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一共倆堂哥，大堂哥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整年泡在一些需要保密或者不需要保密的工作里，小堂哥則參加工作不久，正在猶豫是辭職繼續(xù)深造還是得過且過……彼此之間的聯(lián)系都不多，一年到頭只有大節(jié)日才見那么幾面。

    他已經(jīng)在小堂哥面前出過柜了，大堂哥卻對他家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林瑾瑜接起來，抹了把臉清醒了下，道：“喂，小堂哥？”他十分詫異：“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

    “早該給你打電話了，就是一直沒想好說什么，”小堂哥道：“年底也一直忙，你……們現(xiàn)在怎么樣？”

    張信禮聽不到電話里說什么，林瑾瑜從兜里翻出耳機連上，一只自己戴著，一只塞到張信禮耳朵里，然后才道：“還……好，”他說：“挺好的，怎么了？”

    小堂哥道：“就問問，你還在學(xué)校嗎？”

    “沒在了，”林瑾瑜說：“我實習(xí)，正常都還沒開學(xué)呢，怎么會在學(xué)校?！?/br>
    “畢業(yè)太久都忘了，”小堂哥問：“那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在……”林瑾瑜用眼神征求了下張信禮的意見，問他要不要說，張信禮說了句“你決定就好”。

    他的聲音也傳到了那邊，小堂哥道：“小瑜？你邊上是誰……哦……那個……是不是‘他’也在？”

    作為理工鋼鐵直男堂哥，他可能暫時有點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弟弟的男朋友相處，應(yīng)該稱呼啥，弟妹？肯定不合適，妹夫……也不對。

    什么他他他的，林瑾瑜心想：是伏地魔嗎，都用代稱的。

    “是，他在，”他簡單介紹了下張信禮，道：“直接叫他名字就行?！?/br>
    小堂哥答好，林瑾瑜道：“我們現(xiàn)在就在上海?！?/br>
    “什么？”小堂哥語氣十分意外：“什么時候回來的，都沒說一聲，早點說我還能去看看你……看看你們啊?！?/br>
    “有什么好說的，”盡管林瑾瑜不承認(rèn)，但他現(xiàn)在確實非常抵觸跟家里有什么接觸，簡直想化身孫悟空，直接來一個無父無母：“不在家那塊，說了白說?！?/br>
    小堂哥道：“我已經(jīng)回杭州了，你……們在哪兒啊，要不我周末過來看看你……們?！?/br>
    他那“們”字加得十分唐突，一聽就半路才想起來，活生生硬塞進去的，林瑾瑜說：“沒必要，你忙工作……”

    那個“吧”字還沒說完，張信禮卻在這時出聲了：“也好，”他說了地址：“就在……這邊。”

    “？”林瑾瑜一臉吃驚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發(fā)出來這個邀請，還是越庖代俎，直接和他小堂哥接頭了，嗯嗯嗯？

    電話里小堂哥靜了兩秒，說：“哦哦，我記得你的聲音，好……那什么，這周末……也可能下周末或者下下周，我有空就過來。”

    看來確實工作很忙了，林瑾瑜感覺怎么自己一家都這么忙，只有他游手好閑。

    “好，那就這樣……再見?！睆埿哦Y宛如一正牌妹夫或者弟妹，干脆利落掛斷了電話，沒有給林瑾瑜提出異議的機會。

    “喂，你怎么回事，”電話剛掛，林瑾瑜就義正言辭提出控訴：“我還沒答應(yīng)呢……還有，記得你聲音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記得你們沒見過？”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前年春節(jié)，外灘東方明珠廣場，他“狐假虎威”，在小堂哥的掩護下跑出來跟張信禮私會的時候，張信禮道：“接過他的電話?！?/br>
    林瑾瑜全然不知，他茫然道：“什么時候？”

    “去年……”張信禮沒好意思說你病沒好的時候，只委婉修飾了下，說：“你睡著的時候?！?/br>
    “還有這事，”林瑾瑜很懵：“你之前見著他不都躲著么，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br>
    “以前不好和你家里人打交道，”張信禮說：“現(xiàn)在不一樣了?！?/br>
    林瑾瑜心想：也是，都斷絕關(guān)系了，破罐子破摔，還有啥好怕的。

    張信禮接著說：“畢竟是你堂哥，我覺得他過來，可能會有些幫助?！?/br>
    過去他總是一副不吃林瑾瑜家、不用林瑾瑜家的態(tài)度，賊“清高”，極力避免和林瑾瑜的家人有什么經(jīng)濟上的牽扯，林瑾瑜說：“喲，轉(zhuǎn)性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張信禮說：“有人幫忙，比沒人幫忙好?！?/br>
    他一個人不怕吃苦，可兩個人在一起，總還是想讓對方過得好一些。

