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愛上殺豬佬!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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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秋石張口欲辯,他抬袖打斷了,慢悠悠地攏著茶蓋,一邊看著杯中,一般悠然道:“你說他總能帶你去吃最香的點心,摸最軟的緞子,上最老的酒館,賞最好的風光,好似你遇到他之前,都是白活過了一樣。” 謝秋石頓時臉色漲紅,急道:“都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你還能記得這么清楚?更何況人性喜新厭舊、朝三暮四,我對他上心時和他做什么自然都是最好,如今我,我嫌了他,不要他了,自然做什么都是錯了?!?/br> “唔,”秦靈徹一捻手指,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這么說你是不要他了?!悄氵€煩什么?你把他趕出瀛臺山,他便哪兒都去不得了?!?/br> 謝秋石“啊”了聲,仿佛吃了個蒼蠅般噎住了。 “你把他趕出去,我再請他到我紫微宮來,”秦靈徹湊近他一寸,密謀般低聲道,“他貴如天地法則,往日里我都不大能給他臉色看。你若不要他了,我倒挺想叫他效仿凡間禮法,沖我三跪九叩?!?/br> 謝秋石愕然,瞧向秦靈徹時又覺這人還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呆了一瞬才道:“你這又是在胡說八道什么?我的東西,就算是丟掉了,也不會變成你的。” “那你丟嗎?”紫薇帝君笑吟吟地追問。 謝秋石支支吾吾不說話了。 “丟嗎?”帝君仍問他。 他動了動嘴唇,就聽得座駕落地之聲,轎簾徐徐拉開,未見風光,瀛臺山的香火已飄進來,謝秋石下意識回頭,卻見燕逍一襲烏黑,清冷高挑地站在那里,好似一棵勁松般,自古天然生在此地,但他又知道,那人站在此地,不為別的,而是在等人——等的也不是別人,等的自是他謝秋石自己。 謝秋石心頭的火苗又跳起來,他好像忘了前些日子和燕逍在山前的爭執(zhí),忘了這些天的冷戰(zhàn),只想撲下去,用肩膀和額頭蹭蹭他,讓他把自己帶回去,放在軟乎乎的床褥里,然后和他依偎在一塊兒。 然而燕逍真正走到車前時,他又后怕了,像只前爪被茶水燙到的貓一般,圓溜溜的眼珠轉了圈,然后蹦著腳尖一個騰身,越過燕逍徑直逃往山門后面去了。 那邊燕逍卻沒有追過去。 他定定地站在車前,雙目冷凝,斜眉緊蹙地看著御座上的秦靈徹,秦靈徹沖他一舉茶杯,悠然道:“赤城有什么話要講?不如上來,坐下慢慢談?!?/br> 燕逍頭也懶得搖,只沉聲問:“你跟他說了什么?” 秦靈徹笑道:“我與秋石,雖是君臣,亦是好友,茶余飯后淺談兩句,沒什么要叫你牽腸掛肚的。” 燕逍盯著他,抱起手臂:“你不該再讓他做那些事。你知道他已經(jīng)做不來了。” 秦靈徹笑意略淡,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掩了半張臉上的神情:“此話怎講?” “你知道我的意思,”燕逍不耐道,“你叫他去做的那些臟活,叫他難受?!?/br> “嗯?”秦靈徹眼角一抬,問診似莊重道,“怎么個難受法?” “凡間之事,天界之事,沒有什么能瞞得過你的眼睛?!