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370節(jié)
拿著合同的林懷南:“……” 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啊。 …… 夜色如墨,張信禮把車窗全關了,準備從這里開出去上高架路。車內(nèi)十分寂靜,只能聽見車輪緩慢碾過路面的細微沙沙聲。 “大功臣”林瑾瑜蹺著二郎腿等了半天,道:“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 “什么?”張信禮目不轉(zhuǎn)睛開著車:“什么說的?!?/br> 嘿,真沒自覺。林瑾瑜從他副駕駛的儲物盒里翻了包煙出來,點了根,道:“寧晟凱。都被我抓現(xiàn)行了還想抵賴?為什么不告訴我?!?/br> 車出了停車場,在郊外飛馳,張信禮默默自覺把車窗開了,讓煙霧得以飄散出去,破窗而入的風帶起一串刺耳的嘯音:“不想讓他見你,”他說:“也不想讓你知道他還想著你?!?/br> “怎么,”林瑾瑜故意使壞,朝他那邊呼了口煙:“都老夫老夫了,還怕我移情別戀啊?!?/br> “不是,”上坡路,張信禮又加了把油門,把那渦輪增壓發(fā)動機轟出聲猛虎咆哮般的怒響,回答:“沒有為什么,就是不樂意?!?/br> 單純不樂意。左一個右一個,纏著他的人怎么就那么多,真讓人不高興。 “喲,還學會耍小脾氣了,”林瑾瑜并沒因為他冷硬的回答而惱怒,反而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你這是護食,還是吃醋?” 前方寬闊無車,張信禮瞟了他一眼,答:“都是。” 他說:“你桃花運太好。” “得了吧,你也一樣。”林瑾瑜想起趙武杰還有他軟件上收到的那些裸照:“還有1愿意為你做0,嘖嘖,好福氣?!?/br> 張信禮學著電視里說:“這福氣給你要不要?!?/br> 他自己就是1,林瑾瑜腦門上電燈泡一閃,秒接道:“要!” 張信禮給自己挖了個坑,不說話了,專心開車。 林瑾瑜笑死,抽完煙把煙頭扔進小垃圾桶后安分了幾分鐘,然后又去sao擾他:“你剛表現(xiàn)不錯啊,真讓我刮目相看,我爸一個勁夸你來著?!?/br> “盡我本分而已?!?/br> “我爸也是,把75%給我事先也不說聲,這下我跟寧晟凱成合作伙伴了,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你會介意嗎?” 張信禮打著方向盤,淡淡道:“我如果介意,剛你爸想不起賬目的時候我就不會出聲了?!?/br> 他公私分明,不讓林瑾瑜見寧晟凱除了不樂意讓個不懷好意的老板見自己男友,還因為一開始他以為林瑾瑜和這筆生意無關?,F(xiàn)在涉及正事,他不會因為個人問題給林瑾瑜或者林爸爸使絆子。 “我男人可真心胸寬廣,”林瑾瑜說著,拍了拍他胸口,還耍流氓似的勾他下巴:“我要自慚形穢了?!?/br> 要是他跟張信禮換個位置,絕對讓寧晟凱直接見鬼去,還300萬投資,你就是一千億投資也不行,滾。 張信禮在開車,躲了下,林瑾瑜來勁了,不讓他碰他偏碰,多手猴子一樣撓他下巴。 “我在開車?!?/br> 雖然速度不快,偏僻的郊外也沒什么車跟人,可胡鬧要分場合。 “知道了,回去再找你算賬?!绷骤け緛硪矝]打算真鬧他,他坐回去,回味了一下張信禮身上總讓他心猿意馬的味道,覺得跟平時好像有點不一樣,是什么呢? “……等等,”林瑾瑜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你他媽……你不是喝了酒嗎?還開車!我cao,快靠邊?!?/br> 張信禮似乎也愣了下,松了油門,道:“我忘了。” 張信禮并無任何異常,他們沉浸在合同終于簽了,心頭一塊大石落下的喜悅中,完全把這事忘了。林瑾瑜永遠記得他倆當初違反規(guī)定共騎一小電瓶導致撞人的那交通事故,行車不規(guī)范累己也累人啊。 好在還沒上高架,荒郊野外的也沒交警,張信禮怕?lián)鮿e人路,拐進條小道靠邊停了,兩人愣著干坐了會兒。 林瑾瑜本來想說自己來開,后來后知后覺想起……他也喝了酒?。‰m然不多,但被逮住吹氣絕對落個酒駕,張信禮更不用說,按數(shù)值標準估計直接奔醉駕去了。 