    “嘖嘖嘖，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林瑾瑜開始開玩笑揶揄他：“當(dāng)年，也不知道是誰——傻里傻氣，收了我媽一件衣服，還要還我一支鋼筆?！?/br>
    他故意拉長聲調(diào)，語氣搞笑極了，張信禮說：“有問題嗎?！?/br>
    “大問題，”林瑾瑜接著說：“后來，也不知道是誰——因為買了鋼筆，生活費透支，天天中午也不去食堂吃飯，就啃饅頭，要么就是兩塊錢一包的干脆面，還不帶喝水的，不是我眼前這位帥哥吧?！?/br>
    張信禮說：“不記得，忘記了?！?/br>
    林瑾瑜拿肩膀撞他：“扯淡吧，你絕對沒忘?！?/br>
    張信禮問：“所以那支鋼筆呢，是不是我拒絕你之后你就扔了?！?/br>
    “喲，剛不說忘了嗎，怎么，恢復(fù)記憶了？自愈能力挺強啊，”林瑾瑜回答：“在家里啊，我全帶過來了，就是沒什么機會用就一直收著了。”

    “哦，”張信禮開始反擊：“你不扔，說明你一直暗戀我，當(dāng)初剛見面的時候還欲擒故縱……”

    “閉嘴，”林瑾瑜被“欲擒故縱”四字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兇惡道：“明明是你死乞白賴跟我表白的，”他開始模仿張信禮的語氣：“‘是你男朋友，如果你還要的話……瑾瑜，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模仿得還挺惟妙惟肖，張信禮耳尖rou眼可見的紅了，熱戀期一些話后來聽起來總是rou麻，林瑾瑜還要再說，張信禮忍無可忍去捂他嘴，林瑾瑜拼死反抗。

    地鐵到站了，兩人跟倆正在對戰(zhàn)的自由搏擊選手一樣下了站，林瑾瑜快笑吐了，跟他邊鬧邊回了家。

    “你小聲點，整個樓道都是笑的小聲。”

    林瑾瑜還在哈哈哈，道：“亂說，電梯隔音著，你咋不說整個樓道都是你的呼吸聲。”

    電梯門開，張信禮道：“不跟你說了。”

    林瑾瑜說：“你每次吵不過我都說這句?！?/br>
    “我哪……”張信禮掏鑰匙，正要接著跟他掰扯，卻忽然收聲了。

    “哪什么？哪有？”林瑾瑜看他眼神發(fā)直，好似盯著某處，道：“你倒是說完啊大哥，你看什么呢？”

    這句說完，他目光順著張信禮的視線，移到門口，忽然也不說了。

    樓道里一片寂靜，萬家燈火都滅了，接著微弱的應(yīng)急燈光，林瑾瑜看到他們家門口，那扇不起眼的防盜門前居然橫七豎八地被人倒了好一地垃圾……那種規(guī)模絕不可能是鄰居丟垃圾時掉下的殘渣，一看就是故意的。

    第276章 第276章`嫌疑人

    “……誰干的？”林瑾瑜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樓道里應(yīng)急燈接觸不良，忽閃忽閃著光，張信禮掃了眼，用腳扒開其中一個傾倒的垃圾袋，說：“不知道。”

    林瑾瑜第一反應(yīng)是哪個沒素質(zhì)的鄰居搞的缺德事，他這暴脾氣，差點大半夜挨家挨戶敲門，一戶一戶問清楚，然后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他們都搬過來兩三個月了，基本和鄰居全無交流。城市不比農(nóng)村，高樓一棟棟，一層七八戶住戶，每扇防盜門關(guān)起來就是一個小世界，加上他們又沒有茶余飯后出門在小區(qū)里散步的習(xí)慣，因此和周圍人連個照面都沒打過，往日無怨今日無仇，誰吃飽了撐的整這出。

    “也不像偷懶自己不想扔放別人門口的，”傾倒的垃圾散發(fā)出難聞的惡臭，林瑾瑜忍著惡心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他媽的種類還挺齊全，從零食包裝袋到香蕉等果皮，再到用完的電池，從干垃圾到濕垃圾到有毒有害垃圾，一應(yīng)俱全：“要偷懶也是裝好了放旁邊，等著別人順手幫他扔，不可能這么故意倒出來。”

    張信禮查看了番，“嗯”了聲，表示同意。

    “你覺得是什么？”林瑾瑜問他：“要么是有人下樓扔垃圾的時候腳滑，摔了個狗吃屎，恰好把垃圾扔我們家門口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br>
    張信禮回答：“難說。”

    夜深了，兩人還等著進門，也不能老杵在門口，張信禮把些不帶水的垃圾踢開，開了門，進去拿了掃帚、簸箕和拖把出來，道：“先弄干凈吧?！?/br>
    林瑾瑜看著那一地狼藉，又罵了句臟話：“他媽的，最好是意外，讓我抓到是誰我直接一個右勾拳?！?/br>
    “別那么暴力，”張信禮彎腰開始掃地：“意外不可能發(fā)生兩次?！?/br>
    林瑾瑜知道他的意思是先不動，再觀察觀察：“只能這樣了。”

    又沒抓到現(xiàn)行，還能怎么樣，張信禮低頭掃了一會，招呼他道：“別站在原地看戲，過來幫忙。”

