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我會遇見你 第44節(jié)
“那雜種瘋了,自己同支還動刀子,”木色道:“越來越無法無天了?!?/br> “打紅眼了吧……”林瑾瑜說。 張信禮背著他一路從村口走到了家里,剛進(jìn)門就看見張爸站在門口問他:“你怎么又出去打架了?整這么大動靜,這啷個回事,你一個人打還把你弟也卷進(jìn)去做啥子?” 林瑾瑜道:“叔你別怪他,我惹的事兒,他……我哥幫我來著?!?/br> 張文濤看見了張信禮滴血的手,道:“去把你弟放下,收拾收拾?!?/br> 張信禮應(yīng)了,背著林瑾瑜進(jìn)了屋。他把林瑾瑜放在床上,給他拿了個枕頭墊著腳,又出門去打了一盆井水進(jìn)來,拿保鮮袋裝了點,遞給林瑾瑜道:“你先拿著敷一下。” 林瑾瑜接過了,敷在自己腳上,然后看著張信禮蹲在地上,就著那盆井水開始洗手。 他兩只手上全是血漬,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高武的。一盆子清澈透明的井水很快泛起紅色,變成了一盆血水。洗凈了血污之后,那些狹長的刀傷一道道暴露出來,皮rou豁開,分外猙獰。 這畫面還是有那么點滲人的。張信禮端著水出去倒了,片刻之后光著膀子拿著條毛巾,另外弄了盆干凈的水進(jìn)來。 “你這樣別洗澡了,”張信禮說:“將就擦一下吧?!?/br> 林瑾瑜也懶得折騰了,他點了點頭,接過張信禮遞過來的毛巾,脫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把身上那些擦傷清理干凈,然后上上下下草草把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草根泥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不想動彈了,直接“duang”一聲往后一躺。 “起來,”張信禮拿著一瓶紅藥水說:“別這么快就躺下?!?/br> “干嘛啊……”林瑾瑜老大不情愿地起來,張信禮一只腳跪在床上,把他拉過來開始上藥。 林瑾瑜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擦傷,尤其是露在外面的部位,比如胳膊、小腿什么的簡直是慘不忍睹。不過倒沒什么特別嚴(yán)重的傷口。 這種擦掉一大塊皮的傷口其實最磨人,看著好像不怎么嚴(yán)重,其實可疼可疼了。張信禮用棉簽細(xì)細(xì)地涂過那些滲著血和組織液的傷口,道:“疼嗎,疼跟我說。” 其實是很疼的,林瑾瑜呲著牙,說:“不用這么對我,我又不是女孩兒,我是男生?!?/br> 張信禮沒抬頭,說:“男生也怕疼的啊?!?/br> 林瑾瑜看著他的手,不說話了。 張信禮給他擦完了藥出去倒水,林瑾瑜斜透過窗戶,看見他赤膊站在院子里就著井水洗臉洗身上。 不一會兒張信禮回來了,坐上床躺在林瑾瑜身邊時,身上還帶著潮濕的水汽。 他的枕頭拿去給林瑾瑜墊小腿了,林瑾瑜于是把自己枕頭往他那邊挪了挪,道:“枕不,分你一半?!?/br> 張信禮也沒推辭,他靠近了點,跟林瑾瑜枕著一個枕頭。 林瑾瑜這時候還不太困,便有意找張信禮聊天:“我說,這種架你經(jīng)常打嗎?” “還行吧,”張信禮道:“怎么,你們學(xué)校沒人打架嗎?!?/br> “有啊,”林瑾瑜看著房梁:“可沒這么大陣仗,最多小打小鬧吧,書啊筆啊亂飛什么的,打也是1v1,磕破皮出血班主任都如臨大敵了,哪兒有你們這么血腥,就差胳膊腿亂飛了?!?/br> “平時……也沒這么多人的,”張信禮說:“幾個人十幾人比較常見,全打起來……一年也就幾次吧?!?/br> 林瑾瑜咂舌:“我也沒覺得這少到哪里去……”他問:“你手疼不?” “手……”張信禮說:“還好,沒出血了,我都習(xí)慣了的。” 林瑾瑜說:“習(xí)慣了也會疼的啊。” 張信禮轉(zhuǎn)過臉來看他。林瑾瑜忽然想起一茬來,道:“咱倆換個位子吧,我晚上睡覺喜歡亂動,待會壓到你手就完了?!?/br> 他睡覺是真喜歡亂動,手腳亂擺不說,有時候能整個睡斜過來,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腦袋調(diào)了個方向。 張信禮沒說話,林瑾瑜就當(dāng)他默認(rèn)了。他腳踝現(xiàn)在那樣也站不起來,只能從張信禮身上挪跨過去。 林瑾瑜翻了個身,先伸出一只手去,越過張信禮撐在他右邊,然后右腳也跨了過去,轉(zhuǎn)換重心,一點點往那邊挪。 他左腳膝蓋不自覺地蹭著張信禮,林瑾瑜挪到一半又起了歪心思,他趴在張信禮邊上,擠眉道:“嘿,我說……你會……那個嗎?我來這里一個月了,怎么都沒見過?!?