毖噱写鸱撬鶈枺澳銓λ兄鲋?,他便愿讓你把他當做一把刀來使,甘愿為你變鈍,一報還一報,至此便了了。——你又如何能、你又如何敢叫他為你折斷?” “赤城在修羅道呆的太久了?!鼻仂`徹搖了搖頭,仿佛沒有覺察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威懾,仍是不緊不慢地道,“你在修羅道中試煉眾鬼,不是叫他們得道,便是使他們隕滅,他們生死,全憑你的一念喜好?!?/br> 燕赤城抿唇不言,山風拂過,他雪墨交織的長衫颯颯鼓動。 “只是如今,你離開了孽道,謝秋石離開了山崖,你們有了情情念念,有了是是非非,世間一切,又怎可能只憑喜好了斷?”秦靈徹微笑,“你氣勢洶洶來找我,不過就是怕他繼續(xù)為我征戰(zhàn),染了孽煞,如那血海尸山里的眾鬼一般殞身,可是如此?” 燕赤城啞聲道:“你知道便好?!?/br> “難道我叫謝秋石停下,孽煞便不會找上他了?”秦靈徹嘆道,“赤城啊赤城,此地不是修羅道,不會因你的喜好而顛倒乾坤。你喜歡的,世道偏要奪走,你害怕的,世道卻非要降禍呢?!?/br> “分明是你親口下令做的事,竟敢口口聲聲‘世道’,”燕赤城眸中盛怒,他一抬眉,銀光閃過,天地怒響,一柄長槍憑空出現(xiàn),白纓雪花般拂過,槍尖正對著秦靈徹的咽喉,“我此時此刻若殺了你,這世道又該如何?” “不愧出身孽道,如此妄為縱意?!鼻仂`徹卻面色不改,只哂道,“你為謝秋石殺了我,只會加重他身上的因緣,有朝一日化為他肩上的重孽,叫他與我作伴黃泉?!?/br> 燕赤城目光極冷,手上卻極穩(wěn),那槍停在秦靈徹喉間,擦著皮,一點也不見血,但也一分不曾移開。 “謝秋石是塊天生地長的石頭?!鼻仂`徹端坐得紋絲不動,“他早年間便有了靈識,愛美愛嬌,好奇好勝,索求無度,貪得無厭,既想坐擁世間一切被人譽為‘美好’的東西,又想被人喜歡,被人捧在懷中,貼著心口佩戴。” 他隨手撥開頸前槍尖,徐徐道來:“縱使再活靈活現(xiàn),他也只是塊石頭,他如雷劈雨銷、風吹日曬般經(jīng)過人間、摧毀生靈,又如雷、雨、風、日般,自然離去,無所憂慮——不知善惡對錯,自不畏孽煞罪咎。” 燕赤城握著槍柄的手微微發(fā)白。 “我對他的知遇之恩,不過是在他像個得不到愛的小孩一樣在街頭嚎哭時,把他帶回紫微宮,我告訴他,在這里,”天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會永遠給他留一個位置。這是旁人終其一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只會給他一個人。” “你欺騙他。”燕赤城道。 “非也。”秦靈徹笑道,“我這邊,確實永遠為他留了一個位置。若他終為孽煞所敗,我會為他入一次輪回,以恕心債。燕赤城,我并不是貪婪小氣之人,真正貪的是你?!?/br> “嘶啦”一聲輕響,白纓槍撕破天帝的衣領,在他頸間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我教謝秋石怎樣殺人取樂,怎樣背棄朋友、踐踏群仙。我教他向這世間不斷索求,因為一個人索求的越多,便越不在乎旁人的性命,越不會為自己的作為而愧疚。”秦靈徹恍然未覺般輕飄飄地抬起眼,“可你又教了他什么?你不僅叫他打開一顆心,還想要他把一陣顆心全部給你。你讓一塊石頭懂得付出,便等于叫它變成一個披枷帶鎖的人?!?/br> 他話音落下之時,燕赤城的眼底已燃起一陣黑色的火。 