    林瑾瑜在某些方面很懶，剛談戀愛那會兒他還表現(xiàn)得比較殷勤，有時候即使在打游戲，看見張信禮干活也會主動去打個下手，現(xiàn)在這種畫面一去不復(fù)返，只要他在打游戲，天王老子都別想叫動他，美名其曰“對隊友負(fù)責(zé)”。

    “知道了，就來，”林瑾瑜接過他手里的簸箕：“你才看戲呢，看大戲小戲中戲北影。”

    張信禮說：“本來就是。”

    林瑾瑜不服，拿肩膀搡他：“什么就是?！?/br>
    兩人一邊斗嘴一邊合作把門口那一灘令人難以直視的臟東西清理完了，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吃了藥睡覺。

    第二天張信禮照舊上班，林瑾瑜上午去區(qū)圖書館泡了一上午，看專業(yè)書，下午看見一輔導(dǎo)班找人發(fā)傳單，便自告奮勇去了——他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會在一些專門的兼職網(wǎng)站上看信息，這樣不用一地一地跑，能省下不少精力跟時間。

    這天相安無事，晚上回家時家門口很干凈，什么臟東西也沒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連好幾天，天天風(fēng)平浪靜，別說一大灘垃圾了，就連個蚊子也沒見著，就在林瑾瑜都快把這事兒忘個干凈的當(dāng)口，第六天，亂七八糟的東西又出現(xiàn)了。

    這次可不再僅僅是袋垃圾了，林瑾瑜回家時圖快，也沒仔細(xì)觀察，手一握到門把上頓覺粘膩不堪，定睛一看，只見地上好些碎蛋殼，門鈴上、貓眼外側(cè)、把手上，全是散發(fā)著腥味的雞蛋液，好不惡心。

    ？？？

    一次可以理解成意外，兩次那就板上釘釘是故意了，林瑾瑜本來就有潔癖，這下可把他惡心得，差點當(dāng)場化身胖虎，把丫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拎出來揍一頓——可是不能，因為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誰。

    眼看沒幾天就要正式上崗實習(xí)，林瑾瑜忍氣吞聲，自己拿抹布把們擦干凈了，等張信禮回來后跟他說了這事。

    “又一次？”

    夜里，兩人想向靠在沙發(fā)上，你搭著我腿，我踩著你肚子的，張信禮顯然有些吃驚：“這么多天沒事，我以為是個意外?！?/br>
    “我一開始也以為，”林瑾瑜憋著氣，道：“你覺得會是誰？”

    “從地理位置上說……最有可能是鄰居，”張信禮道：“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沒理由?！?/br>
    林瑾瑜也覺得沒理由，他們這層近期應(yīng)該沒人搬家，也沒有新住戶搬進來，要真有人品這么惡劣的鄰居，他們住進來沒多久就該原形必露了，沒理由憋了兩個多月才扔。

    “那就是別人蓄意……還有可能是誰呢？”林瑾瑜心里倒沒有多少被人針對找事的恐慌感，有的只是惡心跟憤怒，以及把那人打個滿地找牙的沖動。

    被扔垃圾這事是突然出現(xiàn)的，以前沒有過，那么很可能和最近發(fā)生的事相關(guān)，林瑾瑜思索了一番……最近發(fā)生的事，應(yīng)該就是實習(xí)入職吧，還有就是他拒絕寧晟凱那事兒。

    “寧晟凱？”林瑾瑜提名了個人，然后又自己否定了：“……應(yīng)該不是，這種好像菜市場大媽吵架的招數(shù)，根本不像他會干出來的。”

    張信禮一點都不喜歡寧晟凱，但不得不表示同意：“確實?！?/br>
    “那就是……”林瑾瑜腦子飛速轉(zhuǎn)圈：“一塊實習(xí)的？不是，這才打過一次交道，至于嗎？誰這么無聊，吃飽了撐的！”

    張信禮緩緩說：“有一個人……不是只‘打過一次交道’……或者說兩個人?！?/br>
    林瑾瑜和他對視了眼，立刻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誰和那誰？”

    張信禮說：“對。”

    鑒于之前趙武杰事件中，林瑾瑜一眾狗屁室友的優(yōu)秀表現(xiàn)，他對那些人充滿偏見，一絲好感都沒有，覺得都是一群牛鬼蛇神。

    都過去這么久了，還特意跑來丟垃圾，林瑾瑜本來覺得這也忒不靠譜了，想說不至于，大家怎么也是兩三年的室友，出那事之前關(guān)系也還可以……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說不準(zhǔn)，老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而且——他想起來，那天見面沒幾分鐘，周輝確實就主動問了他們住在哪里。

    他為什么對他倆住哪兒那么關(guān)心？

    “猜來猜去的，也沒法查證，”林瑾瑜覺得特晦氣：“咱倆天天一堆事，也沒空整天蹲墻角守株待兔，把時間浪費在這龜孫子身上。”

    “馬上上班了，”張信禮道：“到時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