薄的身影。 像很多年前,文祺在臺牙子邊正襟危坐,聽jiejie們唱戲一樣,此時正聚精會神,搭放在膝蓋上的手,幅度微小的在空中劃著拍子。 肖諤停下身,神情溫和。他端抱起手臂,看一束暖光融融的照著文祺,眼里映著茶樓正堂的燈火通明。 窗外落了幾滴雨,晚霞冒出陰云的時候,玻璃上泛出一層淋漓的水澤。月琴弦動,清靈碎響,門口吹來帶著初夏熱度的風,文祺忽然回頭,深情的看了一眼肖諤,周遭所有畫面在這一刻,都褪成了淺淡的白色。 那目光,是夢一樣的一道彩。 第三十五章 正文035 桌子上的碗用瓷盤蓋著,里面盛著溫熱的粥,小璟說,不夠可以讓廚房再做,文祺知道,還是只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給肖諤。 肖諤進屋脫掉外衣,手掌扣著碗口,端起來仰頭全喝干凈,抹把嘴,擦著文祺的視線看向他的時候,文祺很自然的背過身,望著窗外,食指挑/逗懷里的雪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