/br> 張信禮看著他,問:“哪個?” 林瑾瑜一臉不上道地看著他,青春期的男生本身對性有著無窮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同時還覺得它有著極度的神秘感:“就那個啊,那個?!?/br> 張信禮隨口道:“那個是哪個,擼,打(這個詞一定)飛(要隔得很開)機(jī)(否則真的容易被鎖)嗎。” 林瑾瑜道:“你知道還說出來。” 張信禮又不說話了。林瑾瑜不依不饒地追問:“說唄,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羞的。” 張信禮看他:“沒什么可說的?!?/br> “怎么沒什么可說的,可說啊,”林瑾瑜說:“你交過女朋友嗎?” “沒有?!睆埿哦Y說。 “我也沒有,我們學(xué)校防早戀就跟防賊似的,男生女生都不讓挨一塊坐同桌?!绷骤さ溃骸澳悄阌袝r候會想那個嗎?” “哪個?” 林瑾瑜道:“你又裝傻了?!彼ドw正好跪在張信禮兩腿中間,便故意往上去抵他,趴在他耳朵邊上輕聲問:“你有時候……會不自覺地硬嗎?!?/br> 張信禮看著他有點小緊張又有點小興奮的表情,忽然用沒受傷的左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他兩腿交疊,夾住了林瑾瑜的膝蓋,不讓他亂動,說:“你再弄一會兒就硬了?!?/br> “我擦,”林瑾瑜笑:“真的假的?!?/br> “真的,”張信禮說:“生理反應(yīng)。” 男人有時候的反應(yīng)確實不受控制,尤其是十六到二十出頭這段時間,他們可能因為微小的刺激……也許是一次和戀人的牽手,也許是喜歡的人一個不經(jīng)意的笑臉,也許是某種萌發(fā)于瞬間的心動,甚至路邊廣告牌上一句曖昧的臺詞而在任何場合起反應(yīng)。 林瑾瑜自己也是男的,多少是明白的……這是他們生命里最躁動的一段時期,有時候甚至不需要受什么特別的刺激也會有沖動。 這也許是生命自然誕生的規(guī)律,他們籍此生長,籍此成熟,籍此由孩子蛻變?yōu)槟腥?。它本沒什么令人羞愧的,但林瑾瑜依然多少為此感到害羞和難以啟齒。 他把膝蓋抽了出來,徹底翻到張信禮左邊。張信禮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便自然而然落了下來,林瑾瑜往下一躺,枕在他胳膊上。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后會喜歡什么樣的人?”這句話在林瑾瑜心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百八十個圈……他怕自己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個會顯得唐突,弄得兩個人都尷尬,可最后還是耐不住心里那點貓爪子撓似的沖動,問了出來。 第62章 夜談(1) “問這個做什么?”張信禮說。 林瑾瑜枕著他胳膊,說:“就……好奇啊,你不會好奇嗎,身邊的同學(xué)、朋友,誰誰喜歡誰誰,誰誰喜歡什么類型的?!?/br> “我沒想過?!睆埿哦Y說。 “怎么可能?”林瑾瑜自己就老是想,亂七八糟有的沒的,跟其他好朋友一起把班上一個兩個男生女生都掰扯個遍,然后亂點鴛鴦譜配對。 這是大部分十六歲男孩女孩都會有的暢想,從未經(jīng)歷過戀愛的人總是對愛情抱有偏理想化的憧憬,喜歡上某人,并與他締結(jié)親密關(guān)系這種事聽起來是如此美好而令人期待。 “我真的沒有想過,”張信禮說:“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沒特意去想過這個。” 林瑾瑜每天有大把的時間去思考,去妄想,去在理想的世界里描繪自己意象中的藍(lán)圖,而張信禮沒有。 “你有想過么,”就在林瑾瑜想著接下來要怎么接這個話的時候,張信禮在黑暗中問他:“自己以后會喜歡誰,會愛誰,會跟什么樣的人結(jié)婚?!?/br> “結(jié)婚什么的也太遙遠(yuǎn)了吧,”林瑾瑜說:“完全沒想過,喜歡的人的話……我喜歡乖一點,可愛一點,長得再好看一點最好?!?/br> “就這樣?”張信禮說:“你不考慮對方家是哪里的,也不考慮家庭背景或者成長背景的么,還有性格和三觀……” “不會啊,”林瑾瑜說:“性格肯定要處得來,三觀上根本沖突不能有,如果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分歧倒無所謂。至于籍貫、家庭……喜歡就是喜歡,考慮那么多干嘛?!?