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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愛上殺豬佬! 第34節(jié)

    燕赤城安靜地站在他身旁,只點了點頭,沒說話。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謝秋石戳了戳他的肩膀。

    仙君沒頭沒尾地道:“她們不敢?!?/br>
    謝秋石卻聽明白了,展眉笑起來,亮出手中的布條:“蹊河飛鴿送來的。”

    只見布條上刺著一行細(xì)細(xì)的小字:幽冥教有異動,莫歸。

    “幽冥教既以武陵弟子的性命要挾我們,便是不想和我們魚死網(wǎng)破,也就不會輕易撕破臉,自毀退路?!敝x掌門淡淡道,“這一路上,搜尋我們的弟子雖然數(shù)目眾多,卻沒幾個中用的,祝百凌定是布好了局,只等我們回武陵,‘請君入甕’——既如此,我們自不必如了她的意?!?/br>
    說著他轉(zhuǎn)頭看向仙君,只見仙君正定睛注視著他,目光和緩,卻不知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燕赤城?”他挑了挑眉。

    “無事。”仙君移開視線,目光虛虛落在沿途的樹影間,“雖知你自幼靈慧過人,倒是第一次親眼見你籌謀盤算。”

    謝秋石一怔,半晌才訥訥道:“若是我一人之事,確實不需要什么計謀,只是牽扯越多,便越忍不住瞻前顧后?!?/br>
    燕赤城沉默半晌,啞然而笑:“自然如此?!?/br>
    謝秋石瞧著他幽霧沉沉的瞳孔,突然訥了口。

    他只覺得仙君話中有一股聽不明白的情緒在涌動,又將他拉入那個雷雨夜,逼迫他想起那個跋前踕后的離別。

    他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許久才小聲說道:“燕赤城,我不懂那些。”

    仙君詫異地抬了抬眉,“嗯?”了聲:“什么?”

    “悲歡愛憎之流。”謝秋石垂下頭,“你要講給我聽,我才能明白的?!?/br>
    燕赤城轉(zhuǎn)身看著他,薄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自薛靈鏡死后,我漸漸明白,有些人是甘愿為心愛之物受苦的,把自己關(guān)在牢里,一直到死為止?!敝x秋石繼續(xù)說道,“你是這種人,薛靈鏡也是這種人……但我不是?!?/br>
    仙君聞言淡笑:“你是怕我讓你受苦么?”

    “你懂什么?!敝x秋石有些惱,輕一頓足,“我在那燒了炭盆的被窩里熱得睡不著,翻來覆去一整晚,想回想一下你讓我受的苦,卻一樣也想不起來……你這惡棍分明天天騙我,叫我受委屈,我卻仍只記得你的好,記得你給我的歡喜,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燕赤城猝然抬頭。

    “我和你們不一樣,你不會成為我的煞,無論喜歡什么東西,喜歡什么人……珍愛的東西永遠不會讓我心懷罪咎,就算打碎了也亦然,分開了也亦然?!敝x秋石拉住他的手,“你也這么想,好不好?”

    燕赤城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忽然撫著他的鬢發(fā),低低地笑起來。

    謝秋石瞪著眼睛:“你笑什么?”

    仙君仍笑。

    “你取笑我?”謝掌門不可置信。

    “不是?!毖喑喑切Φ溃扒锸?,你忘了,水娘跟你說過,我不會染煞?!?/br>
    謝秋石微微張大了嘴:“為,為什么?”

    仙君點了點他的鼻子:“所以你可以把所有罪咎都推到我頭上。”

    說著他大步往坡下走去——只要越過這矮坡,再沿溪而下,他們便能真正離了幽冥教的地界。

    “等等,等等,為什么?”謝掌門疾疾追上,“你不是神仙嗎?”

    燕赤城仍沒有答話。

    謝秋石抓住他的左手,只覺觸感粗糙,低頭一看,只見仙君左手掌心掌背都是刻痕刀疤,有新有舊,最深那道從中破開,瞧著歷時已久。

    謝掌門心道:因為不會染煞,所以自恨自損便是這么廉價的事情么?