張信禮看了眼里程表,開出來有一段了,這位置非常尷尬,不前不后的,離市區(qū)遠,離那山莊也有段距離。 “……”他問:“怎么辦?” 林瑾瑜試圖叫個代駕,發(fā)現(xiàn)也根本找不著,第一這地方本來就不公開開放,知道的人很少,第二來的人基本沒幾個沒有自己的司機,代駕來了也無用武之地。 “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荒無人煙,沒代駕沒出租。”窗外蟲鳴鳥啼悅耳,一番嘗試無果后,林瑾瑜放棄了,干脆擺爛開始抽煙看風景。他其實可以給他爸打個電話,讓他爸過來把他倆捎回去,但他沒打。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激活了體內(nèi)的什么浪漫細胞,他忽然覺得還是算了,多好的二人世界機會,就這么待著也挺好。 張信禮把安全帶解了,關了發(fā)動機省油,但沒斷電,問林瑾瑜道:“聽歌么?” 荒郊野外,這貌似是唯一的娛樂項目了,林瑾瑜回了句“聽”,把手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聽你手機里的。長這么大,還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歌手。” 張信禮的娛樂活動屬實匱乏,除了偶爾出去打打球,林瑾瑜幾乎沒見他有什么別的課外活動,二十三年里,他大部分閑暇時間都用來為生存而忙碌了。 張信禮伸手在cao作臺上鼓搗了會兒,沒鼓搗成功。每臺車的中控系統(tǒng)都不一樣,按鍵又沒有標識,沒看過說明書開起來倒是容易,啟動些附加小功能就有的摸索了,他摸索了半分鐘都沒摸索清楚。 “我來吧,咱倆換個位置?!绷骤さ溃骸鞍?,我還沒開過我們家車呢,讓我上駕駛座體驗體驗。” 張信禮便下來和他換了位置。 有點熱,林瑾瑜坐進駕駛室,把外套脫了讓張信禮拿著,自己專心體驗自家車。張信禮把那件溫暖的、帶著他體溫的衣服疊好了放在膝上,等他過這把癮。 寶馬5系外觀沒得說,內(nèi)里皮座椅透氣很好,但沒有設計腰部支撐。林瑾瑜感受了下,點評道:“還行,不過5系內(nèi)部跟外觀比還是差了,開長途估計累人?!?/br> “寶馬還是差了”里的這個“差了”顯然是個相對概念,張信禮虛心請教道:“那什么車舒服?”他說:“法拉利?” “當然,那可是沒法比呢,”林瑾瑜叭叭,好像他開過一樣:“啊,流線型車身,經(jīng)典尾燈,可敞篷設計,哪兒是5系這腰斬一樣的天窗比得了的。” 林瑾瑜過了會兒嘴癮,全文總結(jié)道:“啊,真是我的夢中情車,適合在夢里出現(xiàn)……算了,轎車跟跑車根本沒法相比較,轎車里其實邁巴赫坐著還挺舒服的,”他仍在純打嘴炮,瞎聊:“雖然太商務了,不過舒適性確實沒得說。” 張信禮說:“哦,喜歡?” “不喜歡,”林瑾瑜道:“而且都停產(chǎn)了,現(xiàn)在只能買到子系,不是那個味兒了?!?/br> “有一個人買到了,”張信禮偏過頭去,說:“去找姓寧的,他有?!?/br> “咋,羨慕他有錢啊?!绷骤ぐ岩繇懘蜷_,音量調(diào)到適中,開始一首首欣賞張信禮手機里的音樂。 其實攏共沒幾首。跟林瑾瑜動不動幾百首一千首的歌單比起來,張信禮手機里來來去去就那么些歌,各種類型都有,風格千奇百怪,相互之間八桿子打不著,從《愛的憂傷》到the brothers four的《500 miles》,甚至還有gay吧神曲《rain on me》等等等等等。 那些歌很耳熟,都和林瑾瑜有關,林瑾瑜拉過的、唱過的,那年藝術節(jié)上他們一起排練過的。 “有點,”張信禮居然承認了:“從上次回欺負的你戴勝那里就覺得,現(xiàn)代社會沒錢真不行。這次也是,寧晟凱有錢,所以他是甲方,我、你、林叔叔都得哄著他。” 林瑾瑜手肘往窗檐上一搭,說:“確實?!?/br> 確實是確實,但口頭上說沒用。寧晟凱有一句話沒說錯,張信禮總是糾結(jié)于自己跟林瑾瑜家庭上的差距,但是又沒有強烈的、付諸行動去改變的欲望,大概因為他骨子里覺得不可能,他一輩子也無法趕上林瑾瑜。 “所以,”林瑾瑜問:“你打算怎么辦?