廂內(nèi)陷入落針可聞的靜默。 秦靈徹敲著桌面,好整以暇地看著燕赤城晦澀不明的面容,繼而下一瞬,周遭忽地響起一聲巨響! “你懂什么?”燕赤城傾身沖進廂中,振袖一揮,長槍“哐”一聲釘在秦靈徹手畔的木幾上,將它擊個粉碎,“他若只知索求,又怎會不厭其煩為你做事,只為你心中一隅?他若以踐踏他人為樂,又怎會寧肯閉門長眠雪中,數(shù)月不醒?他不在乎旁人的性命,又何嘗真正在乎過他自己?” 秦靈徹余裕的笑終于消散了,就在此時,第二槍釘在他頭頂?shù)陌l(fā)冠上,燕逍俯視著他,漆黑的眼底幽火已然熄滅,變成漫天揚散的煙塵。 只聽他一字一句、近乎蠻橫無理地道:“我要謝秋石的一切,無論他是人是石頭,還是是刀是劍是棋子。我要他停止成為你認為的任何東西,我要他只是謝秋石,要他作為謝秋石的全部!” 第117章 兩人間一翻霹靂雷霆,該紋絲不動的依舊紋絲不動,該劍拔弩張的依舊劍拔弩張。 天帝神色淡漠,眉宇仍然舒展,面上卻只余冷色。 燕逍雙眉緊鎖,長槍指地,袍袖一揮,四散的碎片木屑消失于無形。 謝秋石拉開轎簾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 “你們怎么衣衫不整地貼在一塊?”謝仙君擰了擰鼻尖,“秦靈徹,你怎么還不走?要來我山頭蹭仙宴吃啊?” 秦靈徹一挑眉,臉上復又帶上了戲謔之色:“不鬧別扭了?” 他襟前仍是一片破損,玉石寶珠散了一地,暗銀色的絲線滴水似的垂下來,他恍若未覺,既不遮掩,也不修復。 燕逍點了點指尖,長槍便不見了,謝秋石轉頭看向他,摸了摸鼻子,又撓了撓頭發(fā),不太自在地輕聲道:“我看到螃蟹了?!?/br> 燕逍道:“嗯。” “白津洞天的,是不是?”謝秋石聲音軟軟的,“他們都不給我找,說辟谷的仙人不吃鬼道泥巴里亂鉆的螃蟹。” 燕逍安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你幫我找來的吧?”謝秋石臉皮漲紅,嘴巴又動了兩下,最后還是合上了。 燕逍自然知道他這是要和解,又拉不下臉開口的意思,只伸出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頭發(fā):“回云臺殿去,讓人給你端上來?!?/br> 謝秋石登時眉開眼笑,一下子蹦下轎,把燕逍也拉了下去,又沖車里嚷:“秦靈徹,你來不來?——可千萬別說來,我只是客氣客氣,沒真想你來分一杯羹?!?/br> 秦靈徹卻淡笑一聲撩袍下轎,仿佛適才的刀光劍影都不曾發(fā)生過,他毫不客氣地道:“恭敬不如從命。” 謝秋石眼睛一撇做了個鬼臉,余光卻見到帝君陛下一身衣服不知何時早已恢復如初了。 三人拉拉扯扯上了云臺,里頭的仙童仙仆早已得信擺了一席,見到帝君陛下時紛紛躬身行禮,對上謝燕二人又開始前倨后恭。 帝君侃道:“送小輩來瀛臺山做童仆歷練的,都是有些脾氣的?!?/br> 謝秋石就當沒看到,倒是燕逍,冷冰冰附和了聲。 秦靈徹和謝秋石都像見著鬼了一樣盯著他,燕逍沒說話,只低頭沖一旁的小童吩咐了聲,小童忙將天帝引向上座。 秦靈徹饒有興致地打量了眼燕逍,挨著白玉桌坐了,低頭一看,忽地站起來。 “怎么了?”謝秋石眨了眨眼睛。 秦靈徹屈指叩了叩桌面,蹙眉道:“你瀛臺山的人,確是有點脾氣。” 說罷他拂袖離去,謝秋石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眼,不看不知道——只見秦靈徹座前的銀碗銀筷,不知何時都變成竹篾竹籌所制。 