/br> “要考慮的,”張信禮被他枕著的手動了動,曲起來搭在他胸口,摟著他,道:“不管你以后會跟多少人談戀愛,我只是想告訴你,談戀愛和結(jié)婚是不一樣的,談戀愛可以只是兩個人的事,可一旦你決定要跟某個人攜手一生,那就不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了,婚姻會是兩個家庭而非兩個人的結(jié)合?!?/br> “沒想那么遠(yuǎn)呢,”林瑾瑜望著自己頂上的房梁:“太遠(yuǎn)的事了,而且我沒什么結(jié)婚的欲望,結(jié)了婚什么的會很不自由吧,倒不如一直談戀愛,大家開心就在一起,不開心就分開。”他翻了個身,側(cè)趴著,一只手放到張信禮胸口上,道:“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會笑才是最重要的……你會不會覺得我特沒有責(zé)任心?” 張信禮想了一下,說:“會有點,但也正常,你才十五,這么想很正常?!?/br> 林瑾瑜說:“十六蟹蟹。” “還有幾天滿?”張信禮道:“你過陽歷還是陰歷?” “陰歷,”林瑾瑜反手從枕頭下面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今年是……” “就四天了?!睆埿哦Y順著他的手看了眼日歷,說:“你這個樣子也別到處跑了,待會瘸上加瘸,叫他們幾個過來一塊玩下得了?!?/br> “也行吧,”林瑾瑜把手機(jī)塞了回去:“不過你能說點好話嗎?沒準(zhǔn)四天我就好了呢?” “不可能,”張信禮說:“你這起碼一個星期,再嚴(yán)重點就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了?!?/br> “你怎么知道?”林瑾瑜蓋在被子下的腳輕輕踹了他一下:“經(jīng)驗豐富啊,那句話叫什么來著……久病成醫(yī)?!?/br> “別亂動?!睆埿哦Y把被子扯上來了一點,給林瑾瑜蓋著:“睡覺?!?/br> 這會兒才剛九點過,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就睡也太早了。林瑾瑜說:“睡不著,我有點餓了。” “中午晚上那么一大桌子飯還沒吃飽?” “當(dāng)時是吃飽了的,現(xiàn)在餓了?!绷骤ふf:“你不知道打架是很消耗體力的嗎……” 林瑾瑜還在猛躥個頭的時候,他吃得幾乎和張信禮一樣多。 張信禮問:“你想吃什么?” 林瑾瑜回答:“有什么吃什么,都吃?!?/br> 張信禮于是把手抽了回來,掀開被子下床穿鞋,趿拉著拖鞋開門出去了。 林瑾瑜聽著木板門“吱呀”一聲開了又關(guān),趴著挪過去扯亮了燈。他墊著枕頭舒舒服服地靠坐起來,一邊玩手機(jī)一邊等張信禮回來。 大約十分鐘后,張信禮手里端著一碗削好的黃桃回來了。 林瑾瑜本來只有一點點餓,看到吃的饞蟲被勾了起來,饑餓程度一下從一兩分變成了三四分。他坐起來,受傷的那只腳伸在床上,沒受傷的右腳垂下床沿,道:“哇哦,水果撈夜宵,要是再加點酸奶就好了。” “就你要求多。”張信禮端著那碗黃桃坐到床上:“家里沒酸奶,沒冰箱,放不住?!?/br> 林瑾瑜把那碗黃桃接了過去,一邊往自己嘴里放了一塊一邊說:“你以后來上海玩,請你吃個夠,不僅是酸奶,小吃也很多,什么小籠啊、生煎啊、鍋貼啊,還有醬鴨、熏魚什么的,成隆行蟹王府的螃蟹好吃,離我家也不遠(yuǎn)……” 他說著說著自己饞了起來,開始在腦子里暢想回去以后從哪兒吃起。 張信禮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你什么時候回去?回去就逍遙快活了,在這兒待著是不是覺得特受罪。” “嗯……也還好,”林瑾瑜自己吃了幾塊后用牙簽叉了一塊伸到張信禮嘴邊,示意分他一塊:“說實話,一開始我是挺抗拒的,不過待下來感覺日子也沒那么難熬?!?/br> “真的?”張信禮看著那塊黃桃,道:“我刷牙了?!?/br> 林瑾瑜大怒:“我都伸到你面前了,你給老子吃!” 張信禮便就著他的手咬著那塊黃桃吃了。這時節(jié)正是黃桃成熟的好時候,張信禮挑的那幾個黃桃都不軟不硬,甜中透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酸,既不膩人也不會讓人覺得發(fā)酸,口感極佳。 林瑾瑜一只腳老垂在床下,有點麻,便抬了上來,二話不說搭在張信禮大腿上。 他們都穿著寬松的大褲衩,一個紅灰格子的,一個淺藍(lán)格子的。林瑾瑜小腿上腿毛細(xì)卻長,他忽然生出些幼稚心思來,道:“嘿,你長腿毛嗎?比比誰的長?!?/br> “你消停一會兒吧,”張信禮說:“瘸了還停不了折騰的,幼稚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