    仙君沒有像從前那樣把手抽回,而是任他一道道看著,良久方道:“謝秋石,與你一起的時候,我雖不是每時每刻都快活,卻至少每時每刻都活著?!?/br>
    謝秋石茫然眨了眨眼。

    “你不在時,我不過是件死物罷了……死物自無所謂憂愁苦痛之說,你也不必為此憂心?!毖喑喑俏⒁粩[袖,抬著頭,清風(fēng)拂面,目柔如水,“走罷?!?/br>
    沿溪早有船候著,是只烏篷小舟,進了篷便站不直身子。

    衣袂摩挲,不知為何氣氛有些微妙,他二人背抵著背坐了,謝掌門垂著頭,隨手玩著耳后的發(fā)絲。

    指尖不覺間掃過脖頸與耳廓相接的位置,只覺有些發(fā)燒似的燙。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道:“這船好像不是南地的樣式。”

    “江南那兒走商運來的。”燕赤城道,“昨夜貢了好些茶在天神廟,我便多留了一只在此接應(yīng)?!?/br>
    謝秋石覺得好笑:“你們神仙竟然真的會吃自己的供奉。”

    燕赤城聲音低沉:“你不也是我的供奉?”

    謝秋石隱約聽出那暗含的笑意,心頭一癢,問道:“你那時搜羅這許多美玉寶器做什么?”

    燕赤城道:“為了找尋一件東西?!?/br>
    謝秋石“唔”了聲,剛想追問兩句,就聽仙君忽道:“我平素喜愛收藏美玉,正如祝百凌一貫喜歡收集機關(guān)。我曾見過她制造的一種‘七巧金水珠’,平時看著如珠寶首飾無異,一入水中,卻能化為一件極鋒銳的兵刃,將過往之人絞為rou糜?!?/br>
    “噯?”謝秋石笑道,“你忽然說這個做……”

    他話只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嘴仍半張著,耳中卻隱隱辨得細(xì)弱的氣泡聲。

    “唰”的一聲,勁氣破空,正在此刻他疾步后撤。

    方才所坐的位置處閃過一道銀光,看不清兵刃為何,也看不清從何而來,指向何處。

    唯有一縷發(fā)絲,在半空中忽然被斬作了兩截!

    第55章 魚水真姻緣(二)

    “這是什么?!”謝秋石瞧著地上半截落發(fā),低呼道,“七巧金水珠?”

    他凝神細(xì)看,側(cè)耳靜聽,溪上只有流水潺潺、清風(fēng)徐徐之聲,四下卻殺機四伏,銳意逼人。

    謝秋石道:“我倒是沒見過這種半點聲響也無的暗器……”

    他話音未落,衣袖便被人用力一扯,整個人往后一倒,與此同時,又是“唰”一聲響,只覺左頰一陣刺痛,一股涼涼的東西順著臉側(cè)淌下來。

    燕赤城已將他拉至懷中,他抬頭,呆呆看著仙君,死魚般翻了翻眼睛:“燕赤城,我是不是破相了?”

    仙君瞥了眼那絲線粗細(xì)的傷口,無奈一嘆,手指抵著他的耳朵虛彈一下:“聽水聲。”

    謝秋石一怔,恍然大悟:“仙器無聲,用仙器的人卻有聲……”說著他探出手腕,單手成訣,沖船底一打,清喝一聲:“著!”

    水底浮起一縷細(xì)細(xì)的血絲,謝秋石尚未來得及開心,身后的仙君驀將他壓在船板之上。

    謝掌門“哎唷”一聲,剛想開口說幾句渾話,就聽“叮鈴”一聲,那不可尋覓之物打落了燕赤城頭頂?shù)挠窆?,仙君一頭長發(fā)如潑墨似泄下來,兜頭垂了他一臉。

    謝秋石鼻尖一癢,別別扭扭地打了個小噴嚏。

    “不止一顆?!彼?,“大妹子財源滾滾,好本事?!?/br>
    他二人一躺一靠蜷在小小的船篷中,烏篷船兀自順流而下,謝秋石在聽水聲,卻總有幾刻岔聽成了仙君的心跳。