謝秋石“嘖嘖”兩聲,指著問燕赤城:“你干的?” 燕赤城不答。 “你在轎子里跟他打架,他都沒生氣?!敝x秋石奇道,“這竹碗又怎么叫他著惱了?” 說著他伸手想去摸那竹碗,被燕赤城截住了手腕。 “這是廁籌?!毖喑喑谴蛄藗€響指,適才的小童又上來將那碗筷撤了,“天帝陛下修煉八荒獨尊術,在凡間歷劫無數(shù)以清孽煞,這清潔溷所1之事自然沒少做過,大約是勾起他的心病了。” 謝秋石聽了個一知半解,也不懂這秦靈徹怎么又對幾根竹子起心病,只咕囔了兩聲,便又眉飛色舞地喊人將螃蟹呈上來,至于天帝之流,在魚鮮甜食面前早給他拋在腦后不提。 白津洞天是仙鬼交界處一所奇地,白川如漿,萬樹常綠,凡間更有俠客稱曰:冬生攀瓜夏生梅,秋風驚起蛺蝶飛。然而謝秋石對此倒是不甚在意,他獨獨心念白津里頭個大rou肥的螃蟹。 謝秋石素來耽膩耳鼻口舌之欲,天下美食中又獨愛魚鮮,魚鮮里螃蟹為頭等,鯧魚鮰魚次之,鯽鯉魴鳊再次之。 隨著一籠籠螃蟹呈上來的還有熱酒香醋,以及果碟若干,謝秋石逮著那團臍的便大快朵頤,他一向不愛用蟹針蟹鉗,上手便掰扯起來——只有這活他從不想假他人之手,但聽“喀嚓”一聲輕響,蟹蓋一掀開,金黃燦燦的蟹油便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來,他忙將自己的小指含在了嘴里。 “慢點?!毖噱泻粗?。 謝秋石“唔唔”兩聲,話也說不出口,揮手扇著蟹膛騰出的熱氣,那蟹膏團在里頭,蟹黃沙似的結著塊,蟹腮除去后,一瓤瓤白生生的蟹rou菊花瓣似的攢成一簇,沒有腥氣,只是鮮甜。 謝秋石嗑瓜子似的唆著蟹rou,幾天的不痛快蕩然無存,燕赤城看著他的眉眼,只盼他此生忘性都如此刻這般大,若一擔螃蟹便能叫他把不痛快都忘了,那便是撈空白津河、或是命世間所有川流都養(yǎng)上螃蟹,也算是值得。 覺察到這視線,謝秋石鼓著腮幫子抬起頭來:“燕逍,你陪我吃點?!?/br> 燕逍沒有動,只問:“也是客套?” “才不是?!敝x仙君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抽了抽鼻子,他這會兒似是已經(jīng)吃過癮了,撣出一匝蟹rou,往那醋碟里輕輕的晃了晃,拋到嘴里抿開了用齒尖磨著吃,邊吃便含糊道,“你也和他們一樣,覺得吃這個不可理喻么?” 燕逍道:“吃便是吃,喜歡便是喜歡,以理喻之,又有什么意義?” 謝秋石嗤笑一聲,嚼著蟹腿道:“我發(fā)覺你最愛問的問題便是‘有什么意義?’,你又從來不屑于知道答案,好像沒什么是重要的似的?!?/br> 燕逍訝然,半晌低低地“嗯”了聲。 謝秋石歪著頭打量他,擱了半晌,拈了雙銀筷,笨拙地剔出瓣蟹rou,沾著膛里的脂膏,送到燕逍嘴邊:“試試?” 燕逍漆黑的雙目微微垂著,隔了一會才啟唇,從他筷子上將蟹rou含進嘴里。 沒有味道。他想。 謝秋石好像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歡,自顧自吃了會兒,又撿了個果脯,叫燕逍吃了。 沒有味道。 謝秋石這回才抬眼瞧了瞧他,又夾了塊yingying的東西塞給他。 依舊沒有味道。 “老姜片你也吃得挺開心,”謝秋石撇了撇嘴,把裝蟹的蒸籠往自己懷里摟了摟,“不給你啦,多浪費?!?/br> 燕赤城只是無奈一笑。 出生便無味覺之人,分不清世間百味;而出生便嘗盡百味之人,百味也只是一味。 而謝秋石是他的一百零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