飯桌上跟人a輪來b輪去的挺熟練,我爸讓你繼續(xù)去讀書,你又推三阻四?!?/br> 一會兒說覺得自己考不上,一會兒說家里有弟妹,爸媽不允許。 “沒有b輪,”死心眼子·張信禮糾正他:“只談了a輪,一步到位是最好,但不現(xiàn)實,不可能談下來。” 沒有風投會人傻錢多到這項目初期成果還沒看到,噼里啪啦把abcd輪全簽了的,那說慈善家都少了,整個一傻子。 張信禮道:“沒想到你爸自己做了an……”‘安’到一半,他改口:“天使輪投資人,你一下就成老板了?!?/br> 林瑾瑜面無表情,道:“angel iment?!?/br> 張信禮說:“是的,就是這個?!?/br> 林瑾瑜命令道:“重復一遍?!?/br> “我不會說英語,你知道的。” 林瑾瑜還是命令他道:“重復一遍。” “……”張信禮只好說:“…angel iment。” “這不就對了。正因為不會說,所以才得說?!绷骤さ溃骸捌鋵嵨以缇鸵呀?jīng)聽過了。記得嗎,單位面試的時候。說實話……你發(fā)音確實不怎么樣,想過我學校的復試只怕很難?!?/br> 張信禮自己也知道。他說:“這跟你學校有什么關系,什么復試……” “考我學校吧,來讀研,”林瑾瑜亮出了自己的意圖:“別再模棱兩可說什么考不上還有你家負擔重。” 他接著說:“我們得買房,你還想租房子住多久,十年?二十年?那時候房價還指不定飆升到什么地步去。你沒戶口,拿更高學歷是你靠自己的力量在上海站穩(wěn)腳跟的唯一辦法?!?/br> 張信禮提議道:“你有,可以一人出一部分,寫你的名字?!?/br> 林瑾瑜嚴肅回絕:“絕對不行?!?/br> 張信禮沉默。兩年前林瑾瑜跟他提考驗的時候他避而不談,兩年后林懷南跟他說時他嘴上總說會考慮,其實根本沒行動,因為三跨難度太大了,他怕,怕自己奮斗許久,到頭來竹籃打水。 他不說,林懷南不明白,林瑾瑜明白。 “去讀研?!?/br> “我……再看吧。” “去讀研。” “再看。” 林瑾瑜便道:“那好吧,我把我名下75%的股份分一半給你,這樣能把你的社保年限減到三年,就是得多出點錢,基數(shù)得高于本市平均工資兩倍。不過沒關系,反正股份都給你了。就這么定了,等公司注冊完就去辦,?!?/br> 張信禮大驚失色:“絕對不行!” 林瑾瑜吼:“那你就去考研究生!” “……” 四面窗戶都開著,灌入的風盈滿袖口。時間過得太快,再過一周就又是一年冬天了。 林瑾瑜伸手到控制臺開了車頂天窗,把座椅放躺了點,拿自己一條胳膊當枕頭,邊抽煙邊看著頭頂灑下的細碎星光。 蒼穹下,他們的生命渺小而短暫。 “真美,”他說:“都忘了多少年沒見過星星了,市區(qū)看不見這樣的夜空?!?/br> 他看星星,張信禮看他。林瑾瑜說:“像你第一次背我的那天,也像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天。” 那時候他跟張信禮說,小時候大人哄他,說每個人在天上都有顆星星,會跟著他走,這么多年過去,他倆的星星還挨在一起。 張信禮眉心一動,指尖拂過膝上飽蘸著林瑾瑜氣味的衣服,微微探身去看他。林瑾瑜眼前的星空被愛人遮蔽了,他瞇了瞇眼,夾著煙的食中二指往自己這邊勾了勾,張信禮便聽命給了他一個吻。 荒郊野外,四下無人,林瑾瑜顯然不打算讓這個吻止步于蜻蜓點水,他邊夾著煙邊壓住張信禮后頸,和他在星光下接吻。 “不過是做風投的而已,有什么好羨慕的。”暫時分開時,林瑾瑜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他許諾能給我的,我都能給你?!?/br> 他不能給的,我也都能給。 白皙的脖頸在月光下筋骨分明,輕柔曼妙,林瑾瑜仰視著張信禮,伸手往上摸他的臉:“別再找那么多借口,你以前說遇到我之前想想的人生階段就那么幾個是吧?出去讀中學、考大學,然后回家鄉(xiāng)小縣城就業(yè),找個親戚鄰居眼里最好的工作,有編制的公務員或者教師之類的,再結(jié)婚生小孩。” 這是遇到林瑾瑜之前,張信禮所能想象到的、自己乏善可陳的人生。 “現(xiàn)在那些是不可能的。”林瑾瑜手指下滑,撫上他的頸側(cè),指尖下動脈鮮活有力地跳動著,彰顯著張信禮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