    仙君似是覺察到他的分神,垂眼看他,鴉睫漆目,瞳中深綠如點點燭火,只見那燭火一閃,燕赤城忽反手抽出袖中之匕,飛快地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哎——”謝秋石大驚,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只見仙君手腕一振,血霧一揚,在他眼前暈開,繼而船篷間徐徐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紅色細(xì)線,絲股交纏,緣著軸線分岔瘋長,竟如蛛網(wǎng)般將這船篷纏繞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謝掌門神色一凜,拿衣袖往上一拂,麻衣布料簌然破碎,草灰似細(xì)細(xì)碎碎灑落一地。

    “好毒的功夫……”謝秋石喃喃,“纏絲結(jié)繭似的,若是越收越緊,神仙也難逃一死?!?/br>
    燕赤城挑眉:“可要我……”

    謝秋石當(dāng)即打斷了他,抓住他的手腕,朝那傷口重重一按:“堵著你的傷,堂堂仙君天天割手,可別把一身血都流盡了。”

    他嘴上說著話,臉上早已掛了冷笑,他抬腳往船板一踩,只聽木料“咔嚓”崩裂。

    像是尋得了什么樂子一般,謝掌門錦靴抬起,運足了力一腳往船沿之處一挑一踩一頂,整艘船“嘩啦”一聲倒翻過來,他二人隨著那一頂烏蓬頭朝下墜入河中!

    河水霎時倒灌進船篷,那密布的絲線亂了一瞬,謝秋石雙目雪亮,眼疾手快捉住那軸心的一股線,用力一拽,只聽耳邊一聲悶哼,兩個幽冥弟子硬生生被他從水下拖出來。

    “撒手!”謝掌門喝道。

    幽冥弟子雙目圓瞪,他左手施力,水中人本就輕飄,兩個女子被他拽向飄搖的“絲網(wǎng)”,衣袂擺擺,頗有“飛蛾投網(wǎng)”之勢。

    二人卻面無怖色,靠近那鋼絲刃網(wǎng)之時,一左一右,齊齊抬掌,往謝秋石天靈蓋打去,竟是有意玉石俱焚!

    “燕赤城!”

    “破!”

    兩聲喝令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水面破開,一顆碎玉從旁襲來,陡然爆裂!

    白光乍現(xiàn),瑩輝絢爛,一面水鏡似的玉璧剎那間矗立在三人之間,轟然落地,將三人一網(wǎng)齊齊撞開。

    燕赤城伸臂攬過謝秋石,順勢帶著他上浮,沿溪疾下。

    謝掌門浮出水面,嗆了口水,抬眼便見河面漂著一小竹排,忙拉長身子勾過來,兩人一道上竹排坐了,他施了個“疾行咒”,張望著直到對面人影消失。

    過了許久,他才問道:“這回不會再追上來了罷?”

    燕赤城微微頷首,指了指交叉的水路道:“玉鏡將她們引到河道上去了。”

    謝秋石反應(yīng)過來,笑道:“鏡中物事,確實是反的,我記得那是去武陵的路?”

    燕赤城沒搭理他。

    “燕赤城?”謝秋石沖他擺了擺手。

    仙君捉住他的手腕,只見那瘦白的手掌中橫著一道細(xì)深的血口,自是方才硬拽那絲刃時留下的,此刻正在汩汩往外流著血,因泡了水的緣故,蒼白中帶了些青灰。

    謝秋石卻“嘿嘿”一笑:“怎么,心疼不?”

    仙君不答,替他上了藥,用帕子細(xì)細(xì)包上傷,包完帕子還不夠,還一層層裹了幾張紙,直把謝掌門的手裹成一個粽子。

    謝秋石瞅著他忙活,屁股卻坐不住,上身探來探去,嬉笑道:“知道你會心疼,下次你再往身上亂劃,我也有樣學(xué)樣,以后旁人問我從燕大仙人那兒學(xué)到了什么,我就說是剁豬蹄rou餡……”

    燕赤城:“你心疼我?”

    謝秋石瞪著眼睛,委屈道:“怎么可能?”

    仙君點了點頭:“也好?!?/br>
    “?。俊彼@一承認(rèn),謝秋石反倒更委屈了,嘴一癟要開始干嚎。

    “謝秋石。”仙君看著二人交錯在一塊傷痕累累的兩只手,目光一墜,幽綠隱隱,氣氛驀變得溫?zé)岢睗衿饋?,他忽道,“我們圓房吧。”